湔、湕、湗、湙。
这四族与先前的五族不同,互相之间代代联姻。
在这血缘的纽带下,却是同气连枝,自有一方天地。
虽读圣贤书但也对外通商,积山海之富,居林之饶。
四家争着修葺宅院,明面的夸赞实则是为了对比竞争。
血缘密切的几家人之间,门户相连,台阁相望。
若论最为浮夸者,当属湙家湙昊。
其房屋内里全部由百年柏树修建,井栏以玉石金银点缀,更养歌妓舞女八百余人,各个国色天香。
湙昊好武不喜文,却是九族中最为明目张胆的武修者。
那时草原王庭已经初具规模,他们在拥有了火后很快便一统草原,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帝国。
渐渐地,狼王的野心不再满足于草原之中,开始放眼看向临近的博古楼。
博古楼的繁华与奢侈无一不令他们垂涎三尺……
就算是同样用火烹制的事物,草原之人只懂得烤与煮。
有偶尔闻到一阵从博古楼飘去的炒菜油香,却都令他们心驰神往。
狼王也想住在那样华丽温暖的房子里,也想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也想搂着那些柔弱无骨,肌肤嫩滑如牛乳的美女喝酒。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开始袭扰与博古楼的边境。
本来没人看得起湙昊这武修的身份,毕竟博古楼时文道圣地。
要不是他生的一条好命,顶着这九族的姓氏,恐怕早就被赶了出去。但是此刻,当狼王的铁蹄踏响时,人们却又把他推到了最前线。
理由也很简单,你是平日里自诩标榜为武修,那现在要打架了,却是得当仁不让,舍你其谁!
湙昊接到这样的族令,又好气又好笑……
虽然自己是武修没错,可是这领军对阵之事怎么能和习武之人的切磋相提并论?
但是唇亡齿寒,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却也是懂得。
况且除了自己以外,九族之中也确实无人能扛得起折干大旗。
但是仓促间,博古楼一无可战之兵,二无军械战马,因此湙昊决定攻心为上。只要能暂缓住狼王的攻势,边能给九族和博古楼争取时间。
于是他一边让人收购天下兵器,一边又招兵买马。因为博古楼给的军饷俸禄很高,一时间有很多铁匠,游侠都甘愿为其卖命。
狄纬泰当时还不是一世龙门,他主动报名想要加入这博古楼的护卫军中,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最终他却落选了。
湙昊先是派人到草原王庭的属地内探查情况,摸清民心民意。
探子回来后告诉他,这草原王庭连年征伐不断,却是刚刚才安静下来不过两年左右。
虽然他们民风彪悍,能征善战,以一当十,但如此持久的杀戮却也是人困马乏……所有人都渴望过几天太平日子,对狼王的南下令并不是十分支持。
九族一直把他们当做原始的野蛮人,从未加以关注。没想到他们就这般在九族的眼皮子地下,发展富强到了如此境地。
不过湙昊却知晓到草原王庭看似狼王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实则却是比他们九族还要松散的部落结盟关系。
隶属于狼王这一脉的嫡系虽然都是精英,但人数上并不多。除却这以外,在草原王庭内势力最大的两支却是左庐和右芦。
左庐和右芦被的族长被封为大将军,有参政议政之权。其余的各种小部更是不计其数,但在王庭事物中确实根本插不上话。
湙昊让九族尽可能的拿出博古楼特有的奇珍异宝,而后由他亲自率领人马,携重宝带前去拜见左右芦的组长,也就是草原王庭的大将军。
这两个将军胸无大志。
一看到这金银珍宝,美女美酒,当下便一口答应湙昊如若接到了王命就尽量拖延。
随后湙昊趁着身处草原之地的时间,有竭力的收集他们的文化民俗,尤其是歌谣。
回来后,九族中的目光短浅之辈以为忧患已除,便提议收回受命。 当时,护卫军才刚刚大剑豪营房,正在乐游原上操练。
