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紧闭,重重把守,即使我变成一只苍蝇,恐怕也飞不出去。
珺潋不忙时,三天两头来看我一眼。他不忙的时候少,是以,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过着这般被束缚的日子,即使再锦衣玉食地供养,也不会由衷的觉得快乐。
现下我果真成了金丝笼中的鸟雀……
我一直反对他的手段,当我得知他势必要覆灭并吞并人族与妖族两界,无问其原因,想必是他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我无法理解的地步。
任管我对此多有劝说,然而他并没有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妖族有所让步。是了,一如他的臣下上谏所说的,红颜祸国。
他十分清醒并且本末分得清明,并非耽于色容和情爱之辈……
茶凉不自知,待我无聊到发呆时,不想滚滚热茶香席卷散去,唇触到的是一片冰凉。
惹得嘴上一阵涩麻。
精雕翡丽的玉盏,剔透玲珑的琉璃佛,细长银镀的幔纱,皆是一样的寒硬冷凉。怕是我也快要成了一个冰雕似的娃娃。
掀开来遮了东珠的轻纱,一时间恍如白昼。
砚墨浓似铅黛,铺陈起一张宣纸,久久未敢落笔。哪曾想笔落浓墨,一点浓稠在白纸上晕染开来。
我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挥着笔墨,不知过了多久,纸上丹青大抵成了形。
虽没有大家所作的那般出神入化,不过这笔下之人上下与我心中的样子无二。
这时忽听珠帘启声。
我微挑了眉头,随后又故作镇定,落笔。
纸上之人执伞立于长竹细叶前,青碧长竹掩着窗棂,是微风拂过之迹象,碎叶落于石卵间,落于湿泥上。
我不禁看出了神,而身旁一浅笑声打破飘渺思绪。
抬头一看,可不就是珺潋那厮。见着我画着他自己,并且偏偏联想以至于陷入愁绪。他看起来十分心悦。
对上其笑如桃花的杏眼,我故作羞涩无措地置下笔。他执起张宣纸细细端详了番,仿若是看着什么神仙美人,嘴角之笑颜未褪去丝毫。
想必他是被自己美到了,此厚颜之徒我不知如何形容。
他好不容易卸下周身事来看我,我自然要装作乖巧听话的模样哄得他放下戒心。
不日前气哄哄言道誓死也不嫁他的我,今日如同换了个皮面对其巧笑乖顺。
即使情谊再深切,谁会甘之嫁于侵害自己母族之人……
玉盏银盅倾倒,酒渍香靡浸了桌上长幔,咣当一声,一盏浊杯落到地上。
此时他已抚着额沉沉睡去,霞红藤蔓从他的脖颈攀爬而上,又晕染在他的脸颊上。
青衫泄如瀑,珠照之下轻薄如雾。
舒眉闭目,鼻息长稳,想来一时半刻他还醒不过来。
门外冥兵尽职看守,身附蛮力,十个我也不是其对手。灵光闪现,我立马变作珺潋之模样。
这等头脑简单之大汉二话不说,恭恭敬敬送着我离开。
机智如我,上天入地,哪会有谁看束得了我。
灯尽昼停,已过半日,想必这时醒来的珺潋已经在发了疯似的找我。
逼人不才,立志不用一秒飞出这冥界小地,哪知自己悠悠转转之后,已经迷了路。
我想着,被捕回去后,可要多观摩观摩冥界之地图。
……
花繁尤盛,落地便开,其姿如诗上说堪比西子容颜,又比西子多上几分魅惑。我牢记着冥界之花草越魅毒越剧,故不敢沾染半分。
这时落足之地,已无祭灵东珠盛明,四处冥火尤多,扰得我心生惧意。
手上执着的照明长灯,现下吐着最后一丝油光,哧啦一声已息灭了微弱的亮光。
冥火无根无源,燃之不尽。
不知是否过了三更天,寂静得已听不得半点鸦雀鸣声。
踩碎了地上枝桠,惊得草丛中的飞虫四处飞散。
这时流水漏潺之声响彻,我已立足在长河河畔。我见之不禁喜上眉梢,长河有源,源头必是天日下的湍流瀑布。
河畔的花开的娇艳,竟有着无叶之红芍展着独秀之姿,沿着长河成一条细细绢布般。河水之面,火萤虫扑闪着,这般微不便察觉的光,看来如披上了霞被。
几扁木舟停泊,我心又喜,如此可架着船驶出这幽暗之地。
这时也驶着木舟的船夫,微屈着背,他看到我,惊讶之余对我一番劝慰。
“这幽冥界的忘川长河,过了这段,便是冥司轮回道。”
“你这小姑娘,竟这般乱闯乱入。”
“切莫沾上半点忘川水。”
他劝着我快些返回家,而自己却悠哉悠裁驶着船而去。
我无奈看着这忘川长河,原来也无出路可寻。
凉风习习,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摸了摸周身,亦无半点暖袍可裹身。
河水浑浊却也勉强照得我身形脸廊。
一道暗光从身后闪现,我规避不及,被这力量推入这冰凉的忘河水中.
