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人本就不会用刀。
虽然此人手中有刀,但用的却不是刀法。
此人和先前劲气化暗器的,是同一个人。
所以刘睿影根本就不在乎此人右手之刀。
身形接连闪动,躲开了那十数道弹出的劲气。
随即欺身上前。
竟是一剑横斩。
断了此人手中的刀锋。
刀锋已断。
就算是天下第一流的刀客,拿着一柄断刀,也是无济于事的。
刀锋断裂之后。
刀身只有原先三分之一的长度。
恰好像是一柄短刀。
可是短刀虽短,却也是完整的。
不似这断裂的长刀。
它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一把刀了。
刘睿影的剑尖抵在此人的咽喉上。
“我很好奇,你的身上究竟带了几把刀?”
刘睿影问道。
算上先前那把被他投掷出去的,这已经是第二把刀了。
一个不会用到的人,为何要带两把刀?
若说想用刀来当做伪装的话,一柄足以。
何苦还要带上两把呢?
此人并不回答。
却是突然那身子一缩。
刘睿影赶忙持剑朝前一挺。
没想到还是慢了片刻。
被这人躲了过去。
继而如鬼魂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刘睿影的背后。
手上竟是又拿着一把刀。
而且是一把完整的,全新的刀。
先前投掷出去的那把,仍在不远处插着。
断裂的那把,就在刘睿影的脚边。
现在他手上的这把,已是第三把刀。
此人挥刀朝着刘睿影的后背斜劈而来。
刘睿影拱起背,把剑背在身后。
挡住了他这一刀。
继而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此人笑了。
“你笑什么!”
这人压低了嗓音问道。
“我笑你明明不会用刀,却还容不得别人说你半个不字。”
刘睿影说道。
“谁说我不会使刀?”
话音还未落下。
此人便再度出刀,笔直的刺向刘睿影的心口。
刘睿影看着刀剑,一退再退。
而后猛然向旁侧一闪,竟是直接抓住了此人持刀的手。
一个刀客。
假如此人是个刀客的话,被人抓住了用刀的手,和把他浑身都绑了起来没什么区别。
何况刘睿影抓住的是他的手,而不是他的刀。
若是抓住了此人的刀,他还可以脱手松刀,一跃而起之后,翻过院墙离开。
可是现在被抓住的却是手。
这让他如何走得脱?
但刘睿影却是大意了。
这人本就不是用刀的。
所以用刀的手被抓住,对此人而言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照样可以松了刀。
此人松了刀之后。
变掌为拳。
劲气鼓荡,震开了刘睿影的手。
随即以一种惊人速度飞掠而去。
“我只有三把刀!”
此人的声音遥遥传来。
“师叔,不追吗?”
华浓问道。
“不追。”
刘睿影说道。
“哦……”
华浓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了一声。
经过此番交手。
刘睿影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斤两。
但是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的真正目的时,他是不会贸然下杀手的。
这人显然是为了完成某种使命而来。
完成了自当离去。
若是完不成,则一定会在此地徘徊。
如果刘睿影杀了他。
他的任务却是也没有完成。
自然会再派一人前来。
与其一个接一个的杀,那样麻烦。
还不如就如此和这个人多玩几次。
不管他穿什么颜色衣服,蒙不蒙着面。
只要交手的次数多了,总是会露出马脚的。
“我家客栈的顶棚换了,你得赔。”
这时,老板娘突然现身说道。
“赔多少钱?”
刘睿影问道。
“你若是把这柄完好无损的刀给我,就可以抵账了。”
老板娘指着地上插着的那把刀说道。
“你要刀何用?”
刘睿影问道。
这刀不是菜刀。
杀人倒是方便,可是割肉切菜却极不顺手。
刘睿影不知道老板娘要这柄刀做什么。
“卖。”
老板娘说道。
“卖刀?”
杂货店不是不能卖刀。
不过卖刀的杂货店,的确是很少。
况且在这里,又有谁会去买刀?
那些苦工有钱,不如多打几碗酒,多吃几块豆腐干。
而剩下那些有钱,来躲事的人。
却是巴不得让别人觉得自己从来没碰过刀枪。
“没人要的东西,死人的东西都是很好卖的。”
老板娘说道。
“没人要的东西,只要还完好无损,定然可以。只不过,死人的东西,却是要怎么卖?”
