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了阻止他蓄起浴火重生之力,仙门一直在借用鬼星的灵力?”
“不光是借用……”大概这个话题太过惨痛,以至于老掌门时隔多年再度想起,仍是之余一腔悲痛与畏惧,“借其灵力打造兵器只是其一,我们也曾尝试过,利用鬼星加强凡人灵脉,亦或是……起死回生……”
虽然这些事璃影一早也多多少少的了解过一些,但此刻真真切切的听到当事者——老掌门亲口承认,其轰震仍是不亚于初知惨事。
就好像最后的意思希冀与侥幸都被无情打破,所有的挣扎都被血淋淋的现实束缚,不得不承认亲友者的血浊,也不得不承认仇者的正义……
言语戛止了片刻,老掌门终于还是又鼓起勇气接了下去:“但即使这样消耗,鬼星的恢复能力仍旧超乎我们的预料,所以,我们不得不再寻压制之法。”
神灵之强,凡灵无可触及,故神灵也唯有靠神灵来压制……
“传说中的四神之力其实一直都存在,不对……”老掌门突然打断了自己的话,又重新描述道:“准确来说,应该只有三神,因为鬼星替代了南方火神的位置,也吞噬了祝融的全部神力。”
璃影心下一骇——也就是说,鬼星“吃”了祝融……
所以祝融死得最彻底,就是因为这个……
“而水神玄冥早已没入万古洪荒,不得其踪,亦无法借其神力。”
“所以,仙门接了余下两位神明的神力?”
“……我们借了蓐收和句芒的残力,从人间寻来天生灵势或根骨与之相合的孩子,再将神明之力融入其骨脉,成者即为缚神者,常年留于禁地压制鬼星,且从事成那一天起,便终生不得离山。
凡寄宿神明之力者,终将失其本心,沦为行尸走肉,但是句芒乃属复苏之神,其灵力温煦,与宿主神识尚可共处的长久些,而主杀伐的蓐收却不同,往往不过数月便可将宿主神识侵蚀殆尽,且此神性情暴躁,摧噬了本主灵识之后也时常将宿主肉躯毁坏,亡于蓐收之手者往往……不成人形……”
惊雷般的真相滚滚砸来,砸得璃影竟有些神识恍惚,虽还听得清言语,却已无从掂量其中实际分量,基本每一个字都能将她压倒一遍。
“而赵申的同胞兄弟——赵惊云,大概是蓐收最满意的一个宿主,那个孩子的身体一直长到了成年,而且与蓐收的灵势相合无隙,也得以修炼功法,却在铁麟军踏毁蜀山之后不知所踪。”
终于听到了确定来访之事的答案,奈何之前的言语已经太过轰震,震得璃影听见这个答案时似乎也只是感到一缕薄风掠耳而过。
“前辈说的那个赵惊云,也已经被噬尽了灵识吗?”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深刻的锥心,老掌门沉默了好一会儿,心底悲思叠涌如浪,淀默了良久,老掌门才终于哽颤着嗓音答道:“与惊云一起进入禁地的孩子共计十八个,他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成为蓐收寄主的孩子……蓐收杀气很重,基本一入寄主体魄便会将其本主灵识折磨到崩溃,往往不出三日,便可将灵魂完全侵蚀殆尽,那个孩子也不例外……”
论及此事的谈话便如一场漫长的凌迟之刑,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刮骨刀,生生要剖尽老者残朽的血肉,将一切深埋心底的血腥惨痛都拎出来鞭尸。
然而这孽是仙门自己造下的,不论行此恶事的本心究竟如何,错了终归是错了,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固若磐石,只要心里还存有一丝人道便做不到将其鲜血完全抹去。
可惜老掌门的眼早就瞎了,所以不论此刻如何悲痛懊悔,也落不出半滴泪来宣泄,唯一能倒出心底残悔的也就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哀叹。
“这些都是我们的错,错不该再觊觎所谓神明之力,更错在不该以鲜血承载这一切,那些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承担了本该由我们来血偿的代价……”
这些年来,老掌门一直都背负着这血海一般的惭恨苟活于世,非是贪生怕死,只是就这样撒手离去实在是太过便宜自己了,留在世上只是期望这条命可以以痛生的代价略为偿还那些无辜的生命。
或许也的确有那么一点“贪生”的意味——如今老掌门只要一想起这些劫后仍一心修炼,惟愿以身承师道的孩子们他就无法决绝的撒手而去。
老掌门又是一声幽长的哀叹,“我们没有资格憎恨元帅,只能痛惜那些孩子们……姑娘,这些事你不必承担,就像这寨子里的孩子们一样,虽然如今他们还被栓缚在此,我也实在无颜劝他们释怀伐仙之战——毕竟也只是我们没有资格憎恨元帅而已……但俗世之乱多因情仇而起,若一味耽于往昔、缅于仇恨,这场祸乱就永远过不去了……”言至此,这个尝满了一身腥风血雨、残戮沧桑的老者气息颤了起来,无泪之泣悄然漫至心际。
