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就这样站在屏风后面,隔着薄纱看着楼画语。
这宫中现在能戴金冠的,也就只有楼画语和姬瑾,可姬瑾并不在宫中。
楼画语心口突然绞痛得厉害,强撑着起身,但一个脱力,又倒在了榻了。
屏风后面那个人影似乎伸了伸手,牵动着那半个衣角,却又只是轻叹了一声。
跟着外面一道强光闪过,轰隆的雷声滚滚而来。
她眼前白光一闪,屏风后面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
“关雎!关雎!”楼画语急急下榻,跑到屏风后面看了一眼。
哪有什么人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
关雎正在外边指使着宫人,将渗入殿中的血给勺出去,听到楼画语呼唤,连忙进来:“陛下这就醒了?”
楼画语看着外面电闪雷鸣,明明还未入秋,就有着哀鸣的风声。
胎动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她心悸,引起胎动;还是胎动,引得她心悸。
握着关雎的手道:“你去问下颜铁明,今天有没有漠北战报送回来。”
“好。”关雎见楼画语脸上尽是冷汗,伸手扶着她想进殿。
最近几日宫墙倒塌得地方几乎每日都有,好像这几百年的宫殿都撑不住这一场连绵半月的大雨了,只是这雨看这样子还有要下很久的样子。
颜铁明一边带禁卫四处巡宫,又要护守楼画语,连眼都不得闭。
“派人去襄王府看看。”楼画语沉了沉神,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如果七娘子还在,就让人接入宫中,我有话问她。”
“七娘子?”关雎脸带疑惑,但也知道楼画语最近心力交瘁,平白不会乱召人进宫的,却还是点了点头。
楼七娘子疯得厉害,襄王世子妃已经去了护国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带上七娘子。
南疆,杨婆子看着浸着山体的水慢慢下沉,扭动的身子突然一沉。
朝北边看了看,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
盼盼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看着她没有再跳了,以为她舞完了。
凑过来小声的道:“杨婆子,如果我不想成家,跟你学蛊可以吗?”
她爹老鸭头死了,九个哥哥也只剩两个了,家里的村寨被分了下去。
娶她的,别说没一个比得上姬瑾,还都是原先被她家欺压过的人,她又没有阿果土司那份泼辣劲,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所以盼盼是真的不想嫁人了。
“蛊有什么好学的?折寿损福,不得善终。”杨婆子转眼看着她,慢慢将手举过头顶:“你不用再想那个什么姬三了,他死了。找个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盼盼眨了眨眼,她爹死的时候,她是想杀了姬瑾的,可这会听到他死了,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听说他去了漠北,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你回去吧,这天要变了。”杨婆子举过头顶的手慢慢朝下拉,腕上的银铃叮叮作响,扭动的腰肢带动着满身的银饰,也随着晃动。
晶莹剔亮的银片映着日光闪烁,就好像河道上鳞鳞的波光,也随着晃动了起来。
盼盼隐隐的听到了雷声,可抬头却是艳阳天。
但南疆很久没下雨了,说不定随时有雨,也不敢久留,朝杨婆子点了点头:“要下雨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跳舞以后再跳。”
“姬三真的死了吗?他怎么会死?”盼盼说着,心头还是有些叹息。
杨婆子却并没有理她,等盼盼走后,身上的银片一点点的落入山下的河道中。
每落一片,天空中就好像有着惊雷响过。
漠北,王道珍浑身是血,她中了好几根铁箭,陈院判用了药,又给她扎了针,但还是没什么大用。
姬瑾心口那个洞越来越大,周庄成和楼画诗两人对视了一眼。
最终还是楼画诗接过那个天机盒,将一粒玉莲子放在姬瑾胸口:“能撑一会是一会,带他回京,无论生死,都让姐姐见上一面吧。”
这玉莲子是用道家开国命脉的那块玉璧制的,现在道家是真的亡了,给姬瑾续命就续命吧,也不算浪费。
王道珍看着晶莹洁白的玉莲子落在漆黑的胸口,那些原本朝旁边吞食的蛊虫,立马朝玉莲子涌去,低低的冷笑。
秦昊转眼看着她,心头怒意涌起,猛的抓起旁边的画戟。
如果不是王道珍,明天姬瑾就会回京,然后会找个好日子和五娘大婚,而不是什么还他一条命!
楼敬轩却一把压住了他,看了王道珍一眼,朝秦昊摇了摇头。
就算没有感情,血脉还是这的,反正活不下去了,任王道珍自生自灭吧。
楼敬轩用纱布将姬瑾胸口一缠,朝秦昊道:“你和我送临帝回京,她留给九娘。”
秦昊看了楼画诗一眼,想到刚才楼九娘和王道珍的对话,怕是和楼家有什么渊源。
扯过病床上的床单,直接将姬瑾缠背在背上:“夜羽卫派人先行,到回怀庆备车,快!”
他这会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前世那些恨啊什么,好像都慢慢远去。
姬瑾参战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和五娘大婚,这次就当他成人之美吧。
他们这一辈人,为了上一辈,甚至上上辈的人留下的局,也赔上了小半辈子,也该是时候放手了。琇書蛧
秦昊背着姬瑾,手握画戟大步朝外走去。
楼敬轩看了楼画诗一眼,带着人也急急朝外走。
周庄成接过楼画诗递去的天机盒,握在手里转了转,自然也带着周仕红、乔彦杰他们跟了上去。
陈院判想要跟上去,楼画诗却一把拉住了他,看着王道珍道:“还有救吗?”
“铁箭专对蛊师,她到现在还没死,就是因为体内没有养蛊,可她抱着那个蛊坛那么久,也精力消耗太多了。”陈院判有点微怒的看着王道珍。
被风吹得干橘子皮一样的脸上,带着愠色:“秦王妃,你到底图什么啊?”
“图什么?”王道珍低笑,却慢慢捂住了小腹。
楼画诗看了一眼她高隆起的小腹,朝陈院判道:“孩子足月了,有没有办法救救孩子吧。”
王道珍原本沉灰的眼中,闪过微微的亮色,看着楼画诗,气若游丝的道:“你准备怎么安置他?”
原本眯眼看着她小腹的楼画诗,却皱了皱眉,脸色发沉,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然后慢慢收回了手。
看着一边准备催产汤和在火上烤着刀具的陈院判道:“不用了。”
陈院判微微不解,楼画诗却看着王道珍:“你是想葬在琅琊王氏祖坟,还京畿?或是葬在南疆,娘亲的坟边?”
王道珍眼中的亮色突然就熄了,不解的看着楼画诗:“孩子?”
“巫蛊之术,夺天地之造化,生来有伤,必有一绝。王清莲只是让你将气息沾染到那蛊坛上,也是为了你腹中的胎儿。你不该将血涂抹在蛊坛之上的……”楼画诗看着她捂着小腹的手。
扭过头道:“你最近应该感觉到胎动越来越少了吧?”
那个蛊坛没有离开王道珍的时候,楼画诗只感觉到蛊坛里面的澎湃生机,所以没怎么注意她腹中的胎儿。
这会才发现,那个胎儿,早就死在腹中了。
王道珍双眼发直,手紧紧的抓着小腹,却又不知道要怪谁。
她好像做这些都是为了孩子,可早在她往蛊坛上抹血的时候,孩子就死在腹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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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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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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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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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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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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