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溪拔腿就跑。
林清湘在她身后喊:“你小心点!身体还没好,走那么快干什么?做什么都冒冒失失的!”
酒店。
房间里一片寂静,姜烟站在窗前,透过窗子看向外面。
这一片是临街的,她住的楼层不高,低头还可以看见酒店的巷子口处有人拉来了关东煮,食物的香味仿佛能透过窗子钻进鼻息,街上的车流和人流交错而过,北城的夜晚已经到了喧嚣的尾声,喝吐的人从酒吧里出来,踉跄一下,路边扬起了尘土,融化在春寒之中。
这是一座看起来很热闹的城市,人人都在为了自己奔忙,面朝阳光,背后却负着深可见骨的黑暗,没有人例外。
她立在窗前闭上了眼,放开窗帘的同时,手机响了起来。
低头,木然地开机查看消息,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图片。
本以为是垃圾短信,正准备删除,眼神突然一瞥,姜烟全身一震,立刻拿起手机放大。
图片的环境十分昏暗,但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银镯悬挂在火炉上,摇摇欲坠。
跟随图片发过来的还有一行字:“想要手镯,来这个地址。”
姜烟猛地收住指尖,咬牙将文字和地址又看了一遍,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朝着门口大步跑去,跳上出租车。
“去城北!”她翻出手机递给司机,“这个地址,快!”
司机被吓了一跳,全程都是被逼着踩油门完成的,车子一停,姜烟抽了几张现金往他怀里一塞,下车往夜色中奔去。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回事……”司机忍不住摇了摇头,“都这么生猛的吗?”
姜烟步子很快,冲进工厂,随即刹住了步子,四下看着。
这里是一个锅炉制造厂,工位上还放着许多工具,显然是临时停止了运营,她没有犹豫就朝最里面走去,拿出图片再次看了一眼,大概明白了方位,推门进了房间。
没有人。
除了机器“咔嚓咔嚓”的运转声,放眼都是空旷一片。
但几乎是瞬间,姜烟看见了悬挂在半空中的那个镯子,一根钢丝悬着高高挂起,此刻正随着机器缓缓下落,往烧得通红的容器中逼近。
姜烟骤然咬牙,抬腿往前扑。
“姜烟!”身后传来低沉的叫喊。
她身子一僵,加速朝着那个容器跑去,脚步借力一踩,攀上了岩壁,伸手触向了手镯。
“你疯了!”傅司眠紧紧将她抱着往后拖,“回来!”
“放开!”姜烟眼睛通红,指尖已经被燎起了泡,但没有半点停止的意思,往前挣去。
傅司眠只有一只手能压制她,他咬牙不放松,清楚姜烟如果真的去徒手拿那个银镯,这双手就算是废了!
“傅司眠!你能不能别管我!”姜烟怒吼,“你放手!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别让我恨你一辈子!”
“镯子比你的手还重要?你冷静点!”
“傅司眠!”她气得嘶吼,狠狠转身咬上了他的肩头。
傅司眠没动。
“咔嚓——”镯子再次朝着火舌靠近,热度已经让银镯开始有了变化。
姜烟崩溃地开始发抖,松开嘴,“傅司眠,傅司眠我求你了傅司眠,你让我去拿,我求你了……”
“咔嚓——”
傅司眠咬牙闭上了眼,紧紧抱着她,单手将她按在肩头,“还会有的,我和你保证,还会有的……”
“我就要它!我只要它!”
他死死按着她的脑袋,不让她抬眼去看,视线中一片火光,火舌飞舞跳跃,已经开始吞噬那个小小的镯子。
墨色的瞳孔盯着,火光在眼底跳跃,跟随心底压不住的怒意和仇恨,一起冲了出来。
他似乎能听见婴儿啼哭,看见自己每个夜晚梦到的那些四肢和残影,身上的伤口开始疼痛,新伤旧伤加在一起,都抵不过此刻被生生撕裂的心口那样难以忍受。
姜烟脱了力,在他怀里逐渐软了下来,双腿一软往地面跪去,被傅司眠及时托住了。
她趴在傅司眠的肩头大口吸气,缓解那种头晕和窒息的感觉,侧头再次看向火舌的方向——除了一根悬着的线之外,上面已经什么都没有。
都没了。
彻底没了。
她闭上眼,翻涌的泪意在脸颊上泛着光,滑落到了衣襟上,仿佛能听见砸碎的声响。
“傅司眠,我本来可以不用经历这一切的。”姜烟将他推开,勉强站直了身体,“我本来可以的。”
这回傅司眠没有再用力,后退了一步,隔着一米的距离凝视着姜烟。
“你还真是凭着一己之力,给我人生增加了不少波折。”她笑了笑,“告诉我,这孩子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吧?”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向前看好吗?”他低声道,语声几乎可以说是带着恳求。
“你把他当什么呢?你在游轮上亲眼看着姜欢欢一脚一脚踹着我的肚子,却要拿捏在我最绝望的时机出现——你把他当什么?”姜烟嘶声问,满眼通红。
她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这么久过去了,夜晚只要闭上眼,这件事就会成为一道迈步过去的坎,让她无法再平静地面对傅司眠。
他的冷漠更像一把刀,比原本的事实要狠多了。www.xiumb.com
傅司眠没有说话。
他知道现在的解释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做下那些事情的人就是他,没有原因,没有误会,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亲口下达的命令,现在痛得太晚,太迟,也太无力。
姜烟看了他一眼,转身抬腿,拖着自己沉重的步子往门口走去。
“烟烟。”傅司眠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她没有停,疲惫的躯体掠过门边,表情木然。
“我还给你。”他又道。
姜烟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侧头朝着里面的房间看去。
黑暗将那道颀长的身形包裹着,他一边的手臂打着石膏,身上有不少被抓挠过的痕迹,但即使是这样,这副皮囊还是完美得惊人,简直像个艺术品,甚至连眉头紧皱的表情都让他看起来比以往更有生机和活力。
“你拿什么还?”姜烟冷嗤,“再给我一个孩子么?”
“我自己。”他道。
姜烟瞳孔微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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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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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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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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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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