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还沉浸在先前的幻梦之中,想着念着自己和赵茗茗的温存,哪里还能受得了这老妇的威胁?
“这酒你喝不喝?”
这声音传到刘睿影耳中,他猛然抬起头。
说话的并不是那位蛮不讲理老妇而是黄杉少年。
他身上的衣衫很是宽大,语气说是开衫,不如说是一件袍子,将其整个人都罩在里面,长长的袖筒全然遮蔽住了他的双手,露在外面的只有脖颈和脑袋。
先前距离远,刘睿影还未曾看的真切。
现在离得近了,刘睿影仔细一端详,才发现这少年的皮肤却是要比女人更加白皙。
赵茗茗,凌夫人,都是个顶个的美女,平日里也极为注重保养的。但要说这皮肤的细腻和水润程度,黄杉少年犹在她们两人之上。
五大王域之间,唯安东王域和平南王域交界的一块地方生活的人,因为常年阴雨绵绵,不见日光,因此不论男女,皮肤都很是白嫩细腻。
刘睿影不知道这黄杉少年是不是从那里来的人,因为无论皮肤如何,他终究是个男子。
是男子就该有阳刚之气,而不是这般阴柔……
“因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是大豆腐!”
幻梦中,这句话刘睿影记得尤为清楚。
身为男儿身,不说顶天立地,能有什么大出息,起码要有自己的骨气。
他还未见过如此似“豆腐”般的男子。
黄衫少年静静地伫立在他的面前,就好像一块嫩豆腐。
看了他好一会儿,刘睿影才回过神来,刚才好像是他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具体说了什么,却已经想不起。
“公子有何贵干?”
刘睿影拱了拱手问道。
他本不想这么客气。
奈何这黄杉少年身上的阴柔之气,却是让他生不起任何强烈的情绪,好似这话说的稍微重一点,他的骨架子就会跟着散开似的。
“这酒你喝不喝?”
黄杉少年又问了一遍。
和刚才一个字不差,就连语气也不曾改变。
但刘睿影却从中听出了隐含的坚决。
仿佛这杯酒不喝就会出什么的大事情一样。
“在下不胜酒力,着实喝不了。”
即便如此,刘睿影还是客客气气的推辞。
两位老妇加上一位少年人的组合着实让他感到怪异,这里又不是中都城里,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刘睿影不想得罪任何人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祸从口出,自古都是这个理。
刘睿影见过太多说错话的人吃大亏,甚至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而丢掉性命。
仅仅一言之差,就会产生许多影响,乃至到了后来,后悔时也已经挽救不了了。
人与人除了眼神,最多的就是语言交流,这语言偏不得人,因此一个人在说话的时候,也能体现的出他的思维。
而说胡话,说错话的,大多都是直来直去没脑子的人。
早在中都查缉司的时候,他便觉得这样做很傻,做这样事情的人一定不聪明。而他自觉自己还不是个笨蛋,又见过了这么多的前车之鉴,决计是不会犯类似的错误的。
话音落下许久,黄衫少年的眸子骤然冷了下去。
刘睿影微微侧过身,左脚不动声色的朝外迈出了半步,右腿微弯。整个身子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这样一来,即使黄衫少年忽然暴起发难,他也不至于被动。
挪出去的步子,可以让刘睿影的身子在一瞬间躲开他的第一剑,弯曲的右腿,顺势让身子矮下去,由此与对方拉开距离。
双眼在紧紧地盯着黄杉少年那柄斜背在背上的剑。
剑柄上那颗硕大的祖母绿,看的刘睿影有些发昏……这样珠光宝气的剑,真的能用来御敌杀人吗?
刘睿影不知道。
但他清楚即使再钝的菜刀,切断手指头也只是刹那间的事情。
刀终究是刀,就好比再烂的绳子,也能勒死人,虽失了效果,但它终究还是那个物件,本性不会变。
这世上所有带着锋刃的东西,却是都不能轻视。
尤其当自己是鱼肉之时,那就更不能轻易尝试。
黄杉少年的目光还在冰冷下去。
紧接着眼皮开始抖动,长长的睫毛不断和下眼睑触碰,有两根脆弱的,已经掉落下来,正巧落在了酒杯中,漂浮在酒汤上面。
“嘶……”
黄杉少年抽动了几下鼻翼,喉头微微一挺,像一阵风般钻到了那位还在桌边坐着的老妇的怀里。
“奶奶……”
刚一开口,眼泪便夺眶而出,然后哭声大作,吵的整个客栈中都不得安生。
掌柜的本来在柜台后面整理着毛巾。
他对毛巾似是有一种执念,其一必须雪白,其二必须整齐。
他的手边放着一口铁锅,里面的汤水呈现出灰黄色,还泛着油性。
一双特质的筷子,搭在锅沿上,要比平常吃饭所用的长很多,粗很多。
掌柜的用这双筷子,伸进铁锅里一抄,便捞出来一条毛巾。
放入盛着清水的盆中,淘洗几遍后,拧干水分,平平展展的铺在桌台上,开始一寸一寸的寻摸是否有还未洗干净的污渍。
铁锅里的水放了很多盐和碱,这样煮沸过后,既能够消毒,还能去油、漂白,当真是个聪明的法子。
只是这样的办法,通常都只有染坊才会使用。
布匹在刚织出来时,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但有些客人就是喜欢纯白,所以染坊就将织好的布匹放入调好的碱水中浸泡几个时辰,再经过多次淘洗后,便可白如雪。
“啪!”
