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她只知道,她无法坐视不理,无法放着他独自忍受这种非人残忍的折磨。
即便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化作飞蛾扑上去,就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野兽的低沉粗喘越来越近,终于,她站在那个密室的门口。
深吸一口气,咬牙,推开房门。
入目,漆黑一片,一股无形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
她身后昏暗的光线泄露了一丝到房里,正好照到床榻的位置。
苏黎一眼看去,就见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像黑夜下踽踽独行的兽。
恐怖、狰狞。
可同时,也悲惨,可怜。
野兽般的嘶吼声停住,只剩凌乱的喘息,一声一声令人闻风丧胆。
那双眼朝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显然震惊住了。
苏黎心跳惶惶,却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
等视线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她心惊地发现那人一手握着格斗刀,停在半空。
锋锐的刀面被泄进来的光线照亮,反射着凌厉的寒光。
她愣了秒,突然明白了什么,疾步冲过去,抢在那柄刀刺下去时,一把握了住!
手掌被割裂,尖锐的疼痛直达心底,她痛呼出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下一秒,肩膀被男人一掌推开!
“你疯了么!”
男人嗓音变得异常粗哑,一开口,野兽般的喘息更重。
“陆宴北!你疯了吗?”
她扑倒在床,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男人充耳未闻,手里的刀还要刺下去,她厉喝道:
“你要是再受伤我不会管你!”
不知是不是她的威胁起了作用,男人迟疑了秒,抬眸看向她。
房间里安安静静,他喉咙里发出的粗喘一声一声清晰传来。
苏黎虽然不知他为什么要用刀自残,但想来肯定也是跟毒性发作情智失控有关。
见他迟疑了,她立刻起身扑上去,扣住他布满浓重毛发的手,想把格斗刀抠出来。
“谁让你来的!你忘了我都是怎么对你的?”
“我要来!你管不着!”
两人角逐般纠缠起来。
苏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情急之下只好道:
“陆宴北!我可能找到治疗你的方法了,你别这样⋯⋯别这样——”
她一边颤抖着安抚他,一边不顾手上的疼痛用力抠着他掌心的格斗刀。
闻言,男人的手明显松懈了些,苏黎赶紧将刀夺下来,扔的远远地。
摸到他手腕上的铁索,她再度心疼起来。
“陆宴北,你尽力控制,如果实在控制不住,有我在⋯⋯不要再伤害自己⋯⋯”
她看着那道比常人高大许多的身影,脑海里想到兽的模样,这番话便情不自禁地吐露出来。
男人的喘气着,一声一声,痛苦而压抑。
毒性还没到发作最厉害的时候,他尚有残余理智。琇書蛧
铁链动弹,他的手抬起,黑暗中,精准地摸到女人的脸。
苏黎感受着那种粗糙的触感,强行压着心底的恐惧,抬手覆在他手背上。
“我会⋯⋯伤害你——”
他开口,艰难吐出一句,声调沉哑而颤抖。
苏黎摇摇头,身体朝前挪动了些,抖着手摸到他的脸。
浓密粗重的毛发早已盖住了他的皮肤,触手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
借着门口泄露的一丝微光,她看到男人眸底的凶狠与狰狞,好像微弱了些。
随着时间推移,陆宴北承受的苦楚越来越多。
残余的理智让他不忍伤害面前的女人,于是,他又转身下床,离她远一些。
铁索叮叮咚咚的声音离开,朝着另一边墙角走去。
密室很冷,苏黎一个人留在床上,很快冻得瑟瑟发抖。
见男人在墙角坐下,痛苦难忍时用头一下一下撞击着墙壁,她又忍不住泪意狂涌。
“陆宴北⋯⋯”
她刚开口,男人便打断:“你走⋯⋯出去——不用你在这儿——”
毒性发作的越来越厉,陆宴北觉得整个人都要爆炸。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的身体塞满,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彻底失控了。
见女人不动,他猛地一把挥舞着手中铁链,咆哮而出:“走啊!出去!”
苏黎吓得一抖,眼泪越发停不住。
他躲藏的墙角离光线很远,苏黎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轮廓。
她起身,朝着那边摸过去,颤抖的嗓音断断续续:
“陆宴北,我好冷⋯⋯好冷⋯⋯你能抱抱我吗?”
她蹲下身,冰凉的双手探出去,摸到男人异常威猛的身体。
手下的温度犹如岩浆喷发一般,她似乎能感受到男人身上腾腾散发出热气。
强烈的恐惧占据心胸,可她还是坚持着继续靠近。
手指向上,摸到他的脖颈。
那里,也被浓密的毛发覆盖。
她能感受到男人颈间动脉异常剧烈的蓬勃跳动,好像血管随时都要爆开。
她不知道任由毒性继续发作而不缓解的话,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甚至想到了最恐怖的一幕。
会不会浑身血管爆裂而亡?