这些惨痛的事实老掌门实在无法尽皆告知于那些孩子,也只有不断旁敲侧击的教导他们放下仇恨,世道不凭人愿而行,随波逐流亦非常道,凡事还是顺其自然、衷守本心为好。
“仙门自立世之初便奉守护众生为己责,我们也本该为此而存在。此愿也非贪求一个‘侠义’之名,只是世途多舛,为了人世能扬传千古,总得有人摒除一切杂念来扫清前路——我们便本该是这样的存在……”
所谓仙者,人之山也,循天道应自然,超脱凡俗却守红尘。
“奈何事实如此、人心不古,我们终究还是被这纷杂之世迷乱了双眼,酿下了这么一桩惨绝人寰的祸事。”
闻此,璃影实在很想宽慰一句“本心为善,只是路行偏颇”,可留心一想,难道只因原本是怀揣着护世的善意便可将真正的血腥粉饰为“道义”吗?
的确,这些事实在很难以简单的“是非”两字来分清黑白,可这也的确是世之常态,从古至今,那有那么多能简单择定对错的事。
其实所有的规则也都是凡人自己勾勒的框架罢了,真正的“道”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它既不是规则也不是事物,它甚至也可能从来都不存在……
到底只是凡人自己的框架将世上之物分为正反两面、三六九等而已。
但这似乎也是凡人之所以能留存至今的根本,就像抱团取暖一样,凡人的祖先在无形中勾勒了有形的“家”,并以此为根基塑造了万世跌宕,不论盛世繁华或是纷乱灾疾都凭此而生,因此而亡。
所有人都是生存在这样的规律之下,故任何人都无权凭一己私欲将此框架打破。
所以,错了就是错了,不论因何而起、凭何而生,它总归是“错的”。
“如今,我们已经败得彻底,也不值得怜悯,但身为俗世一员,我仍期盼能有真正的力量助凡生渡过此劫——哪怕要我们这些罪人万劫不覆,亦在所不惜!”
老者最后一言便如洪钟一般震入了璃影心房,恍然间,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何为“道”。
然而也就在璃影恍然的一瞬,屋外蓦然传来的喧闹便将她略然翩离的神识给拽回了本体,突然从缭远的思虑中砸回,还真砸得她有些恍惚。
“师尊!”少云突然急吼吼的过来拍门,惊了老掌门一个错神,忙便稳了稳心绪,道:“怎么了?”琇書蛧
“毒瘴林的方向突然涌来了很强的蛊毒之息,恐生异变,您快藏进暗室里,切莫遭毒息侵了体。”
璃影一听是毒瘴林有变,整个人都惊了下神,便“噌”的站起身来,过去便开门。
屋外的少云见是璃影过来开了门还稍稍怔了一下,大概心也漏了一拍,莫名有种耗子怕猫的感觉。
璃影却也没同他多讲话,径直出了屋便朝西北方向瞧去,果见一片迷蒙深雾盖天而来,所过处草木枯萎,声势相当吓人。
“师妹!”魏清逆着毒雾掀起的狂风朝璃影跑来,心急火燎的也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便捉过她的腕子往回拽。
“不行。”璃影却轻轻推开魏清的手,反身便朝那毒息涌来之向而去。
这阵毒息来得不仅是诡异那么简单——
寨子里罩有仙门的藏身结界,这结界虽然布的简陋而且也并不十分完善,但寻常毒息邪雾是绝对渗透不了的。
而这片诡雾却是几如无物一般轻而易举的便钻进了寨子的防护层里。
魏清暂时无法顾及璃影,也只能先防护寨子的安危。
——
这次真不是易尘追又去招惹了什么古怪玩意儿,而实实在在的是那东西找茬似的一路追着他们。
林里那堆东西鬼曳半天也只有“蛊”这么一个结论,但连番交手下来,易尘追却依稀觉着那东西似乎并不似蛊那么简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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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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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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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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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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