刘睿影问道。
“看,这就是死人的东西,只不过我喜欢,没有卖掉罢了。”
老板娘挽起袖子,露出皓腕。
指着那一只翡翠镯子,对刘睿影说道。
刘睿影本以为这老板娘身份不简单。
这只翡翠镯子定然是家传之物。
没想到却是死人的东西。
但能带上这样一只蓝花琉璃种翡翠镯子的人,却怎么会死在这里?
想必也是来躲事的……
也许有些人,并没有事,只是想来清闲清闲。
但最终却死在了这里。
毕竟活着的时候,总是不能远离那些诽谤,嘲讽,恭维。
无论以何种语气说出来,其实都是对于一个人罢了。
一个人只要活着,这人间就会不断的给予他劫难与责备。
要么是看不起,要么是嫉妒。
胆大的人敢于吹胡子瞪眼的说出来。
胆小的人即便不敢说,也会在心里暗暗的挖苦着。
可是当这人死了。
拥有的一切都化为幻光之后。
远离这些劫难和莫须有的责怪之后。
人们却又会对他的离开,心生惋惜。
随之而来的就是和之前截然相反的夸赞与恭维。
这么一说来,死人的东西倒的确是好卖。
甚至还能比活人的东西值钱的多。
老板娘把刀从地面上拔起。
刘睿影看着她拔刀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这老板娘才是个会用刀的人。
她拔刀的时候,先是四指轻轻的握住刀柄。
继而把拇指扣过来。
一发力。
刀就被拔起来了。
整个动作没有一点生涩之感。
“没想到你也是个高手!”
刘睿影说道。
“高手低手,能活着,活下去,才算是神仙手!”
老板娘说道。
刘睿影却是被这句话一惊。
试问世间,谁不想有神仙手?
但在老板娘嘴里,只要是现在能活着的人,却是已经都有神仙手了。
这般通透的明悟,不知要让多少人自愧不如。
老帮娘先前已经又打好了酒。
反正刘睿影压了一百两银子当做酒钱。
喝的越多,抵扣的越多。
早些扣完,岂不是又可以再赚一笔?
这点上老板娘倒是算的极为精明。
“等等!”
刘睿影说道。
“怎么了?”
老板娘提着刀,回头问道。
“我想看看这把刀。”
刘睿影说道。
“没杀死你的刀,自然就不是好刀,好刀也轮不到你来看了。”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了。
但还是把刀递给了刘睿影。
刘睿影提起来细细打量着。
这的确是一把极普通极普通的刀。
普通到街上任何一个铁匠铺都能打造出来。
铁用的也不是好铁。
刀身上还有斑斑点点的杂质。
一看就是淬炼不足的缘故。
只不过相较于别的长刀而言,这把刀的刀柄却是有些小巧精致。
像是特意根据持刀人的手而定制的。
这么一把普通的刀,为何要专门定制一个刀柄呢?
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何况这柄刀的主人还不会用刀。
定制的刀柄,或许纯粹是为了握着舒服罢了。
从这柄刀上,刘睿影倒是知道了些极为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先前这位不会用刀的刺客,一定是个极为贪图舒适的人。
就连自己不会用得刀,也要为了拿起来舒服,而特别定制一番刀柄。
只不过每个人都喜欢舒服,却是不能作为一个特质。
但这个人却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舒服。
这就叫做懂得享受。
贪图舒服和懂得享受是两个概念。
就好似乞丐每天都幻想着大鱼大肉,鱼翅燕窝。
可是真当他们吃起鱼翅时,却又觉得和粉丝没什么两样。
那燕窝,却是也经不住嚼。
软绵绵的,吸溜一口就没了。
所谓穷人乍富,大抵都是如此。
因为穷人并不懂得该如何享受。
即便给他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银两,走进酒楼里,他看着菜单却是也不知道该点些什么。
但这位刺客显然不是如此。
可是一个既懂得享受,又有条件享受的人为什么要当刺客?
而且还要来这荒无人烟的矿场行刺。
莫不是物质生活太过于满足,想追求些精神层面的刺激?
在中都的时候,刘睿影就听说过有些门阀大族的公子哥,有事没事的竟是去小铺子里偷东西。
若是侥幸没被抓到,甚至还有比一比谁偷的东西更大,谁偷的东西更值钱。
这岂不就是一种怪癖。
难道这刺客也是这样不成?
刘睿影在心里如此想着,却是把刀还给了老板娘。
就在这一挥手的动作间,刘睿影又闻到了一股香气。
不是肉香,也不是酒香。
而是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
他不知道这股香气是从何处传来的。
找来找去,发现竟是自己的手上沾染的。
“你的手有什么好闻的?”
