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忆也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十分的虚弱,“不怕。”
“应该会有些疼。”
薛翎打断道,“我要跟曾先生说明白,我只是看阿娘的书册中这样提起过,并没有亲自替人医治过,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我也不太清楚,。”
曾忆并不在意,淡然一笑,“既如此,那我算是第一个,我很荣幸。”
薛翎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曾忆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其实细说起来,她还是挺喜欢和曾忆之间的相处,曾忆知进退,明得失,从不会过于强求,总会给她一种温和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时候会降低她的警惕性。
薛翎打开药箱的第二层,“若是疼,就吱一声,或者和我说话也行。”
“好。”他只是笑着答了一句。
薛翎侧过身子,开始挑选器具。
正如丝竹所言,不管她说什么,曾忆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几乎都是一个好字。
他总给她一种感觉,他不会拒绝她,不管多难的事情,只要她开口,他都不会拒绝绝。
在这一刻,薛翎忽然觉得,前一世的是是非非已经不重要了。
曾几何时,她想起曾忆,心情复杂。
现在已经看开了。
薛翎开口准备唤常山。
曾忆似是猜到,便先说道,“不用了,就这样开始吧,这一点点耐力,我自信还是有的,换了常山过来,也帮不了我什么忙。”
“可能会有些疼。”
“无妨,我受得住。”
既然曾忆这样说,薛翎也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性子,她回忆了母亲书册里提到的法子,仔细的梳理了一遍,然后有条不紊的开始准备。
薛翎手法并不娴熟,她从不曾处理过这样的伤势,只是照着母亲书册上记录的步骤。
手里的刀并不轻巧,不过还是有些锋利,薛翎下刀的时候,有些微的紧张。
不过第一刀下去,她就镇定许多。
利刃划破肌肤的疼痛,即便曾忆耐受力极强,额头也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
不过他果然不曾动了分毫。
薛翎暗自记了一下,她一共割了有十八刀。
而到了最后几刀的时候,薛翎能感觉到他那一条腿细微的颤抖。
薛翎没有抬头。
最后放下刀的时候,她才看了一眼,曾忆的神色还是一贯的平和,似乎刀子并不是割在他的腿上,不过他额头上细腻的一层汗珠暴露了一切。
这样的男子其实挺打动薛翎的。
温和知礼,既不强人所难,又不会轻易放弃。
若没有这两世的经历,她身边能够出现这样这个人,她一定会倍加珍惜。
而现在,光想着如何好好的活着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没有精力去想其他。
“应该会留下一些疤痕。”
她说道。
“无妨。”
薛翎起身。
她在一旁制作膏药。
屋子里很静。
薛翎背对着身子。
正好呈现给了曾忆一个背影。
曾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昨日,我是不是失礼了?”
曾忆开口的有些艰难。
他模模糊糊的记得一些,但是具体情况并不是很清晰。
薛翎说道,“曾先生知分寸,并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身后再也没有声音。
屋子里静的出奇。
她不曾回头,还是可以感觉到那道目光正打量在她的身上。
心里却想起了一些事。
“曾先生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家吗?”
薛翎主动询问自己的过往,曾忆自然是实话实说,“不错,那一年还不到十岁,也不算小了。因为读书,便认识了修文,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m.χIùmЬ.CǒM
其中的艰辛,曾忆只字未提,不过不用想,薛翎也知道。
没有父母可以依靠,就像是浮萍一样无处安身,四处飘零。
和曾忆也算是认识这些时日。
薛翎发觉曾忆身上有很多和自己相同的地方。
这样的气氛,她并没有排斥的感觉,只是到底开口扯了一个话题,想要打破这种静谧,“你出生巫医世家,却走进仕途,是否和家族有关?”
薛翎只是随意的找了一个话题,说出口之后,才发觉,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
她下意识的说道,“我就是随意问问,你不必,”
“只要你问,我都会答。”他轻声说道。
薛翎只觉得嗓子发干,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曾忆已经说道,“你猜的不错,的确如此。”
“我母亲死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记事,我记得很清楚。”
“令尊令堂,是因为何故?”薛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她本不是一个喜欢探究他人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了解他的冲动。
“若是为难,不必回答。”
“你听说过北地的温热之疫吗?”曾忆的声音忽然响起。
薛翎摇了摇头,南北之地相隔甚远,她并不曾知道。
“也是,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并不曾听说这其中的阴暗之事。”
曾忆叹了一口气。
第一次与人回忆过往,曾忆的语气十分的平淡。
“那时候你尚未出生,再者此事,也不会被大事宣扬。”曾忆说道,“我亲眼见到,家族是如何在这场瘟疫之中敛财夺利的,父亲母亲也是死在这场瘟疫之中。”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击打在薛翎的内心,似曾相识的经历,让她生出几分嘁嘁之感。
家族易主,年幼失孤,这样得经历让薛翎多少有些触动。
“幼时的恨意和不甘,后来遇到皇长孙,他的器重和提携,我只能全力已报,因为这一场时疫,我对于巫医世家一向没有什么好印象,只觉得巫族传承上百年,早已经被权势利益浸染,失了初衷,若是因为这个缘故,做出了一些不应该的事情,实非我所愿。”
他看着薛翎,眼中似有悔恨,“活到现在,我才算终于明白,人生在世,不可过于执着,对与错,从来没有定数,也许因为自己的执念,却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或许被自己无意伤害到的那个人,有一天也会成为自己视若生命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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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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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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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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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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