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承恩侯府住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的小路,他都知道,而且还转得那么顺溜。
心中隐隐有些发沉,有什么哽在喉咙里,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如若说出京的法子,是前世就想好了的。
可前世她是在宫中认识秦昊的,他对承恩侯府自然不会这么熟悉。
所以这一世,他确实想过带自己离开承恩侯府的。
楼画语双眼有些微热,紧抓着身下坐垫,对上秦昊沉沉的目光:“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
“是啊。”秦昊勾嘴笑了笑,有些感慨的道:“前世姬瑾大概也是这般心境。”
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不受世俗所接受,明知道放不下心中千千之结,明知道的有许多。
可就是放不下,姬瑾甚至愿死都不肯放手!
秦昊在回京的那日,在王氏别庄看到姬瑾的那一眼,就知道了,这一世就算五娘没有入宫,他依旧不会放手。
就像姬瑾只是一眼,就知道他的求娶之意,先一步入京一般。
只是秦昊自认自制力惊人,永顺帝从小就教他,该自明身份,不与皇子争锋。
太后也好,德正太妃也罢,处处告诉他,他所得的一切,镇北王府的一切,都是由太后和陛下给的,他该以死相报,更该唯命是从。
死过一次的愧疚,所以他想该放手的。
只是到现在,他却发现,放手并不是这么容易。
尤其是知道永顺帝,连亲生胞妹可死,血脉相承的儿子可杀时。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效忠的是什么人,他又该何时去死!
有些东西一旦破碎,想再复合,当真是很难的。
楼画语听着马车轮滚过青石路,外头喧闹声越发的大,也有些失神。
她对情之一字,所知不多。
所以不能理解,爱而不得,退而放手的痛苦。
她最多就是对姬瑾的避让,对秦昊的退步。
就算她心中有姬瑾,也并没有浓烈到姬瑾对她的那种地步,所以她不能理解。
只是见秦昊那般痛苦,她也知道,自己最好别说话,先由得他去。
小车直接驶往外城,过了城根,往南角转,停在了那贴满糖人画纸的小屋处。
秦昊掀开车帘下车,将手伸给楼画语:“吃糖人么?”
楼画语想摇头,但见他一直伸着的手掌,掌心交错而凌乱,干脆直接开口道:“秦昊,送我回去吧,你我都死过一次,有些东西该放下的。”
秦昊看着自己虚空的掌心,他虽并未见过姬瑾对五娘多次亲昵。
但在南疆送顾阿姆时,他也见过五娘靠在姬瑾怀中,两人紧贴在一起,那般亲密。
五娘却连将手,放入他掌心,都不愿。
转眼看了看那一墙的糖人画纸,秦昊苦笑了一声,翻身上车,依旧坐在原处,朝马夫沉声道:“出城。”
楼画语这才有些慌了,看着秦昊道:“去哪?”
她突然有些看不明白秦昊,或许是他一直太过隐忍,也太过以大局为重,所以大家都对他十分信任。
对他报以厚望,却从未有人为他着想过。
“喝酒。”秦昊朝楼画语勾了勾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马车复又朝城外驶去,虽是一辆青油布小车,但驶过城门时,却无人查看。
楼画语听着马车从原先的青石地面,转到夯土官道,抬眼看了看秦昊。
他却沉眼回视了过来,眼中似乎有着什么在翻滚,心也跟着沉了沉。
承恩侯府,楼敬轩听闻秦昊将楼画语带走,原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待桃夭再次禀告后,这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道:“秦昊这莫不是疯了?”
苗阳和苗广已然去钱氏的生药铺调解蛊的药去了,楼敬轩自己手里也有一些人,倒是可用,但这般追出去,似乎也有些不妥当。
想了想,朝桃夭道:“你让九娘守在五娘院中,别让人看出踪迹来,我带着人去找,别人问,你千万别说出来,如若实在逼不过,假意失言,就说是我们发现了爹爹被人追杀的线索,暗中去查了。”
桃夭知道如何掩饰踪迹,忙点了点头。
楼敬轩忙让人去清点人手,自己换了一身劲装,快马朝外追了出去。
幸好楼画语将姬瑾留的暗卫分了两个在楼明光那里守着,跟着她的那个,虽被霍长青引开,却也在后面追了上去,留下了印记。
楼敬轩带着那两个暗卫,跟着踪迹朝府外而去。
秦昊倒并未带着楼画语直接私奔,而是到了京外的一处农家小院中。
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院,两间草屋外围竹篱笆,屋子一侧挖了个小池塘,养了几只鸭子。
另一侧有竹林,屋后有果树,挂着果子,看上去十分惹人喜爱。
小车并未驶进去,而是在门口就放了下来。
秦昊这次倒不让楼画语伸手,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下来。
那小院中,并没有人,却依旧可见净几明窗,一应用具虽是普通,却也有着农家生存的朴素、干净。
“那小车会将姬瑾留下的暗卫引走,远处是我暗中购买的一处庄子,里面藏了些东西,还有暗室,估计他们会认为,我将你带去了那里。”秦昊推开竹篱笆,牵着楼画语朝里走。
楼画语从出京后,就知道秦昊所言非虚。
“私奔”这件事,他确实是想过的,而且谋划得十分祥细,一步步都算得准备。
更何况最近局势有些动荡,禁卫和巡城司的人马,还被郑皇后带走了一些去护国寺,京畿防备有些松懈,他将自己带出来,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秦昊带着她进草屋内,里面一张木桌子被擦得光亮,他打开墙角的小柜子,里面装了两坛子果酒,一手抱了一坛放在桌上。
看着楼画语道:“姬瑾说你喝这个酒易醉,你陪他饮过,也陪我喝一次吧。”
农家无酒杯,他就直接拿了两只粗瓷碗,倒了两碗,递给楼画语:“苗广离京那日,陛下是让我暗中派人去阻拦姬瑾的人。”
楼画语碰到碗的手顿了一下,却见秦昊已然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将碗倾过来,看着楼画语道:“所以我也知道,姬瑾那晚被你拦在画舫之上,更知道桃夭急急回楼府拿了衣裳。”
他说这话时,身子慢慢变得颓废,看着楼画语道:“姬瑾没有告诉你吧,那一晚他的手下,死伤不少。”
“当时陛下只是让我阻拦,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杀人。”秦昊复又倒了碗酒,朝楼画语面前那一碗碰了碰:“因为我知道,你和姬瑾在画舫之上,还要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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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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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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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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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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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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