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仪站在荷塘池畔仰望星空,脸上的表情时而紧张、时而慌张、时而期待,很是复杂。
“咚,咚!”“咚,咚!”
“海晏河清!歌舞升平~”
听着宫中打更人的喊声,林妙仪身后一个身穿红色宫装的女子开口道:“姐姐,二更天了呢,您说今天皇上会不会传召我们呀。”
林妙仪低下头,姿态优雅的转过身看向那女子道:“皇上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臆测的。”
四处望了望,见没有巡逻的太监路过,宫装女子凑到林妙仪耳旁小声道:“我看皇上今日看到姐姐时表情可有兴致了呢,我猜皇上定会召姐姐去侍寝的。”
林妙仪摇摇头:“休得胡说,当心被人听了去,可不敢非议皇上。”
“是~”宫装女子应了一声,但很快又担心的说道:“姐姐,若是皇上不喜欢我们……我们会怎么样啊?”
林妙仪摇摇头,回答道:“别想这么多,安心等着便是。”
林妙仪说完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想起下午时皇上看她的眼神,里面有欣赏之意,却没有欲望,就如同欣赏一块美玉的翩翩公子一般。
若是换做平时,林妙仪会很喜欢这样的目光,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但现在她没资格奢望这样的感情,若是皇上不喜欢她们,她们要面临的结果可能会非常可怕。
忐忑间,林妙仪再次望向璀璨的星空,想要让这美丽的夜色压制住内心的不安。
另一边,静心殿内,江北然正坐在龙椅上翻阅着一本《辛慈书》。
江北然闲来无事时便喜欢看书,只是他看的一般都是阵法、医经、文学这类书籍,对于历史或者统治类的学并无太大兴趣,当然,后者相关的书籍一般也找不到就是了。
但如今在这静心殿中,这两类他平时不看的书却是占了绝大多数,一开始他还有些兴致缺缺,但翻看了几本后,光是目录就让他觉得这类书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例如他手中这本《辛慈书》是一位叫做辛慈的宰相所撰,只不过他并不是晟国的宰相,而是一个已经逝去的朝代。
这本书中撰写了大量他对于“制民”的理论,有些让江北然感觉颇为惊艳,有些则让他很是不齿。
比如【弱民】一篇中,写着一种名为【以弱去强,以奸驭良】的制民手段。
简单来说就是若是君王以强民去攻弱民,那最后国家中剩下的便都是强民,但若是以弱民去攻治强民,那么强民就会被消灭。Χiυmъ.cοΜ
而这辛慈主张的便是以弱民去攻治强民,因为这若是让强民去攻治弱民,最后留下的强民会让统治者都不好对付,反而会显的朝廷弱了。
所以不如发动弱民去去除强民,那剩下的便是侏儒之群,朝廷对付他们自然是游刃有余。
杀俊杰,留愚民,优汰劣胜,这的确方便了统治者管理,但这国家也就成了一潭死水。
要是【弱民】一篇只到【以弱去强】,那江北然还能认为这是君王的一种选择,但后面的【以奸驭良】那就真的是恶心至极了。
篇中描述,若是以良民来统治奸民,则国家必乱,若是以奸民来统治良民,则国家必盛。
道理也很简单,让代表着奸民的恶霸来称霸一方,鱼肉百姓,若是能把人民训练的连这样的恶霸都能忍受了,那自然更能忍受皇权统治。
故,流氓地痞乃是专职皇权的第一道防线。
‘妈的,这辛慈生儿子绝对没屁眼……’
憋着一口气,江北然将这《辛慈书》看到了最后,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要想改变一国,就必须先明白这国是如何会变成这样的。
“呼……”
将书放下,江北然脑中突然跳出一句话。
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四个字,但我却横竖睡不着,仔细又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这统治学当真充斥着黑暗和压迫,让江北然有点想吐。
将书放下,江北然揉了揉鼻梁骨,一种接班人的情怀涌上心头。
“江……不是,皇……皇上。”
就在江北然闭目养神时,旁边的沐瑶突然开口道。
“何事?”江北然闭着眼问道。
“能不能派些事情给我做做,我不想这样浪费时间。”
话语里,江北然能听出沐瑶的性子已经被磨平不少,虽然话语中还带着些个性,也不愿自称奴婢,但江北然也没打算一下就将她逼到这地步,毕竟人家爹虽然给了特权,但欺负的太惨可就不知道这特权好不好用了。
于是江北然睁开眼,问道:“可曾念过私塾?”
