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嬷嬷正愁自己说话,二姑奶奶不听,拦又拦不住的时候,就见哗啦一波护卫冲了进来。
老夫人拄着拐杖冷冷的走进来,看着楼明月:“你要去哪?”
“母亲的心当真是偏的吗?就因为五娘姓楼,她就可以嫁入安国公府,我家阿辉就不行吗?就跟当初楼明风一样,因为她是长姐,所以什么都要先顾着她吗?”楼明月自然知道老夫人为何而来,手抚了抚依旧微乱的鬓角。
眼中带泪的道:“母亲当初不让我入宫,是为了我好;让我低嫁也是为了我好,让我无事不要归京,也是为了我好?夫君三年前可调任兵部,母亲说通县是兵家要地,让他留任也是为了我好。我不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她好?”
“我自知不甚聪慧,可娘啊,有些事我也是从小看到大的,我不是不明白!”楼明月泪如雨下,将旁边的石耀辉搂在怀里,满脸悲伤的看着老夫人:“母亲是为了儿女,我也是为了儿女,为何母亲就不能任由我自己选上一次!”
老夫人原本准备好一肚子安抚的话,在看着次女那满脸的泪水时,不知怎的,再也说不出来了。
一边石耀宗、石耀祖兄弟脸色赫然,不时瞄着自己,似乎无地自容,好像对自己只有敬畏并不亲近。
贺嬷嬷见老夫人拄着拐杖的手复又开始抖动,忙伸手去扶住老夫人,沉声道:“二姑奶奶不愿。”
“大嫂出身名门,我这种粗鄙之人养出的女儿,她自是看不上的,所以母亲也不用为难大嫂了。”楼明月自然知道贺嬷嬷说她不愿的是什么。
老夫人这会只感觉心如死灰,朝贺嬷嬷摆了摆手,沉重的朝院子里走去。
等她回到春晖堂,却见老侯爷正在廊下逗鸟,似乎什么事没有发生,她突然又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威远侯夫人蒋氏和叶三娘在二房用了饭后,拿着钱氏送的几样小菜,方才回了府。
老夫人却一直等着宫里传来消息,楼贵妃已然清醒,这才松了口气,让人再去招楼画语。
那时已然是晚膳时分了,因老夫人要养生,晚膳用得早,楼画语去的时候,已然在摆膳了。
老夫人端坐在餐桌前,楼画语进去后,一边婢女就伶俐的递来水盆。
楼画语净手后,婢女复又递来巾子擦干。
贺嬷嬷就将手里的银著递给她,复又退到了老夫人身后。
楼画语熟练的给老夫人装了半碗汤,搅动吹凉后,这才送到老夫人面前。
汤后,复又接过婢女递来的热帕子,递给老夫人擦嘴净手。
然后是装半碗粳米饭,替老夫人布菜,全程都要半弯着腰,不能有半点声响发出。
养生之道,自是细嚼慢咽,菜要上三巡,过五味,饭后还要上一蛊甜品压住饭食之气。
撤了桌子后,还得伺候老夫人净脸洗手,重新上妆。
一顿饭下来,已然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楼画语整个腰都酸痛不已,饥肠辘辘。
春晖堂全程鸦雀无声,贺嬷嬷和婢女只是在递东西,全部由楼画语亲手伺候。
等老夫人收拾妥当,喝过茶水,更过衣服后,这才抬眼看着楼画语:“你姑母今日吐血昏厥了,我身子不行了,要好好将养,不能茹素。我本想阖府茹素礼佛的,但这样太过张扬,你明日一早去京郊的庄子,替府里茹素吧。”
“是。”楼画语正帮她捶着腿,依旧乖巧的应了一声。
一边贺嬷嬷立马招来几个精悍的嬷嬷,朝楼画语道:“五娘子,茹素自是要心诚,一餐一饮,一衣一着皆有规矩,这几位嬷嬷都是从清河而来,对于茹素颇有心得,就由她们陪同您去别庄了,除了贴身婢女,其他自不该张扬。”
“有劳各位嬷嬷了。”楼画语依旧低眉带笑,好像没听明白这中间的意思,在贺嬷嬷示意之下,就要退出去。
老夫人阖着眼,轻轻挥了挥手,似乎梦呓一般:“你是承恩侯府的娘子,承恩侯府好,你自然才好。”
原本正要离去的楼画语微微顿足,瞄着帘外夕阳映着高大却微沉的身影,轻笑道:“祖母错了!”
见老夫人微微睁眼,楼画语轻笑道:“我是楼府的娘子,而承恩侯府是崔氏和谢氏的承恩侯府。”
说着不顾老夫人眼色发沉,微微一躬身,沉声道:“天色已晚,明日一早还得去城,就不打搅祖母休息了。”
等她出了门,却见老侯爷正趴靠在回廊之上,半眯着眼,好像在感受着秋日晚风。xiumb.com
见她了出来,朝她慈祥的笑了笑,复又眯上了眼。
楼画语带着那两个嬷嬷回的二房,钱氏听闻她要出城茹素,心中吃惊,却也知道为什么,只感觉心塞发梗,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老夫人这是在告诉二房,就算五娘再多谋算,她依旧是五娘的嫡祖母,她有的是办法搓磨五娘。
有嬷嬷看着,楼画语不过收拾了两身平常衣物,其他东西一应不准带,只带了关雎一个贴身婢女,天还未亮就出城了。
最先桃夭还双眼垂泪,可楼画语交待她几句后,复又充满了斗志。
这会已然入秋,老夫人送楼画语去的庄子自不是什么好去处。
寒风冷冽,又没有烧地龙,晚上睡觉冷风直往被窝里灌,庄外还时不时有着饿狼呜咽之声传来。
关雎生怕冻着楼画语,晚上都是抱着她睡,却不知道楼画语并不感觉冷,毕竟这样的风比起蒹葭宫那寒风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茹素礼佛需要持午,过午不食,衣不能过三件,不能着首饰。
早膳是半碗清汤白水的米粥,半个玉米窝窝头,楼画语吃了一口感觉有点拉嗓子,连关雎都吃不下去。
接下来自是早课,要在午时前念过一百零八遍《金刚经》,少半遍都不成。
午膳是一个馒头一碗清粥两小碟酱菜,还是凉的。
晚课是一百零八遍《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为宫中抱恙的楼贵妃积功德。
两个嬷嬷从头到尾都会盯着楼画语和关雎,关雎每每见楼画语就着清粥泡馒头就眼泪汪汪,不明白自家娘子为什么要受这般的苦。
可楼画语却告诉她:“我们只得吃点苦,老夫人才是焦心焦肺呢。”
庄子上与外界并不通消息,直到半个月后,在一个秋雨淅淅沥沥的夜晚,庄外突然传来了马嘶声和喧闹声。
关雎生怕是附近马贼之类的闯入庄子,紧紧的搂着楼画语。
但院门却似乎被踢开了,跟着寒光闪过,有人一刀劈开了房门。
门外寒风之中一人浑身湿透,带着泥水味和血腥味的少年持刀立于门口,在晃动的灯笼之中,双眼沉沉的看着床帐内两道身影。
正中那个身子正挺,凤首微昂,毫无惧意;可抱着她的那个,却似乎全身都在抖。
“五娘!”姬瑾只感觉喉咙发梗,双眼发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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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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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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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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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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