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璞却也做不得什么,只看得厮杀愈烈,先生也身中一箭。
不过先生的军队战斗力极高,在清军的围成下撕开了一道缺口,终于邵武城的百姓凭借着这道缺口,扶老携幼向大后方广东逃去。
满洲兵的铁骑见到百姓出城,弃了先生的部队,突入百姓阵中,大肆杀戮百姓,应为他们的认知里汉人要么是奴隶,要么就是用来杀的。
先生大怒,带着义军掩护百姓突围,双方在一处泥沼陷入了一番缠斗。
短兵相接,白刃相向,身入淤泥,血水相搏。
鞑虏野蛮凶悍战事惨烈,虽然掩护了百姓远去,但是先生的部队也已经战死大半。
而满洲兵的蒙古八旗援军赶到,两家合围把先生围困在光泽山寺里。
山寺里的里的和尚害怕极了,说这些都因果造化,不应该反抗,便不想收容义军,先生无奈便把这些吃着百姓香火,临危变节的和尚赶走,驻守在山寺当中。
和尚跑到山下,给了满洲兵上山的道路,满洲兵下令围攻,却因为山寺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义军坚守数日,满洲兵几次强攻,都死伤惨重。
满洲兵只得派出劝降使者,劝降使者自称辽东潘智,是个仰慕汉风的满人。
只要先生答应出城投降,剃发易服,那么便可以作为同僚一块儿享受高官厚禄。
先生大怒,便观潘智度举止,金钱鼠尾,这头上锃亮,俨然新剃发之汉奸,举止有作做,装作儒雅,实在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连满语亦不能通,还自称满清苗裔;实在是先生恶心。
先生啐唾其面,呼唤左右效仿耿恭旧事,因其肉太臭,便把潘智身上的鞑子服扒得精光,吊死在城外的旗杆之上。
遂与鞑子复斗,寺中将士并非皆下死心之人。
一名少年几番厮杀,遗失了自己的网巾,他蓬头退回,与先生发起牢骚说:“既然已经得了生机,为何偏偏死而不退?”。
由于汉人头上是长发扎发髻,所以时日一长,难免不了碎发有的甚至会遮住眼睛影响劳作,于是便发明了网巾。
一种网状的巾可以包裹在头上,缠住发髻,发网罩住头发,碎发便不会脱落了。
这网巾后来逐渐成为大明男子的常见头巾。韩国亦有效仿。
先生怅然若失,并不怪罪,解下自己的网巾系于少年头上说:“这衣冠是我们汉人的脸,文明是我们汉人的根!
满洲人剃发易服,是要打我们汉人的脸,断了我们汉人的根!
我们汉人是为炎黄贵胄,华夏血脉,上有祖宗遗德,下有生民百代,文明断绝岂非绝后乎?况且君子死于国难,怎可凌辱于异族!”
少年神失落异常暗暗流泪,不知所言,心底却暗下必死之心。
先生道:“衣冠者,历代各有定制,至网巾则我太祖高皇帝创为之也。今吾遭国破即死,怎可遗忘祖制!”旋即帮少年整理好衣冠。
少年头戴网巾,叩首以拜,遂扛敌不退,死战不降。
薛璞一颤,细观这个少年面目,正是适才博物馆中出现的中年书生。
先生的军队寡不敌众,终于在清军的放火烧山之下溃败了,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先生不幸被俘,而少年则带着残部突围而走跳入山涧,不知生死。
薛璞急忙带着陈浩鹏向先生追去,可这里毕竟是无法左右的环境...wWW.ΧìǔΜЬ.CǒΜ
只见那个先生和身边的两个仆从,被清军俘虏,几欲自尽皆被阻拦...
细细观看方才得知,先生奋勇抵抗,一旦投降,将会是给南明无数抵抗人士的一种精神压力,就好比当年元朝鞑子一定要劝降文天祥一样。
先生知道此中道理,亦不说自己姓名,亦不答应投降。
看押先生的士兵也是迫于无奈屈从鞑虏,对于先生的高节亦是心悦诚服,于是对他的看管便不是很严了。
先生亦知自己若逃就是害死这些兵士,他也不逃等着清军耐不住性子处死自己。
军营当中,先生作息依旧,每日面对鞑虏威逼利诱,依然面不改色,忽然一天他面对镜子,发现自己平添了几多白发,碎发蓬乱。
真映了杜甫所言:“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的诗句,不由得失之怅然。
中国百姓抵抗鞑虏剃发易服之策,全民死命,为的就是这汉人的衣冠骨血。
先生如今被俘,对着镜子发现自己虽身着汉家衣裳,却无有冠帽首服,怎可如此!旋即让看守拿来笔墨,让两个仆从在头上,以墨画网巾只道是:“祖制不可废。”
仆人也拿着笔墨在头上把网巾相画,这便算加冠了,满洲人引以笑谈,便把先生传视三军,满洲兵一片哗然各自讥讽,更把先生画网巾之状,带到两军阵前。
这边剃发的降兵见了先生之状,各自低头惭愧,而汉军阵中,见了先生画网巾于头,各自备受鼓舞!当夜守城的太守竟然率兵奇袭,杀退了满洲兵数十里。
于是军中人们便把先生称之为画网巾先生。
清军大怒,想要杀掉一些画网巾先生的朋友和亲信,来威逼画网巾先生。先生便说了一个叫做王之纲的名字。
王之纲这个人是一个汉奸降将自然也已经剃了发,流着一个金钱鼠尾,大半个脑袋锃光瓦亮的。
他主动率兵投靠了清廷,带着伪军去征讨中国,颇有些功绩。
画网巾先生此举很明显,是在和清廷打太极,他说要杀,便把这个叫王之纲的汉奸杀了吧,这个人是我的亲信。
清廷自然也不是傻子,知道先生在挑拨离间,便派了王之纲前往囚笼和他对峙,王之纲也自告奋勇要劝降先生。
谁知王之纲和先生一番言谈之后,先生只承认了他根本不认识王之纲,只想借着清廷的手杀掉他,王之纲亦知晓。
自然满腔怨愤,只想杀了先生泄了私愤。
然而清廷给他的差事,便是问出先生的姓名,他又不得已继续追问。
王之纲不解问道:“你为什么就不说你的姓名呢?”