“自然是念过的。”沐瑶回答道。
“学过八部通学?”
这八部通学的地位在这跟四书五经类似,在思想、学术、文化上都有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属于学子必读的书籍。
但沐瑶是修炼者,修炼者所谓的读书,就真的只是认字而已,为的是看懂那些绝世武功,神秘心法,至于这些经世文章,他们是毫无兴趣的。
所以江北然才要问这么一句。
“学过,另外名学、通礼、文融我也都读过。”
“哦?”江北然听完有些惊讶,对沐瑶的看法又有了一些改变。
于是他朝着沐瑶招招手道:“过来。”
这会儿江北然穿着帝袍坐在龙椅之上,而这又是他的寝宫,这一招手,一言语之间,让沐瑶本能的想抬手护在胸前。
‘不……不对!我怕他干嘛!区区练气境而已,他若是真敢胡来,看我不打断他的手!对!我是为了证明我不怕他,所以才应允他的。’
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沐瑶迈着步子来到了江北然面前。
将烛台往前推了推,用烛光照亮了沐瑶的脸,江北然问道:“你为何会学这些?”
“我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啊。”沐瑶回答道。
“哦,这样啊。”江北然说着将烛台挪了回来,“那你继续回去站好吧。”
“???”
心里满是疑惑的沐瑶本能的伸出手想把烛台拉回来,但却看到了江北然瞥向自己的目光。
被看了一眼的沐瑶立即停下了手,甚至连身体都跟着僵住了。
‘他为什么能有这种气势啊……简直……简直跟大爹一样。’
想到之前那句“若是再敢以下犯上,朕会让你好好长长记性”,沐瑶立即收回手站直了身体。
‘我……我这叫不吃眼前亏,嗯!不吃眼前亏!’
深吸一口气,沐瑶看着重新摆好烛台的江北然说道:“皇……皇上,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江北然重新又拿起一本书回答道:“朕不喜欢听废话。”
“我,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好好回答的。”
但沐瑶说完却发现江北然已经翻开书看了起来,并没有要继续问她的意思。
这可把沐瑶急坏了,她已经在旁边傻站了整整半天,她可不想再这样浪费光阴了。
可面对江北然,她又完全不敢发作。
‘我不是怕他,我是怕大爹!’
再次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沐瑶一边用力搓着手,一边开口道:“皇……皇上,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江北然这才放下书,看向沐瑶说道:“求人的时候,要说请。”
更用力的搓了两下手,沐瑶用仿佛尽浑身力气说道:“请……请皇上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这一次一定好好回答。”
江北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烛台重新推回到沐瑶面前道:“说吧。”
“是大爹教我的……他说做一个人就算做几百件好事也改变不了这个世道,只有真正明白这世间的真理,才能救万民于水火。”
听到这话,江北然发现殷江红把这傻妞硬塞进宫里倒也不是完全只是乱来的,同时也明白了殷江红之前为何要将沐瑶的身世告诉他。
“有理想,所以你是想在魔教掌控晟国后再施展自己的学问?”
“我,我没想……”话到一半,沐瑶又改口道:“嗯,我是这么想的。”
“很好,那这机会提前来了,这宫里便是你施展才学的最好去处。”
沐瑶听完却是嘟囔道:“大爹只是让我做个女官而已……能施展什么才学……”
江北然听完却是笑道:“你可知巾帼宰相之名?”