老板娘看着刘睿影的动作,觉得着实可笑。
就像一条流浪狗,碰见了根骨头一样。
刘睿影没有理会老板娘的嘲讽。
而是把头凑近了老板娘的身前闻了闻。
“这就忍不住了?我酒还没喝好呢!”
老板娘伸手把刘睿影的脸推开说道。
这一下却是让刘睿影闻的更彻底。
自己手上的脂粉气,和老板娘身上的完全不同。
他想起自己这只手,先前除了酒杯以外,只抓过那位刺客的手。
刺客的手上有脂粉的香气,难道这位刺客竟然是个女人?
不过刘睿影确实也不敢确定。
因为那刺客不会用刀,却反而随身带着三把刀来遮掩。
谁能打包票说着脂粉不是那刺客故意涂抹在身上手上,借此混淆视听?
一切的结果,只有等那刺客下次现身时才能知晓。
重新回到酒桌前。
刘睿影着实不想再喝了。
不过经历了在阳文镇寿宴上的一场大醉之后,他的酒量好像着实提升了不少。
起码到现在为止,连一点醉意都没有。
只不过那一盘肉,却是被剩下的几人吃的干干净净。
“省旗大人,我们今晚就在此地住宿吗?”
一人问道。
“不然呢?你想住在哪里?”
刘睿影一路上和这几位阳文镇查缉司站楼中人都没有什么交流。
而且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却是终于有个人主动开口了。
“不……小的就是问问而已。”
那人连连摆手说道。
不过他对刘睿影的称呼,却是钻进了老板娘的耳朵里。
只不过她依旧不动声色的,催促着刘睿影喝酒。
“我的酒钱还剩多少?”
刘睿影忽然问道。
“第一轮酒,花了一两银子。现在是第二轮,花了二两银子。总共三两。”
老板娘说道。
“为何第二轮要比第一轮贵一倍?酒不都是七壶吗?”
刘睿影问答。
“酒是七壶没错。可人却不是第一轮的人。”
老板娘说道。
“这是什么道理?”
刘睿影不明白。
“酒喝到第二轮,状态自然和第一轮时不一样。”
老爸娘说道。
“别处都是喝的越多,越便宜。你这里到是完全颠倒过来了,喝的越多却是越贵。”
刘睿影说道。
“因为在我这里喝酒的人,都不太老实。喝的越多,越不老实。动不动就会把我的桌椅打翻,杯壶摔碎。这损失,自然得从酒钱里找补回来。”
老板娘说道。
听完这番话。
刘睿影觉得眼前这位老板娘不但是最放荡的老板娘,同时还是最精明的老板娘。
能同时集合这两种毫不相关的特质在一身,这老板娘也着实是个人物。
“外面那些人,现在算是喝到第几轮了?”
刘睿影问道。
“他们?半轮都不算!”
老板娘说道。
“为何他们半轮都不算,我们却已是两轮?我可是看到喝完了就又去那大酒缸里打酒的。”
刘睿影说道。
“他们都是一群老酒鬼。喝一晚上都喝不醉。况且也知道这里的规矩。喝多了想要发疯,只会到外面的空地去闹腾。却是没人敢踏进这店铺一步。”
老板娘说道。
语气和神情都显得颇为骄傲。
“那我出钱,请他们喝一轮!”
刘睿影说道。
这家集杂货店,饭馆,棺材铺的地方,着实有些神秘且恐怖。
而外面那即便看到了那刀光剑影,却也尽是怡然自乐。m.χIùmЬ.CǒM
既然自己在明处,而这这矿场的苦工们,以及那位刺客,还包括这位最放荡也最精明的老板娘在暗处,那不如就把这水搅的越浑越好。
“你当真要请他们喝酒?他们一旦喝起来可就不是一轮能应付的。”
老板娘问道。
“当真要请。一轮不能应付,那就把那一百两统统喝完!”
刘睿影说道。
“每个人刚来的时候,都是和你一般豪爽大方。只不过后来要么后面的棺材里躺着,要么前面的草棚下坐着。”
老帮娘去吆喝着那些苦工们进来喝酒的时候,徐老四突然现身说道。
“可是我现在还坐在这大厅中央。”
刘睿影说道。
“我曾经,是坐在那上面的人。”
徐老四说道。
手指了指这家杂货店,饭馆,棺材铺的楼上。
也就是先前滚下两个五十两银锭,又滚下两具装在白布袋里的尸体的楼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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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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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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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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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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