湙昊听闻后二话不说,就把象征着护卫军的统领权的兵符摆在了桌上,兵符下还压着一封信,上面写道:
吾房舍宽广,楼台高耸,井栏辉煌,本可夜夜笙歌以饮者留名。但吾生为九族之人,这血浓于水的确不敢怠慢,因此冒死深入草原王庭,求得一线喘息之机。如今,博古楼内精兵无一,强将归零,唯有以砚砌墙以挡狼骑铁蹄,以笔为矛破狼骑战甲。亦或摇尾乞怜,跪地投降,岁岁朝贡。想必九族族祖楼主已是成竹在胸,在下人卑言情,不复多言,以免害九族坏博古楼御敌之伟业。
九族族祖楼主看到此信后才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让那几个在背后议论谗言之辈,负荆请罪,前去请湙昊再度出山。
不料,这几人却是在湙昊府邸门前跪了三天三夜,都没有人开门。
不得已,湙家族祖楼长却是亲自登门,承诺对其的行为再不会有任何疑虑,让他尽管放开手脚,自去作为。
得到了这般保证,湙昊却才接过兵符,同意再度出山。
几个月后,他正式向狼王提出拜会请求。在得到同意后,他再次携带者珍宝美女前往草原。
这一次湙昊却是提出了一个关于建立通商缓冲带的建议,狼王本是一口否定,因为他的目的是征服而不是交易。但是在左右芦两位将军的帮腔之下,狼王最终还是妥协了。
只是关于这通商缓冲带的具体地点,湙昊说还要回去进一步的商议。
就这样一步步的,湙昊把时间越拖越长。
眼看护卫军操练已经能够令行禁止,湙昊带着地图第三次奔赴草原王庭。
这一次,他直接了当的提出把通商缓冲带设在乐游原外,也就是如今景平镇外古战场的位置。
那会儿还没有定西王域,这些土地虽然并不是由博古楼直接管辖,但实际上却也没有几户人家。
但湙昊却是一个做事风度翩翩又极将规矩的人,也是九族里难得的不排斥外姓之人。
他带着菜肉钱粮亲自登门拜访,把那几户人家的房舍和田地全都买了下来,承诺他们可以搬进乐游原中居住,也可以拿着钱去往别处生活。
这些朴实的农民哪里见过如此亲和的九族中人?不由感动的连连点头,却是一半去了乐游原,一半选择了远走他乡。
湙昊建立这通商缓冲带的用处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就是字面上的两重意思。
通商以求换取草原的优良战马,装备自己。
缓冲带用来御敌缓冲,正是现在的古战场之所在。
但缓兵之计终究是小道,湙昊知道以草原狼王贪婪暴虐的性格是不决计不会与博古楼如此和平共处的。
这一战在所难免,但是博古楼的护卫军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草原狼骑的铁蹄。
该来的终究会来。
看看现在景平镇外那片古战场的样子就能知道那一站的惨烈了,就是过了这么多年,刘睿影他们三人在路过时也禁不住悲凉叹惋……
在博古楼的护卫军和草原狼骑拼杀的死去活来之时,湙昊这位主帅却不见了人影。
他一人一骑,快马加鞭的赶去草原王庭,狼王的营帐。
九族中很多人都说他一定是投敌叛变,认贼作父,连带着湙昊所在的湙家都收到了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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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在草原王庭,狼王的大帐中。
湙昊面色平静的站在狼王面前。
虽然卫兵的钢刀,已经削掉了他的一丝碎发,但是他依旧不慌不忙。
这里是狼王大帐,他面对的是八十万铁骑的拥有者,被称为草原滴血雄鹰的狼王。
但是他依旧面色如常。
毕竟湙昊九族贵族的出生,也足以自傲。
“打仗之时,主帅不坐镇中军,难道是来求和的?”
狼王问道。
湙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你是想靠着唇舌之利,劝我退兵的?”
