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随古屋屋脊的倾斜而滑落,
一滴一滴击碎于避水的门前石阶上,开出萧索的白花。
原本寂静的屋内,忽然响起了念诵经文的声音。
那声音明明没有运用任何的力量,却藏哲着一种无以形容的魔力,可以让人安心静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旁人读出,与那声音读出,竟会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旁人读的是字...
那声音读的却是意...
旁人是鹦鹉学舌,看见什么便读了什么。
那声音却宛似神手挥开了漫天的苍云,只如澄澄明月悬于天穹,让人难以自拔地沉陷于其中。
屋内,两只狼妖早是紧闭双目,随着这声音的指引,如被接引往了净土,而心中安宁...许多未曾开窍的地方,竟然都是有所松动。
屋外...
后栅栏之外,竟是还有人。
昏暗的光勾勒出一个苦行僧的轮廓。
那苦行僧右手礼敬于身前,左手抓着禅杖,穿着草鞋,而双腿之间竟是上了沉重的镣铐,而使得他的迈步幅度永远无法太大。
他头戴斗笠,
此时,雨水正顺着那斗笠往下零落,有些直接落于带些枯草根的湿泥,有些则是落于那斑驳的、从四方分别耷拉的禅杖十二锡环。
在这个世界,但凡能用禅杖的僧侣,某种程度上,都是有着被世人所认可的力量,或是名声。
但这些恰恰是真正的僧侣所不需要的东西。
真正的僧侣,所求无非正果。
力量,不过是顺道取之,以之为依仗,才可以行的更远,看的更多。
若需舍弃一身力量而得正果,那么,怕是每一个真正的僧侣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这苦行僧如一尊雨夜的铜像,静屹于栅栏之外,不动如山。
他路遇那两个狼妖,生怕妖魔害人,便是一路尾随而来。
可如今狼妖已经入了凡人的屋舍,已经露出了獠牙,这苦行僧本该出手了...
这本是他来此的目的。
可是,苦行僧却没动。
因为,他...正在听经。
经文并不长,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已经诵完了。
两个狼妖抬起头,发现那明明只是普通人的少年依然坐于黑暗之中,如是一尊煌煌大日,璀璨无比。
不知为何...琇書蛧
此时,两妖心境已经产生了莫大变化,而来时的恶念已让两妖心中受到煎熬。
她们垂首跪在地上,一头幻化出来的黑发从两鬓垂落,随着她们此时心底的战栗与煎熬,而簌簌动着。
黑暗里,更是传来大口大口的喘息声,两妖如是沉溺于罪业火焰,眼前生出地狱幻境、无边苦海,而无法自拔与解脱,从而心神震荡。
她们从未想过,不过是听了一篇经文,就会产生如此的情形。
哒...
哒...
哒...
轻轻脚步声响起,她们的心跳也随着这脚步声而跳。
然后,两妖只觉自己头顶被覆了一只大手。
大手轻轻地抚了抚她们的头发。
如醍醐灌顶般的声音,从上方的黑暗里传来:
“多行善事。”
这四字就如救命稻草落雨了两妖眼前,她们这才从燃烧的罪业之中挣脱而出。
随着那只大手覆在她们头顶,两妖竟是莫名地感到无比的安心。
那罪业火焰,地狱幻境,正在慢慢消失,那震荡的心神亦在慢慢平稳。
而在这一次的剧烈震荡之中,她们只觉灵魂如遭洗涤,待到睁开眼时,只觉宁静了许多。
两只化作女人的狼妖哪里不知道遇到了大能,虽然这达能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模样,但这等神异必是大能无疑了。
于是,两妖急忙叩首,行大礼,然后恭敬地缓缓退去了。
屋内又恢复了安宁。
夏极坐于秋雨的屋舍里,安静地等着妙妙的归来。
未几,他又听到了脚步声,以及镣铐轻轻碰撞的清脆声,还有金属环圈的撞击声。
那脚步不急不缓,很快到了门前。
安静片刻,便是传来敲门声。
“出家人途经此处,想入内避雨。”
夏极听到声音,心底显出一股“果然如此”的明悟。
前世的阿弥陀佛必然也是遇到了狼妖的,但那时候的阿弥陀佛还没成长起来,他不可能以自己的能力去应对狼妖...
而这此时来敲门的出家人,便是解释了这个问题。
这很可能是一位佛门强者,路上看到狼妖,生怕作祟,便是跟了过来。
而再之后,“阿弥陀佛被一个大寺庙的主持看中”与这苦行僧有没有关系,他便不得而知了。
然而,夏极听到了这苦行僧的话,却没有回答。
因为他明白,这苦行僧来这里不是避雨,而是在刚刚听了他诵读经文,想要见一见他,看看是否有悟道的契机。
若是避雨,可入屋。
如是求道,却又不行了。
所以,他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坐在长椅前,精神集中,如若浑然把门外之人忘记了一般。
那苦行僧也只是问了一声,便是不问第二遍,反倒是往后退了三步,站在了秋雨之中,任由秋雨洗刷身躯。
一个时辰后。
那普普通通的茅屋内,终于传来了少年平静的声音。
“你一直站在雨中,究竟有什么心愿?”
苦行僧一愣,却是坦言道:“出家人求道至此,想入内避雨。”
少年声音从屋舍飘出:“诸神为求无上悟道,殚精竭虑,穷极一生,或依无所得,你若只是以普通的决心来求这大道之法,我想或是徒劳无功。”
苦行僧微微一笑,忽地猛一运力,右手竟然直接断了半截,落于雨水之中。
他面色不疼不痛,好似那躯体不是他的一般。
然后,弯腰捡起了断臂,轻声道:“出家人,已自断一臂。”
屋舍里这才传来声音:“请问吧。”
苦行僧站于黑夜之雨里,默然片刻,一字一顿道:“我的心始终无法宁静,恳请您为我安心。”
屋舍里声音飘出:“且把心拿出来,让我为你安上。”
这声音本身,便是藏了蕴藏了无穷宁静。
似是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已经沉淀了下来。
再无喧嚣,唯有这门中之人,与门外之人的对话。
若是平常对话,这苦行僧绝无可能在意...
但此时,两人这看似简单奇异的对话里,却藏着无穷禅机。
所以,苦行僧露出痛苦之色道:“我入红尘二十载,孜孜不倦,只求我心...但却求而不得,觅而不见。”
他话音落下,便是露出期盼之色...
因为,刚刚只是听经一篇,他已知这屋内的是一个深谙佛法的高人。
机缘如此,莫不是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他就循着这定数,这机缘,问了这个问题。
良久...
屋内缓缓传出六个字:
“吾与汝安心竟。”
苦行僧一愣,转瞬之间,这六字彷如九天雷霆,重重轰击在他心中的桎梏之上。
阴云散,雾霾开。
二十年红尘求不得的东西,却一朝得悟。
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莫过如斯。
良久...
苦行僧双膝跪下,把禅杖放于一边,虔诚叩首道:“多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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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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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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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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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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