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莫斯年已经脱离危险以后,似乎就没人把他当病人看了。
亟待他处理的事已经堆成了山,不断有人进出他的病房。
林染不敢进去打扰,她就再外面等着,偶尔听见里面传出莫斯年几声轻微的咳嗽。
深夜,傅沛抱着今天最后一摞文件从莫斯年病房里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守在外面安静等着的林染。
她在这里,等了将近十个小时。
始终静默不打扰,如同一团空气。
傅沛好像又看见了很多年前,跟着莫斯年的林染,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也是这样淡淡的,像一团雾。
其实,他们也已经认识了好多年。
他曾经一度瞧不上她,但后来因为莫斯年对她态度的变化,他慢慢也开始接纳这个女人。
这次莫斯年受伤,他心里是怪着林染的。
觉得这女人是祸水,简直是老天派来索命的。
傅沛冷着脸道:“林小姐,你还来干什么?莫先生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我知道。但我还想看看他,还有些话想跟他说。”林染眼神安静又固执,抱着怀里的保温杯,“我做过的事,我会负责。如果他亲口让我滚,我也会立刻走人。”
………
傅沛最后还是让她进去了。
倒也不是因为被林染说动,而是他离开病房之前,莫斯年嗓音淡淡地问了句:“那个女人呢?”xiumb.com
他醒来后,独独只忘了一个林染。
莫斯年记得自己在一场爆炸引发的坍塌里重伤昏迷。
听见秦司廷神色玩味地说他当时是为了救一个女人,豁出命的时候,莫斯年表情变得诡谲莫测。
林染缓步走进病房,莫斯年掀了掀眼皮,看着她将带来的保温盒放在桌上,拧开盖子,从里面舀出一碗小米粥,端到了自己跟前。
“吃点吧。”她声线其实偏清冷,长相是清丽的,可这一刻却透出几分软糯。
他没接,飘过去一眼,神色冷淡,嗓音却讥诮:“不是说跟过我八年?连我不吃这种东西都不清楚?”
以前他生病的时候,她端过去无论什么,他都会乖乖吃完……
林染垂下眼睫,手没缩回来:“这个对胃好。”
莫斯年接过来,手腕一翻,整碗粥…连同碗一块喂给了垃圾桶。
“来我这儿博同情扮可怜?”男人深眸微眯,透出森然冷光,“林染,你做了什么,我了解得很清楚。既然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就应该了解我。我要是你,早就跑了。”
林染心凉了半截。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寒。
在他不爱她的时候,她才相信,他曾经那样认真地爱过她。
“我知道你的手段,我没想让你同情可怜我。你要是对我还有一点印象,你就会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的同情。”
她始终安安静静地,背光站着,语气轻柔却不羸弱,自有一股韧性在里面。
林染仰起脸来看他,露出回味的笑容,她说:“莫斯年,我见过你爱我的样子。你说过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了,所以这回我想,再争取一下你的爱。给暖暖和小离争取一个完整的家。”
莫斯年神色变得冷淡,语气里只剩下浓浓的嘲讽:“我爱过你?呵,那我以前的眼光真不怎么样。”
这话不是不伤人的。
他本性凉薄,狠起来,字字都像刀,专门往最柔软的地方捅。
他看见女人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但很快,她又佯作若无其事,耸了耸肩,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我也觉得你以前的眼光很烂。连白纤楚那种白莲花,你都能容忍她留在你身边那么久。”
随他怎么说。反正有些事情,他可以忘记,但只要她记得,它就算数!
已经发生过的既定事实,他怎么否认都没用。
这种固执,是扎根在骨子里的东西。
莫斯年缄默着,没什么温度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走。就像在看自己砧板上的一块肉,林染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传来敲门的动静,两声过后,门就被推开了。
莫斯年掀了下眼皮,朝门口看了眼,深眸里掠过一丝异样:“舒意?”
表情似乎也跟着柔和了两分。
林染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难受得厉害。
舒意早就接到消息,说莫斯年已经醒了。
她不敢贸贸然来看他,后来又听说莫斯年失忆了,她找到高维打听才知道莫斯年患上了间断性失忆症,遗忘了和林染有关的全部记忆。
老天帮她!
舒意大喜,不顾青禾的劝阻,也要来医院看看莫斯年。
如果他忘了林染,那么他心里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舒意没想到林染居然会在莫斯年的病房,但接下来她就看见了垃圾桶的粥,心里了然了不少,眼圈发红,也不憋着,淌着眼泪地朝着莫斯年走去。
“对不起斯年…我没想过你会去找她……对不起!”
她哭得那样哀戚。
林染很想给她两耳光,像那天她打自己时候一样。
可她两脚如同扎根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因为她看见莫斯年捧着舒意的脸,用指腹抹掉她的泪水。
“哭什么?你哭得再惨,我的损失也补不回来。”他菲薄的唇翕动着,用调情的姿态,说着最令人不寒而栗的话,“你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弥补。”
林染站在原地,看着几乎跪在床头的舒意,心里除了恨和愤怒,居然还生出两分同情。
因为舒意仰起头看莫斯年的眼神,就好像虔诚的信徒,在瞻仰她的上帝。
而莫斯年,从来都不是上帝,他是魔鬼。
他爱一个人的时候有多深情,对待不爱的人,就能有多残忍。
他没有同理心的,这点,林染很久以前就知道。
可舒意显然被良好的自我感觉麻痹了。
她急切地抓住莫斯年的手:“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斯年,对不起,我…我只是太嫉妒了……我爱你啊!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也是爱我的……”
莫斯年微笑着,食指摩挲过她的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乖,有些账不急在今天算。”
而后,他眼神看向站在旁边的女人。
林染接触到他别有深意的眸光时,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后,她听见他饶有趣味的下了最终审判:“我改主意了,你跟着我吧。咱们好好玩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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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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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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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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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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