画网巾先说:“吾忠未能报国,留姓名则辱国;智未能保家,留姓名则辱家;危不即致身,留姓名则辱身。军中呼我为画网巾,即以此为吾姓名可矣。”
王之纲无言以对,薛璞和陈浩鹏在狱中看着画网巾先生更是心酸不止...心道原来先生早就做好必死的打算,很早就遣散了家人,就是怕一人获罪整个族诛啊!
于是王之纲道:“天下事已大定,吾本明朝总兵,但是因时而变,投靠强者,现在是乱世活到现在不容易。
你看我现在投降了大清,还能作威作福盘剥百姓!
我当初在明朝做官的时候哪敢呀!都是一介匹夫,倔强而死有何益处?
像我一样不如把头剃了,把你的汉装换了,还能撑着满大人的威风多抢写钱财,多抢些女人呢!这是时代的发展,这是历史的潮流啊!”
“历史潮流个屁,野蛮摧毁文明,小人践踏君子!外族凌虐家园,这是侵略,才不是什么历史潮流!”画网巾先生的训斥极为严肃。
“呸!别扯这么多没有用的!我们这些韭菜,只有做顺民的份!”王之纲道。
说完便用手指着画网巾先生的头发而诟病讥讽的骂道:“你这些东西不剪掉,到底是因为什么?你看看你这头上用墨画的,都什么跟什么!”
先生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此乃我汉家网巾也!尔等蛮夷鬼祟,岂能得知!汝庶子小儿,劝我剃发!谬也!吾于网巾且不忍去,况发耶!”
王之纲大怒于是下令先把他手下的两个仆从杀了,来震慑画网巾先生。
谁知道两位仆人刚被绑缚嗔目叱怒而道:“吾两人死就死了有甚可惜!但死亦有礼,当要拜辞主人然后再死!”
兵卒稍微松开,只见两个仆从面对先生行再拜之礼匍匐说道:“我等先为先生扫除黄泉!在九幽之下恭候先生。”
先生默然,只见两仆从被兵卒推出,乃欣然受刃。
王之纲心中凛然,他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如今不能持节守正,反投降于贼虏,兀自羞愧,言道:“先生你若不投降...你不觉得对不起这两个仆从吗?”
先生道:“哈哈哈哈,有什么辜负的!要辜负也是你这个狗汉奸辜负家国,辜负了我汉家圣贤的教诲!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呢?
哈哈哈哈哈哈,一筹为效便束手就擒,投降鞑子,就连个女人也不如!
你还好意思叫王之纲!先王之教,先王之纲是为八端!
乃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你此等恶贼,背族弃国是为不忠不孝!
替贼杀同族同胞,是为不悌不义!
你髡贼辫发弃我华夏礼仪,是为无礼而无耻!
你首鼠两端,欺压百姓是为不信不廉!你忘此八端者!是为忘八端!哈哈哈哈,忘八端啊!”
王之纲大怒:“你!你!你!”便下令将先生斩首。
行刑之时,天降暴雨,草木变色,刽子手几不忍斩,不觉为之落泪...
后来泰宁诸生谢韩把画网巾先生的尸骨埋葬郊外杉窝山,题曰:“画网巾先生之墓”,而后来每年上他墓前致祭者,络绎不绝。
直到有一年,清明时节,春风又至,蒙蒙细雨打湿了郊外的青松。
先生的墓穴边上填了数千上万座坟墓,胡虏当道亦不知多少义士殉国,百姓罹难;
一个中年书生,打着油纸伞走到画网巾先生的墓前....给先生呢喃唱着一首他平日里最爱听得《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书生说道,他就是当年先生赠予网巾的少年...一别经年,虽然鞑虏当道,但是他加入了天地会,继续从事着对异族侵略者的反抗。
而也不得已为了隐匿踪迹只好留了鞑子的金钱鼠尾,所以先生的网巾用不到了...
书生把网巾奠于先生的墓前,四拜离去。而他亦时常在夜深人静之时,用笔墨在头上描绘出淡淡的网巾影子....
薛璞和陈浩鹏看到这里,不住泪下潸然,各自言道:“古人高节,铭记于心。”
渐渐的,幻境淡去,天色已然将明....薛璞和陈浩鹏面前,便是博物馆展台中的晚明网巾...一个不知道来历的网巾,或许这便是他的记忆吧...
薛璞兀自沉吟出了文天祥的诗句《真州杂赋》:
四十羲娥落虎狼,今朝骑马入真阳。
山川莫道非吾土,一见衣冠是故乡。
....(画网巾先生别传完)
(我在都市当灵探未完再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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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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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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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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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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