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熙右手拿刀,脸部肿胀,左手腕上是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液就是顺着那里流出来的。
“你醒醒,李恩熙,我送你去医院……”她想握住李恩熙的伤口,但血液还是无止境地往外冒。
李恩熙动了动眼眸,最后一丝意识还残存在眼底,在看清来人之后,低低笑了起来。
“别动。”她轻声道,“没用了。”
“不会没用,不可能没用。”姜烟咬牙要将人抱起来,被李恩熙轻轻反握了一下。
这一下,她瞬间泄了所有的劲,腿脚发软,无力感立刻包裹着全身。
“没事的,你听我说……”李恩熙低低开口,几乎只能用气声说话,但肿胀的脸上还看得出几分笑意,“我要跟你道歉……之前我和姜欢欢合作……”
“我知道。”姜烟咬唇。
李恩熙一笑,顿了顿,微喘着开口:“好,你知道就好……那你听着,不要愧疚,不要为我去争,你帮了我够多了……叶柳珍想尽办法要让你去偿命,但是我死了,她没有证据,不会动你……”
姜烟开始颤抖,感受到李恩熙体温的下降,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恐惧这样的场景,恐惧这样的消逝,更加恐惧的是这样的消逝是由她而起。
“你是不是……在为杨瓷报仇?”李恩熙用尽全力问了一句。
姜烟低下头,随后轻轻点了点。
李恩熙指尖的力道微微一松,“我快没力气了,你别说话,听我说。”她缓了口气道:“我想请你帮忙安顿我的妹妹,我担心叶柳珍会对她下手……”
“杀杨瓷的人,是冯开德……赵恒……还有陆召……我当时在场,很抱歉什么也做不了。”
“你别哭,我这辈子真的很苦很苦,但只有今天……我才真正觉得自己活着。”
“你继续往前走吧,让这些肮脏的人都得到惩罚……不要有下一个杨瓷了,不要有……下一个李恩熙了。”
话音淡淡地飘在空中,随后跟着松开的手一起碎掉。
无尽的空洞。
姜烟的情绪瞬间崩溃,缓缓低头埋进了膝盖间,任由眼泪落进黑暗中,血腥味冲进鼻息,更浓,也更深刻。
她不敢去看李恩熙最后一眼,她只能一遍一遍复习着这种裹挟着无力的愤怒,告诉自己记住--死死记住,永远不要忘。ωωω.χΙυΜЬ.Cǒm
姜烟是怎么出来的,自己已经不知道了。
她从沉浸的情绪中抽身出来时,旁边已经坐着傅司眠,窗外的景色正在倒退,她全身是血,不知道要赶往哪里。
“去警局。”姜烟深吸了口气,开口道。
傅司眠皱眉侧头,斜着看向她,但最终还是调转了车头,朝着警局开去。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很简单,判定为自杀。
当她看见李恩熙手里拿着刀时就明白叶柳珍要给这件事下怎样的定义了……李恩熙说不要查,不要出头,可唯独这件事她做不到。
姜烟做好笔录起身时,门外吵吵嚷嚷,冲进来两个年逾六十的老人,哭叫着坐在地上。
“是谁!是谁到死都不让我们恩熙安静?!”妇人尖叫着,一眼看见了姜烟,立刻冲上前来又踢又打,“是你对不对!就是你!查什么查!还有什么好查的!让法医去剖开她的身体,我们恩熙该有多疼啊!她有抑郁症,就是自杀的,我不准你们动她的遗体!”
几人上前将老妇人拉开了,但老妇人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仿佛姜烟才是杀了李恩熙的仇人。
姜烟冷眼看着一片乱象,本以为心里的痛感已经趋于麻木,但此刻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钝刀子割肉的生疼。
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家庭……李恩熙说她这辈子很苦,可是仅仅一个“苦”字,又怎么可能形容得了面前这样的场景?
“她身上有伤,肋骨断了,脸颊肿胀,脖子淤青……”姜烟转头,“你告诉我,一个人怎么在自杀前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没事就喜欢自残!你管得着吗你!是你的女儿还是我的女儿?!”老妇人尖叫着冲上前来。
这回好几个人都没有拦住,眼睁睁看着老妇人冲到了姜烟跟前,抬手狠狠朝着姜烟打去。
姜烟反手一抓,狠狠往地上一掼!
“哎哟!”老妇人顺势摔倒,躺着便扯出嗓子大闹,“杀人啦!在警局里杀人啦!哎哟……痛死我了……”
“我不吃这一套。”姜烟冷冷抬眼,“你喊破喉咙也没用,再啰嗦,我真卸了你腿脚。”
“你威胁我!”老妇人大叫一声,手指颤抖着指着姜烟。
她倒是没想到这女孩年纪轻轻,浑身上下的冷意让人发憷就算了,胆子还大得不行!
“是不是威胁,你可以试试。”姜烟缓缓上前。
老妇人一跳,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转手又将手里的一个本子递上前去,咬牙道,“我没有骗人,她还写了遗书呢!你们看看,就是她的字迹!不信大可以去做做鉴定!”
姜烟冷下脸来。
几个办事的人员传阅一遍,立刻将本子送去做了鉴定。
老妇人转头,得意地挑了挑眉,“小姑娘,做事情不要莽莽撞撞的,这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清楚得很。她就是得了怪病,禁不起别人说两句的!不是我说话难听,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往家里寄过一分钱,你们看看,这是一个女儿该做的事吗?!不孝顺也就算了,现在还连累我们大老远地赶过来替她料理后事,行了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你能交到她这样的朋友,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姜烟转身便走,牙关紧咬。
她已经看见了事态发展,心中明白在这里浪费时间是没有任何益处的--双亲口径一致,没有切实他杀的证据,并且赵家在上头施压,这件事基本就定了性质,不会再横生枝节。
她转身上了车,胸膛起伏,眉眼都冻结成冰,突然转头看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这世界上所有悲喜都和他无关,看得姜烟越发心底发寒。
今天傅司眠过来接她,时间恰好就是叶柳珍离去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他原本可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她不敢再想,每一种其他的可能性,都很容易让她彻底失去理智,而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下来,突破这个死局。
就算不能咬到叶柳珍,李恩熙也绝不能白白冤死。
“我出去一趟,今天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消息。”姜烟跳下车,关上了门。
“没用的。”傅司眠突然开口。
姜烟抿唇,微微侧过脸去,视线停在了他的脸上。
傅司眠精致的五官没有变动,深潭一般的双眸在阳光下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叶柳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的目的就是要让你痛,让你发疯,赵家也需要有人来付出代价。这件事查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
“我知道。”姜烟转头离去,“但是我得查。”
做了也许没有任何用处,可是不做,她对不起李恩熙,也对不起自己。
傅司眠的目光停在那道带着浓烈倔意的背影上,半晌,眼睛眯了眯。
倔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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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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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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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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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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