狼王又问道。
湙昊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此来何意?”
狼王问道。
“我就不会打仗。”
湙昊说道。
“我也知道你不会退兵。”
湙昊接着说道。
“我知道了,你是觉得博古楼此番沦陷在即,却是想要投靠于我?”
狼王笑着问道。
“我绝不投降。”
湙昊说道。
狼王笑的更加灿烂了。
他觉得眼前这个身形比他单薄的多的中年人着实有趣得紧……
站又不战,退也不退,降也不降。
就这么孤零零的跑到自己的大帐中,难道是来喝酒吃肉不成?
“我来杀你。你死了,狼骑自当退兵。”
湙昊说道。
“你连刀都没有,你用什么杀?”
狼王说道。
“我带了刀就没法走进你的大帐了。”
湙昊说道。
“可是你不带刀,却是该如何杀我?现在是我的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狼王走下来,结过卫兵手里的刀,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湙昊。
没想到湙昊竟然直接扑了上去,用牙咬狼王。
但是身型的差距实在太大,狼王又是身经百战,一脚就踢中了他的小腹。
“你是人还是疯狗?”
狼王愤怒的说道。
“楼破家亡在即,哪里还分人与狗?”
湙昊捂着肚子颤巍巍的站起来,却是被卫兵牢牢地困在了大帐中的柱子上。
“所以你说的杀我,竟然就是要咬死我?”
狼王戏谑的说道。
“这世上不用刀剑杀人的方法有很多。”
湙昊说道。
“这倒是没错……射箭,用毒,哪怕真用牙也确实能咬死人。”
狼王说道。
“但是现在你被绑起来了,咬不到我又该怎么办?”
狼王故意羞辱湙昊,想要看看他这博古楼之人还能有和说辞。
“我还有眼睛。”
湙昊说道。
“你的眼睛也能杀人?”
狼王疑惑扥问道。
“谁的眼睛都可以杀人。”
湙昊说道。
“用眼神把我看死吗?”
狼王问道。
“用眼神把你看死。”
湙昊说道。
狼王从火盆中拿出挑出两块炭火,弹到湙昊的眼睛上,将他的两只眼睛瞬时烫瞎。
“现在你还能如何杀我?”
接着,狼王又命卫兵用刀柄将湙昊的牙一颗一颗砸掉。
“我还能用舌头杀你。”
湙昊说道。
“用舌头舔死我?”
狼王问道。
“用舌头舔死你。”
湙昊说道。
随即,狼王又命令卫兵,想要把他的舌头割了。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割了舌头,不久没法儿再跟他说话了?于是便停了手,接着问道:“舌头我也给你割掉,然后呢?”
湙昊到这时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说道:
“就算你割了我的舌头,我还有嘴唇可以亲死你。还有四肢尚在,可以用最普通的方式打死你。”
“你一定要杀死我?”
狼王问道。
“一定要杀死你。”
湙昊说道。
“只是为了让我退兵?”
狼王问道。
“只是为了让你退兵。”
湙昊说道。
“博古楼给你什么条件,我都加一倍,不,十倍给你。从此以后你再我账下,为我效忠,你看可好?”
狼王说道。
“不好。”
湙昊摇了摇头说道。
失血过多,已经让他的精神和语气有些微弱。
若不是因为他是武修的关系,恐怕早已晕死过去了。
“我让你的地位在左庐右芦大将军之上,仅次于我,你看可好?”
狼王说道。
“不好。”
湙昊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那究竟要怎么样才好?”