这般想着,她突然生出一股勇气,双手顺着他脖颈向后,将他紧紧抱住。
“陆宴北⋯⋯我好冷,你抱抱我⋯⋯”
她主动投入男人怀里,紧紧抱住他。
就在那一瞬,男人突然站起身,铁链碰撞的凌乱声响清脆又局促。
苏黎只来得及惊呼一句,便被彻底失去理智的男人抛到了床上。
“苏黎!你自找的!”
男人沉重而恐怖,她脖颈处传来剧痛,好似血管要被生生咬断。
她浑身颤抖,却依然,抱紧了男人⋯⋯
***
又是狂风骤雨般的一夜过去。
房间里亮着一盏烛光,陆宴北坐在床边,正小心翼翼地帮她包扎着手上的伤口。
他身上依然带着浓重的毛发,像深山老林的野人一样,但身高体型已经基本恢复成正常时的模样。
床上的女人还在睡着,盖着温暖的被褥,是不久前魏寻送进来的。
原本想让他们把人送走,可看到她手上的伤,他又阻止了。
让魏寻又送了药进来。
包扎好,把她的手轻轻放进被褥。
陆宴北坐在床边,怔怔地盯着她,若有所思。
苏黎突然皱眉,脑袋晃了晃,嘴里发出呓语。
男人一惊,急忙靠近,粗噶嘶哑的语调还没有完全恢复:“你说什么?”
“不要⋯⋯不要,阿爸——阿爸⋯⋯你不要死,不要死⋯⋯”
苏黎在做噩梦,梦里,阿爸被人乱刀砍死,异常凄惨。
她吓坏了,哭天抢地,可也救不回阿爸的生命。
陆宴北见她极为不安,双手压住她的肩,俯低身去。
“苏黎,苏黎⋯⋯你做噩梦了,醒来⋯⋯醒来就好了。”
然而,这是噩梦吗?
这不是⋯⋯
苏大夫惨死是事实。
苏老爷子悲痛过度一病不起也跟着儿子撒手人寰,这也是事实。
让她醒来又如何?
现实比梦境更残酷。
这般想着,他突然又沉默了。
只是轻柔地帮她拨开鬓间汗湿的发,又握住她另一只完好的手。
许是他的声音带有魔力,又或是他的手掌传递着温暖,梦魇中的苏黎,竟幽幽转醒。
眼眸睁开,房间里依然漆黑。
有那么一会儿,她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陆宴北盯着她,连自己都未察觉到此时有多紧张。
他问过魏寻,是她自己找了苏公馆外的暗卫,坚持要来的。
知道这一点,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那一夜,他去苏公馆,坦白一切之后,两人之间明显产生了隔阂。
他以为,这女人不会再跟他接触。
没想到,她还记着月圆十五的日子。
更没想到,她会在深夜主动过来。
现在,她醒了,会后悔吗?
苏黎渐渐清醒,记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也知道她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看到床边坐着的人,她心里不可遏制地一缩,那种恐惧是深入骨髓的,发自本能的。
但很快,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的危险已经过去了,她安全了。
她动了动,想起身,陆宴北立刻扶住她。
“你要做什么?”他急声问,“要喝水吗?还是饿了?”
苏黎没看他,只低低问:“能不能开灯?”
她需要穿衣服,收拾好自己,她该回去了。
陆宴北声音很低,“我现在的模样⋯⋯开灯会吓着你。”
苏黎这才看向他。
继而,没再要求。
其实,心里的恐惧远超过他的样貌。
她根本不在乎他的模样了。
只是,从那般英俊矜贵的一个人变成野兽一般的可怖模样,他自己心里也无法接受吧。
黑暗,又何尝不是他给自己的保护色。
苏黎明白了,应了句,说:“我该回去了。”
毕竟,她还在守孝中。
若被发现她晚上悄悄离家了,又将是一番解释不通的丑闻。
陆宴北明白。
“好,我帮你穿衣服。”
他的眼睛能看的很清楚。
苏黎不自在,但又无法拒绝。
陆宴北转身,将四处散落着的衣服全都收过来。
被子拉下,她露出的双肩被冰冷的空气侵袭,立刻冻得一个哆嗦。
男人沉默不语,只闷闷地帮她把里衣穿上。
想着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一切,苏黎便羞得双面俏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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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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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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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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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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