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走了,并没有答应老首长一起钓鱼的邀请,因为讨厌看见某个人。
老首长也没办法勉强。
都是老兄弟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有一个去了八宝山,难道非得要打要杀?只能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老爷子一眼,对着来行礼的武达呶呶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菩提老祖教训个泼猴都知道,在头上敲三棒子、关闭中门。
您这么大的领导,就不知道明示、暗示、潜规,啊呸,您就直截了当地说,别人还敢说什么不成?
林老爷子推了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去啊!你还要首长等着你啊?”
“我说什么?”
林仁酸溜溜地说一句:“谁管你说什么?老首长就是饭后遛弯儿消食,你以为跟你讨论国家大事呢?”
听人劝,吃饱饭。
既然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武达也就放开了心情,兹当是陪自己家的老头子散步了,有什么呀?
追出门一看,老首长果然没走远,正穿着他那双千层底,迈着方步背着手往前踱。
那悠闲的姿态,稳健的步伐,再配合着时不时地跟路过的人亲切地打声招呼,简直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退休老干部的标准模样。
就是跟在身边的谭鑫跃有点碍眼。
谁家退了休的老干部,身边还带个秘书的?
谭鑫跃尽显狗腿子的本色,外放的职务都已经安排好了,还不及早地去赴任,就知道跟在首长身边鞍前马后地拍马屁。
鄙视他!
老首长也很瞧不起他:“小谭,你现在应该是在家里,做好小楼的安抚工作,而不是陪我这个糟老头子遛弯儿。听说,她不愿意跟你一起去东江?”
“都是惯得!回头我就收拾她!”
见老首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谭鑫跃也知道牛皮吹得有点大,有点尴尬地一笑:“孩子出国留学了,她也五十出头,没几年就退休了,就不想来回折腾。”
“也行。”老首长点点头,“你到东江,任的是副书记的职务,工作也算是清闲,而且排名比较靠后。对我的安排,你没什么意见吧?”
谭鑫跃也知道,自己干了一辈子的文秘,没有主政地方的经验,务虚的工作其实是最适合自己的。
真要是贸贸然安插到西洲市当一把手——省一把手没敢想,面对错综复杂的局面,自己有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只怕都是个未知数。
或者干脆地说,结局一定不会太美妙。
看来,自己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务虚,搞些边边角角的工作,等着退休养老,安享晚年了。
“愚昧!”
跟在后面偷听到的武达愕然抬头,谁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却原来是老首长正在指着谭鑫跃的鼻子骂:“愚昧!真让你吃饱了等饿,我随便给你在养老部门按个闲职不就行了?还让你去东江?”
“过来。”老首长对武达一招手,“武达,你是东江人,最有发言权。你说说,当前东江的主要工作,是在哪个方面?”
啥就主要的工作了?我知道是哪个方面?您当我是省长啊?
武达一脸懵逼。
老首长也哑然失笑:“哦,不好意思啊,整天开会都开出毛病了。小武,你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东江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武达脱口而出:“挣钱!”
谭鑫跃惊奇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这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先过一下脑子?
首长问话,放在古代,差不多就相当于君前奏对。你这张嘴就两个字,挣钱。一来粗俗,二来也显得不够稳重。
虽然不至于骈四骊六,来个“金秋送爽,丹桂飘香”的开头,你也说出个一二三来啊!
老首长也很奇怪,毕竟很多年没人跟他这么说话了:“详细说说。你这就弄两个字,过于言简意赅了吧?”
武达想了想,多说了三个字:“合法地挣钱!”
“哈哈哈哈!”老首长笑得是乐不可支,“你可真是惜字如金!不要有什么顾忌,畅所欲言嘛!再说了,你喊小楼姐姐,小谭就是你的姐夫了。他到东江人生地不熟的,你这个地头蛇,不得多帮衬着点?”
地头蛇的称呼,可不是在夸人,武达坚决矢口否认:“我算啥地头蛇,最多是条小虾米,您老可别捧杀我啊!”
“小虾米,肯定不是。我看,倒是像条小狐狸。对你的谭哥,都没一句实话!”老首长哈哈一笑,转移矛盾的手段,用得是炉火纯青。
谭鑫跃也觉得武达不地道,不是个实在人:“我回头就跟晓星说一下,不让她新认的这个弟弟进家门。”
说正经话没人信,做正经人没人理。Χiυmъ.cοΜ
武达决定,不再做一个正经人了,都是生活所迫啊!
武达准备把话说长了,说透了,免得人家说咱不实在:“其实我真是在说真话,一直都是。
咱大的不说,我也说不好。就说小的,老百姓图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想必,首长比我清楚得多。”
“不受压迫和奴役,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
老首长没说话,谭鑫跃是张嘴就来。整天的舞文弄墨的公文式写作,早就形成了定性思维。
“啥叫幸福?”
看似一个简单的问题,却让老首长和谭鑫跃陷入了沉思。
最后,谭鑫跃觉得这个问题有坑,又把球踢了回来:“有钱了,就幸福了?为什么,我没有钱,仍然觉得很幸福呢?”
“切!”对这种愚昧的问题,武达是嗤之以鼻孔,不屑以一顾。
你个衣食无忧、家庭美满的家伙,知道什么是贫穷吗?
知道什么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吗?
知道一家人只有一床被子,是怎么度过寒冬的吗?
知道连个锅灶都没有的人家,是怎么把米煮熟的吗?
你贫穷?
你要是贫穷,我就是穷鬼!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轰得谭鑫跃哑口无言。
老首长也是不敢置信:“这么多年了,还有那么贫困的人家吗?”
他倒不是在怀疑武达信口开河,武达话中的沉痛与愤懑是真是假,是一眼可以看出来的。他只是对自己的判断力,失去了信心。
“还是首长看得准啊!”
能让老首长称为首长的,也就只有那位了。
老首长长叹一声,对谭鑫跃说:“你明白了,我为什么要你去东江的原因了吧?多看,多想,多总结,少说话,拾遗补缺。”
谭鑫跃点点头:“当好一个旁观者,我明白!”
“不是旁观者。真要是有不法的事儿了,你就大胆地说出来。我来为你撑腰,我如果都不行了,自然有首长为你撑腰!”
撑腰不撑腰的先不说,谭鑫跃就想弄明白一件事,武达的第二句“合法的挣钱”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有所指?或者干脆就是已经有了线索?说不定,自己到东江的第一把火,就要着落在武达身上?
问武达那家伙,人家很神秘地来了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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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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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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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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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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