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朝之前,一直都在大华疆域之外。
只是前朝太祖从南疆走出去,这才并了疆域,但南疆依旧自治,不纳赋税,不缴兵丁。
可南疆却人口极少,就算有土司七十二路,每个土司所管也不过是几个村寨,极为零星分散。
一旦自立,如若大华开兵而入,夷民虽能避入十万大山自守,却无望驱敌。
或者说,如若有暗中小批高手潜入,连自守都难。
钱越看着姬瑾,轻声道:“自来都是拥兵方能自立?现在你在南疆有什么?兵不过万,文无良臣,武无强将!就靠周庄成从外头给你送进来那几个人?”
这确实是实话,南疆少有开学,众人只要民生,不管政学。
所有村寨的土司能讲华语,还是在大华初立之后,钱氏商号走动,与外通商需要华语,这才选了会华语的人当土司。
可真的说起来,能与外通商,能学华语的,哪个不是家境良好,不为生计发愁,才有时间去学东西。
普通夷民,从小就要上山采药,下河打渔,南疆之中并无学政。
他们学的不过就是山里土里,河边崖上采药打渔的谋生之道,管的也不过是一日两餐,有时连这都管不了。
姬瑾沉了沉眼,眼中有些发痛,所见的繁华,不过就是那无数淤泥之中开出的那几朵青莲,谁又能见着,那淤泥在下,无数人的挣扎。
确切的说,他们也算不着挣扎。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般过日子,已然从中找到了乐趣。
两人凭栏而望,说不出的惆怅。
可姬瑾转眼,看着两人皆是夷民单褂,脸如青铜,似乎又不如诗中那少年风流,或是中年儒士那书卷之气,没有惆怅的模样。
干干的沉笑了两声:“拥兵之事,外公无须担心,只要自立,我可以说动林府尹,以溯阳为门户,将所有战事阻隔在溯阳,不入南疆!”
钱越却依旧摇头:“那你认为我为何定要帮你?你该知道,你那皇帝爹是什么人,南疆只要不判乱,他就不会管我们,因为巫圣一派为他所用,可换取南疆太平。”
“那五娘呢?”姬瑾看着钱越,沉声道:“巫圣一脉为他所用,五娘他们呢?跟二舅母一样,从一早就是你们的弃子对不对?”
“钱氏商号一开始对她们的允取允求,就当是给她们愧疚的补偿了对不对?”姬瑾猛的一拍拦杆,转身就要离开。
他是个郎君,自来被陛下教导着要生杀予夺,所以陛下要杀他,他可以谋划着出京,如何拥兵,如何自立,如何生存且反扑……
可五娘是个娘子,且心性敏感多疑,凡事自省之人,有什么痛楚,她都深埋于心。
姬瑾不知道,当她知道最信任的外公从一早就将她推出去时,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境。
“前朝巫蛊之乱,你可听说过。”钱越却在身后突然扬声。
姬瑾猛的回头,巫蛊之术被禁,他是知道的,可前朝本就以巫蛊兴的国,后头虽并未大兴巫蛊之术,何来“乱”之说?
“前朝太祖以巫蛊之术立身,从南疆出,以巫蛊治病救人,从而开教立派,后带信众兴兵反了之前的暴凌皇朝。”钱越似乎对这种往事如数家珍。
看着姬瑾冷声道:“夷太祖立夷朝后,南疆本以为会受利,却并没有,他只是从南疆选取巫蛊之师,前往大华,开学设馆,为华人医病理事,却又规定他们不能使用巫术,以免引起华人恐惧。”
“他走出之后,自然有文臣相辅,世家相佐,他已然知道巫蛊可以立派,却不能兴国。”钱越说到这里却几乎是嘲讽。
“夷仁宗之时,夷朝立百年,不过四代。那年南疆连绵大雨,民不聊生,有蛊师入京,求夷仁宗迁夷民入华,暂避灾洪。可华人惧怕,仁宗不允。”钱越半张着嘴,沉吸了口气。
过了半晌方才道:“南疆众土司无法,只得派出会华语的蛊师入大华,与夷教一般,行走四处治病看事,换诊金收信徒,将得来的东西送入南疆。你们现在看的那本禁书《巫蛊纪事》,就是那一批人根据所看之症写而分发的,可此举惹得仁宗大怒。”
“仁宗派凤隐卫暗杀所有进入大华的蛊师,后又让派凤隐卫潜入南疆,射杀南疆会巫蛊之人,以绝巫蛊再立教之可能。只有巫圣一脉为求生存,向夷朝称臣,从此巫圣须年年入朝参拜。”钱越说到这里,双目闪光。
扭头看着姬瑾:“从那之后,夷民再未入过大华,你所见钱氏济仁堂的巫医,其实只是在溯阳收的华民。当时整个南疆皆是哀嚎,与大华几乎绝立,再不与大华通,连溯阳都不入。”琇書蛧
“而夷仁宗,因此举稳定世家所需,治了巫蛊之乱,从而谥号为仁。夷朝以夷为号,却从未想过夷民所需,以巫蛊开国,却又断绝巫蛊之术,大华立后,更是连夷朝称号都取消了,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朝政皇权。”钱越低呵呵的笑。
似乎说着什么笑话:“他的仁,是用南疆上万蛊师的命换来的,你说南疆要自立,你可知现在凤隐卫在何处?就在你那皇帝爹手中!”
“你可知,为何当初阿摩逃回南疆,要创凤涅卫。”钱越声音越发的高,指着姬瑾道:“她也怕的,可她想过她的女儿会被杀死,却没想到,死的不是凤隐卫的手下,而是人心之下。”
姬瑾低垂着头,看着钱越,这位老人虽裹着缠头,却依旧可见两鬓成霜。
前朝旧事,已随风去,可有些东西却已然浸入了骨子里,比如夷民不入大华,或是夷民不再信任朝堂。
“你想自立,没有人会帮你。”钱越拍了拍拦杆,有些可笑的道:“他们大概就想这样碌碌无为的地里刨食吧,你又何必将他们拉入战事之中,还是一场不知胜负的战事。”
“就算你成了,南疆开立,必引入华人,开学立教。”钱越看着河边丢着石子玩跳的孩子童,苦声道:“那在你所说的几十年后,这里的夷民就不会这么淳朴。”
“就像夷太祖,他走出南疆时,想的只是谋一口吃食,可最后,他想的是皇权在握,延绵万年,已忘初心。”钱越嗤笑了一声。
似自嘲又似无奈:“南疆现在就很好,我会以商通道,做得更好,但不会自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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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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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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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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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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