刚被劝着切莫碰上忘川水,而这时我已全身没入河中。
这万千河水如恶鬼恶灵化身,一下子将我紧紧缠住,开始撕扯着我的肉身和魂灵。
浑身尽是滚烫的灼烧和撕扯,我已经痛得想一死了之。自己这般落于恶鬼之口,一命呜呼,皆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这些发了疯撕扯着我的魂灵的恶鬼恶灵狠狠地欢叫着,灌入我的肺腑。
“你可是他的心上人。”
“万恶终有报,竟让你落到我们手中。”
“这忘川无尽恶怨,有一半都来自他的血刃之下。”
“万恶有报,伏罪当诛。”
……
此痛漫漫无尽头,不知我是否也成了忘川一滴水。
又听扑通一声,庞然大物坠入河中。
我不禁嘲笑道,又是谁同我一样一命呜呼于此。
……
我醒来时,仿若是做了一个被恶鬼恶灵缠身的梦。
床头的灯盏刺眼,我扯着身子起来时也扯出一身酸麻疼痛。
原来不是个梦。
这时一旁整理着香盅之珺潋,见我如此,长袖一挥,安坐于床榻之上。
不过他脸上冷峻,一如我欠了他百八两银子拖到现在也没还。
他冷冷道。
“这疼痛,短则可要续上半个月。”
“十分够你享受。”
我咽了口唾沫,倒真有些害怕。
未等我哭上一哭,泄一泄心中哀怨,他扯着我肩膀,十分没好气地说。
“躺好。”
即使肩膀酸痛,我亦没敢惹他,若他怒火再盛三分,我怕是全尸不留。
他掀了被子,这时正解着我衣扣。我以为他恼怒至极,要对我这样那样,一团绯红落于脸皮之上。
扭捏一番抬头看去,只见他一手端着小药瓶子,一手反复抹着我的脖子。一股清凉意思散入骨。
原来我当下之皮囊爬满伤痕,皆是被忘川恶灵鞭灼所致。
我全身伤痕,紧裹着衣衫。他一点一点给我涂着要实在不便。这时我手起手落,周身之衣衫皆被自己卸下。
此刻我已光不溜秋躺在他面前,想来他涂药能涂得方便涂得迅速。
他愣了一会儿,接着安静地涂药。不过他气焰难消,下手不知轻重。
我已疼得目含莹泽,却未敢落声。我见他冷眸寒意,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疼……”
他微颤着手指,面上有所动容,终于手上的动作轻缓了些。
全身上下被他细心涂抹了下来,已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周身之痛有所减缓,安心舒意复上心头。
他起身捏着湿布擦拭双手,满头细汗,脸上疲色难掩。想必为了照顾我,几日未歇。
心上涌来酸楚。
他待我越好,我越是焦愁难断。若他不是母族之敌,若他未曾想过置妖族于死地,若他没有那么多的野心……
一盏长灯置在我床头,修长身影遮了我整个眼帘。一时间身旁毫无光亮。
听其淡淡道。
“灯可聚魂养魄。”
“你二姐他们的魂灵复原也不是难事……”
他默默启开珠帘,门开门合,这时我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这盏灯犹如不灭烛源。不知不觉心头涌上暖意。
翼城总在我跟前说着外头光景如何,外头没食如何。烦得我又将他锁入玉扣中憋他个三五两日。
因为我闹出这等事,珺潋不再敢关着我,怕我又做出什么事来。撤了这么些个冥兵,我出入自由。
他知道,我路痴一个,怎么走也走不出帝宫……
双脚勉强能下床了,我便急不可耐地要窥一窥珺潋。
细细算来,他给我抹完药至今,也没来看我一眼。与他道谢之言,也没个机会说出口。
我又听说他为着同我的婚礼,罢了多少多少个官,斥了多少多少个柬臣……
朱门大启,东珠有光,琉璃之色布满整个朝堂。
这时他十分惬意地托腮垂目,翻阅手中一则则奏章。想来有不少是驳斥我的柬言,他不置可否地挥之一旁。
一袭锦色华服,是琉云长纹的绸缎。珠珞遮目,一身华贵。xǐυmь.℃òm
他倒不似从前那般随意松散。
我一只淡蓝蝴蝶,落到他指尖上,惹来他浅浅笑意。转眼间我便溺在其浅笑中。
众臣俯首,跪拜朝贺。
六界之巅,万世生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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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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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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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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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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