狼王有些心灰意冷……没想到自己开出了如此的价码竟是还无法收买一个没了口齿的瞎子……
“我叫湙昊。”
湙昊艰难的说道。
“我知道你叫湙昊。”
狼王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姓湙。”
湙昊说道。
狼王这才恍然大悟,匆匆走下去亲自给湙昊松了绑。
“绳子是用来绑叛徒,却不能用来绑勇士。”
狼王说道。
“无所谓了,博古楼中人人都以为我是叛徒。他们觉得我生性凉薄,自私至极,哪里又知我会为了这莫须有的姓氏热血至此……”
湙昊说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是一道撤兵的军令却是从草原王庭的狼王大帐中传到了前线。
此时,狼骑已把护卫军斩杀殆尽。
狄纬泰正带领着博古楼中所有的青壮年在景平镇中,依托着地理优势节节抗击。
当他看到狼骑撤退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那张已沾满了血污的脸,却笑了起来。
“我们赢了!”
狄纬泰真比一挥。
随即身后的万千博古楼中人,纷纷欢呼雀跃不止。
“你是我见过的最忠诚勇敢的猛士,我答应赢你在我有生之年不会再入侵博古楼一步。”
狼王对着已经死去的湙昊说道。
他的身上插着一把钢刀。
角度诡异。
凭借着在这一战中的优异表现,狄纬泰却是坐上了‘一世龙门’这看似九族之下第一人的位置。
但他清楚自己依旧什么都不是。
一世龙门,这名字体面又好听,但又什么用?
规则都是九族制定的,名字也是九族取的。
若是九族高兴,把这名字改成‘一只大王八’,‘一枚大鳖蛋’,自己也得感恩戴德的受下。
刚开始的时候,狄纬泰很不适应。
他感到无限的空虚和焦虑……
这一世龙门的椅子,是带刺的。
屁股上没几分功力,他坐不住!
狄纬泰有功力,不然也根本没机会做。
但是功力有几成?持久有几分?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旁人不知晓各种利害关系的,羡慕嫉妒,甚至仇视他。
觉得他狄纬泰能做到的,自己有凭什么不行?
这算是外患。
狄纬泰身为一世龙门,对外当有所表率,但对内他只是九族的一个高级店小二,连掌柜的都算不上。
九族让他往东,他都不敢往西瞧一眼。
所以他上面得应付着交办的差事,下面还得仪态万分的给天下外姓才俊当一面旗帜。
这种分裂的生活,任谁也坚持不了太久的。
但是狄纬泰可以。
有一年秋天,九族高层在凤凰池以北的林区狩猎,狄纬泰作为一世龙门,自当随行。
这也是九族的对外的一个姿态,让世间人多一分念想,表现的好似他们九族多么的大肚能容一般。
实则狄纬泰无非就是去牵马坠蹬,铺纸研墨,摇旗呐喊罢了。
在当时,博古楼内发生了件轰动一时的答案——反书案。
起因是在被称为九族第一楼的湏家经楼内发现了一本史书,名曰《九族纲鉴易知录》。
看名字仿佛只是一本普通的,关于九族起源与历史的精要概括之书。但事实上当时九族内史等相关的史料文稿尚未对外公布,也还没有开始进行编纂工作。
这本书一打开,第一页便是一首打油诗:
九族一群王八蛋,成天只会叠罗汉。
教化本为天地安,他却硬往自个算。
这本书一经发现,狄纬泰就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
他拿到书后顿时大惊失色,匆匆叮嘱了前来送书之人让他不要声张之后,就怀揣这本反书前往九族议事所去报告。
但是半路上,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当时九族对博古楼的其余外姓之人几乎处于放养状态,所有的法令、规矩、条陈,都有狄纬泰拟定,九族签批后在公布实施。
所以狄纬泰就像是九族的眼睛和嘴巴。
他不想看到的,九族就看不到。
他不想说出来了的,九族就听不到。
狄纬泰想了想,却是掉头返回,心中已有了一番计划。
他找来几个自己的心腹,让他们把此书多多传抄,最好是弄得满城风雨。
不仅博古楼内要人尽皆知,博古楼外也要沸沸扬扬。
他还特意把第一页的打油诗抄下来,送到博古楼外教会孩童,让他们嬉闹时拍手传唱。