掌柜的用一根筷子压住桌台上毛巾的边角,手腕抖动的同时朝旁侧卷起,整块毛巾顿时就裹在了筷子上。
随即朝着门外一甩,裹在筷子上的毛巾便脱出去,准准的落在门外一个筐子里。
这条毛巾上有个隐约的黑点,掌柜的用手扣了扣,觉得是不干净了,于是决定丢弃。
至于那些能够回归原本样貌的毛巾,掌柜的便将其叠好,放在柜子里,留待下次使用。
不过他这么一个甩毛巾的动作,却是引起了黄杉少年的极大关注。
从老妇的臂弯中抬起头来,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掌柜的,甚至都忘了哭。
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也来不及擦拭,就等着看掌柜的何时再甩出一条毛巾。
可惜……直到锅里的捞空,他却是都没能再等到……
“你为什么要把那毛巾甩出去?”
少年看到掌柜的即将把叠好的毛巾锁进骨子里时,便冲到柜台前问道。
身法之快,属实罕见……
刘睿影心下再度提高了几分警惕。
这黄山少年看着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出众的身法?
“刀八年,剑十年,上下一辈子。”
这句老话只要有武道修为的人,怕是都听得耳朵起茧。
意思是说,练刀八年就能出山,剑要比刀再多两年。“上下”指的是自己的身子,以腰肢为划分,上下合在一起就是整个身子。上下一辈子,便是说身法这东西,却是需要一辈子的功夫勤学苦练。
即便如此,能不能有成绩还是两说。
刘睿影暗自一对比,他虽然也能有那般迅捷的身法,但大多都在临敌之际,和这黄杉少你不同,他似是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武道修为,只要挪动身形,便是全力以赴。
“因为它脏了。”
掌柜的说道。
“脏了洗干净不就行了?”
黄衫少年歪着脑袋问道。
但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却是又蹿了出去,从框子里捡出了那条被掌柜的扔掉的毛巾,重新放在桌台上。
“哪里脏了?”
黄杉少年指着毛巾问道。
“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个黑点?”
掌柜的也不生气,反而很有耐心的给他解释起来。
黄山少你把脑袋凑得很近,但他看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掌柜的所说的黑点,急的他围着桌子团团转,不断的追问,声音顿时又有些哽咽起来。
“到奶奶这儿来,莫要叨扰掌柜的!”
桌边的老妇一看孙子又急了,连忙出言劝慰。
“就这么把它丢出去,它该有多伤心?”
黄衫少年泪眼婆娑的问道。
掌柜的顿时无言以对……拿起桌台上这条脏了的毛巾,递给黄杉少年,说道:
“既然你舍不得,那就送给你了!”
黄衫少年听闻后开心的接过这条毛巾,将其贴在脸上,感受着上面的余温。
外面的北风还在“呼啦啦”的吹个不停,这阵温暖变现的尤为难得。少年舒服的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然后便把毛巾搭在臂弯上,轻轻地爱抚着。xǐυmь.℃òm
那模样,宛如抚摸情人的肩膀和酥胸。
“奶奶你看!”
黄山少年又一个闪身,回到了老妇身边,拉着她的手,开始夸耀起自己的毛巾来。
刘睿影看到这里砸了咂嘴,觉得有些口渴。
桌上寻摸了一圈儿,只有那杯掉入了黄衫少年眼睫毛的酒,便只好作罢,悻悻然的看着他继续与自己的奶奶说话。
“这小伙子好像这里有点问题……”
刘睿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压低声音,对着蛮族智集说道。
还不等他开口回答,就听得“哐当”一声响动。
有人将吃完的红汤牛肉,碗里剩余的汤汁一把打翻,全都泼在了黄杉少年臂弯处的毛巾上。
雪白的毛巾立马被油污弄脏,一块儿红一块儿白的,极为恶心……
两位老妇的脸上瞬间很是紧张!
刚才还在逼迫刘睿影喝酒的这位老妇,快步走到那泼出汤水的人面前,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金元宝,放在桌上。
“这位大爷,您行行好快点离开吧……我老婆子求你了!”
边说边打躬作揖,腰身弯的就快碰到地面了。
刘睿影震惊不已……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没骨气的?
自家少爷被人冒犯,泼了浑身油汤,她竟然还去给挑衅之人赔钱道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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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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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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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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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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