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里的酒菜有些凉,这般天气,倒也无碍。
楼敬轩给他满上一杯,沉声道:“殿下还只是少年,情窦初开,故而热烈了些。就像这酒,初尝时辣得很,待习惯了就好了,或许以后再喝,如同白水,平淡无味。”
“来!”楼敬轩从小走南闯北,性格热烈大方又随和,将酒杯递于姬瑾:“我比你虚长一岁,又是五娘的兄长,所以啊,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他这明显是占便宜,就是从哪头算,他都是年长,姬瑾不能从身份上去压他。
姬瑾倒也默然的接过酒杯,将杯子低了半分,与他碰了一下:“多谢兄长。”
“别!”楼敬轩一口酒在嘴里,差点呛着。
五娘说姬瑾脸皮厚,应变强,让他小心,却没想到这般地步,他不过是想借年岁压着身份,然后再好谈其他,结果他倒会顺着杆子朝上爬,直接就叫“兄长”了。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啊,他在承恩侯府多了个“庶兄”,在这里多了个“弟弟”。
楼敬轩再也不敢轻敌,摆了摆手道:“你和五娘的事情啊,我爹娘没什么立场,有些话五娘与你也不好直说,她毕竟是个闺阁娘子,以往你偷偷溜进去,不出什么事,我也随你们。可现在,你就总不好老是朝她房中溜了吧?”
姬瑾听到这里,抬眼看着楼敬轩,却见他眨了眨眼,嘴里带着揶揄的笑意:“二房护卫都是我布置的,殿下带暗卫入府,几次引开我的人,我总该知道的。只是五娘不说不抗拒,我自然乐得你们……咳!咳!”
“你别在意,在南疆啊,男女对唱情歌,情投意合就会于夜间一块去野外游玩,只要不过格,都是可以的。”楼敬轩说着,感觉有点跑题。
这才正色道:“殿下也知道现京中形势,就算此时你与五娘成婚,以崔谢两氏的强势,你母妃和老夫人的态度,媵妾是必不可少的。”
“而言贵妃之事,谢夫人已与五娘不死不休,殿下两边权衡也颇为难。若五娘在京都,以她的个性,定然搅得天翻地复,崔谢两氏也不得安宁。”楼敬轩复又给姬瑾倒了杯酒,沉笑道:“不若我将五娘带去南疆,玩上个两三年,待殿下大局在握,再行……”
“五娘一去必将不回。”姬瑾握着酒杯,将酒一口闷掉,看着楼敬轩道:“兄长此言是为了缓兵之计,让我不要阻你们去南疆,更是要助一臂之力对不对?兄长可知,有些人一辈子只喝一种酒,就是因为最初喝的那口。”
“唉,看破不说破,这可是大道理,殿下岂能这样点破。”楼敬轩嘻嘻的笑了笑,抿着酒杯喝了口酒,然后在耳后招了招手。
只见那些原本收了的弓箭手复又探出头来,羽箭对准姬瑾,开弓如满月。
“殿下不让我们走,与五娘之间的怨气只会越积越深,这备弓藏羽之事,可不是我想出来的啊。”楼敬轩抿着酒,沉叹道:“这女子心性与男子不同,你看我娘,一气之下自请归家。五娘若不是心中无你,岂会任由你几次三番进她闺房,还行那般轻薄之事。”
说到这里,见姬瑾脸瞬间涨红,只不过瞬间连耳朵珠了都红了。
不由轻笑:“如若殿下强留,怕最后更不好收场。是留是送,全看殿下意思。退一步,或有可期;如若殿下相迫,以五娘的性子,必是鱼死网破。”
姬瑾捏着杯子,看着楼敬轩,他脸上再无嘻笑之色,双眼带着冰冷的看着自己。
身边四周皆可见冷箭映着寒光,好像只要他一有异色,那寒光就瞬间可以将他穿透一般。
他从幼年时,就经常遇刺,身边暗卫不离。
刚才他入府时,怕惊动府中护卫,所以并未带暗卫。
五娘能算准他来,自也能算准他不会带暗卫,所以是当真想置他于死么?
就像当初被困通县,他带血杀出,还能想着五娘是被迫的,可此时他却想不通为什么,就因为不愿见他吗?
姬瑾捏着酒杯,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将杯子轻缓的放在桌上,抬头朝楼敬轩笑道:“我知道你在骗我。”
“不能说是骗吧。”楼敬轩低咳了一声,脸色微沉的道:“殿下此时羽翼未丰,受制于人,当初如若不是五娘自有谋划,当是求娶之时,老夫人已然让她香消玉殒。殿下此生遭过多少难,殿下心中清楚。可我不想五娘与殿下一般,处处受制,时时遇险。殿下可明白?”
姬瑾点了点头,对着楼敬轩拱手:“多谢兄长提点。”
见楼敬轩露出欣慰的笑,他又不由的笑了:“不是因为此番话,而是兄长言,如若五娘心中无我,岂会让我接连闯入闺阁,瑾受教。”ωωω.χΙυΜЬ.Cǒm
见原本低沉而来的少年,瞬间雪消冰融,脸上尽是春色,楼敬轩不由的想自己的胡话是不是编得太过。
还想再说什么,姬瑾却已然腾于墙上,朝楼敬轩道:“这弓虽满,他们也一直紧绷着,可我刚才突然发动,他们却并未放箭,可见兄长说得是,五娘心中还是有我的。”
说完直接从墙上纵下,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小狐狸!”楼敬轩暗骂了一声,看了一眼那放着的酒杯,沉叹了口气,拎着旁边的灯笼,朝暗处道:“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入府,就算承恩侯府老夫人来了,也拦在府外。”
暗中有人沉应了一声,他看了看天色,慢慢的朝后湖边那个大点的院子而去。
桃夭正在院门口等他:“七郎君来了,娘子刚从正房回来,帮夫人将东西规制好,正在茶室等你呢。”
楼敬轩到茶室的时候,就见楼画语正在写什么,直接在她对面坐下:“走了。”
楼画语笔不由一顿,收笔时聚了一滩墨,划了两笔这才划开:“可有说什么。”
“大概不会阻拦吧。”楼敬轩暗叹了口气,看了看楼画语,那句话终究还是没有问。
不过想来闺阁娘子,若是心中无人,岂会让人入闺阁,只是小语儿性子沉稳,想来也不好意思表露。
他也不敢说那什么“心中有你无你”的话了,怕惹恼小语儿。
想了一会,小心的道:“你准备带秦昊去南疆吗?”
小语儿与秦昊似乎相交莫逆,推心置腹,信任不在自己这个亲兄之下。
听闻秦昊曾求娶于她,如若一块去南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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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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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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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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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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