见沐瑶的表情有些迷茫,江北然朝着旁边的宦官喊道:“笔墨伺候。”
“是。”
宦官手脚很利索,瞬间便将文房四宝放在了书中上,并磨起了墨。
江北然鼻子一嗅,开口道:“朕写字不喜用油烟墨,去换松烟墨来。”
宦官吓的连忙跪在了地上叩头道:“小的不知陛下喜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看着宦官被吓到魂飞魄散那样,江北然也不知道是自己表现的很可怕呢,还是之前那位邓博给他们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不知者不罪,这番记下便好,起来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小的这就去取松烟墨。”
宦官说完一边磕头一边往外退。
沐瑶看了眼那宦官,心里想着伺候皇上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但再想想她自己,虽然没有那宦官这么卑微,但和平日见到正派弟子时的她比起来已经够可怜的了。
‘大爹这次真的罚的好重……但也怪我自己犯下这么大的过错,那时若不是大爹来救我,我肯定会连累大爹的大业,那我才真的是要成千古罪人。’
不过一想到那次事情,沐瑶又忍不住联想起大爹事后说的话。
‘救我的另有其人,但大爹也不知道他是谁……但这不可能啊,当时连大爹都找不到我,难道这峰州还有人能比大爹更厉害?嗯……不管怎么想大爹都是骗我的,但他为什么骗我呢……’
在沐瑶思考间,宦官已经重新帮江北然磨好了墨。
挽起广袖,江北然用毛笔蘸了蘸墨水后在宣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同时已经回过神来的沐瑶立即朝着纸上看去。
‘他写的字好像比起上次更好看了啊……’
看着宣纸上的【巾帼】两字,沐瑶不禁在心中感慨,上次一起去调查黄帮时,路上她就见识过江北然的字有多好看,如今才半年过去,他竟然又精进了。
连一旁的宦官也是忍不住拍马屁道:“陛下,您这字可真是天下一绝,什么书圣,书狂的,在您面前都不值一哂。”
江北然也没搭理,将巾帼宰相四个字一口气写了下来。
“这便是朕刚才说的巾帼宰相,能看懂什么意思吗?”江北然将笔放回笔架上问道。
沐瑶先是一愣,接着点头道:“能看懂,这是哪里的词?”
“你未曾看过的书里。”
“是我见识浅薄了,请问这巾帼宰相形容的是哪位?”
在见到这四个字时,沐瑶胸中就没来由的涌起了一股热流,可以说是发自内心的非常喜欢这四个字。
“上官婉儿,她的职位便是你刚才口中不屑的女官。”
“女官!?”沐瑶惊呼一句,“可我从未听说过她的大名。”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这位上官婉儿不仅在朝廷里独掌制诰,而且在文坛也是大放异彩,若是你表现的足够出色,我可以将那本记载着她传奇的书给你带来。”
“我一定好好表现,我一定好好表现。”
沐瑶脱口而出,她实在太想了解这名奇女子了。
“嗯,所以不要瞧不上女官,很多事情朝廷大员做不得,女官却是做得。”
江北然说完突然感觉到有点肚子饿,便对旁边的宦官说道:“可有吃食?”
“自然有,陛下想吃什么,奴才立即让御膳房去做。”
“做些红豆羹吧,若是……”
“砰!”
江北然话音刚落,二楼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撞击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到了。
宦官一听,连忙大喊道:“护驾!护驾!!!”
江北然却是喝道:“护什么驾,出去让那些护卫别进来。”
“是!奴才该死,奴才遵命。”宦官一听江北然语气不高兴,立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毕竟就算是皇宫里的守卫,也就是些普通人而已,都进来也不够沐瑶一个人杀的,这护驾简直毫无意义。
而且在“砰”的一声发出时,江北然就用精神力感应了一下上面,并不禁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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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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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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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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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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