这是狄纬泰第一次见到九人聚在一起议事,但此刻他已被打的血肉模糊,双眼迷离,犹如一条死狗般跪趴在地上。
这就是白日里在外风光无限的一世龙门,此刻却是连路边乞儿都不如……
虽然狄纬泰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的快被活活打死。
他本以为九族中人最多惩处一番后便会让自己去处理此事。
毕竟这一世龙门就是他们最为得力的鹰犬和忠狗。
就在狄纬泰已经出气不进气时,也不知是九族中的谁说了一句:“行了别打了。抬他下去疗伤,好了之后再送过来。”
听到这句话,狄纬泰知道自己赌对了。
当下紧绷的神经一松,却是就此混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医师告诉他全身筋骨皮肉已无大碍,只是肝肾被打坏了……让他以后莫要熬夜,最好禁酒。
狄纬泰听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自己下了床,拄着拐又去了九族议事之所在。
一进大厅,他便舍去双拐,不顾身上重伤未愈便跪地痛哭不止。他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有负九族栽培之恩,对如此严重之事竟然是一点预防警戒之策都没有。说着说着就开始以头戗地,而后却是又要撞柱自尽……
如此这般一哭二闹的,九族中人却也是心有不忍。
毕竟一条狗养久了还是有感情的,何况他们只是对外人轻贱,还算不上是什么恶毒之辈。
当下拦住了狄纬泰,还给他赐了坐。
没想到狄纬泰一坐下,却是擦干眼泪立马换了副面孔。
咬牙切齿的说,自己对此一家有了方法,三日内定能根除反书之乱。
这一点,倒是和九族中人的想法一致。
毕竟这一世龙门只有他一人。
虽然下面还有那三德,五道,七子,但无论是人品,能力还是威信,却都不急狄纬泰一根手指。
终于,狄纬泰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授权,开始了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狄纬泰支取了大笔的金银,用这批金银在天下间招募了一匹死士,秘密的混进了博古楼中潜伏。
而后又将先前帮助自己传抄反书的心腹找来,先是给了他们厚重的封赏,而后又令他们不遗余力的查出反书案的真凶。
与此同时,更是贴出公告,鼓励所有读书人互相揭发。
如有隐瞒不报者,两两连坐。
霎时间,举报信犹如雪片般飞向狄纬泰。
他以一人之力有限,处理不完的理由,顺理成章的拥有了一套自己的独立事物机构。
明面上是对这博古楼公开招募了一批加入年限长的志虑忠纯之士,实则是暗暗启用了一批他以铺垫到内部的死士。
这批人,就是狄纬泰手中的鹰犬。
或者叫他们走狗的走狗也不为过。
总之,只要接到了举报信,不敢查实后结果怎么样,一律按照最严酷的刑罚惩处。
由此,狄纬泰的权利与威望打到了顶峰。
在他的严苛刑罚的缉查下,很快,一名黄姓书生就承认了自己便是这本反书的始作俑者。
随后,狄纬泰又召来那几名代为传抄的心腹用计除去后做成了畏罪自杀的假象,后又带人从他们的住处搜到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以及模仿他们的笔记写成的认罪遗书。
实际上,那些财报便是狄纬泰先行赏赐的那批。而认罪遗书对精通百家字体的狄纬泰来说,则更是小事一桩。
由此,三日之内,狄纬泰就雷厉风行的解决了这件《九族纲鉴易知录》反书案。
除了一位主犯,和所谓的五名从犯之外,共杀一千二百七十八人。
无一例外,全都是平日里与狄纬泰有仇怨或异议者。
第四日,狄纬泰率众举行祭祀仪式。
仪式上他显示高调歌颂了九族的丰功伟绩,而后又涕泪俱下的痛骂了反书一案的所有有罪之人,最后却又亲自为死去的众人求神祷告,而后带领大家一同火葬掩埋。
而那位黄姓书生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狄纬泰在凤凰池中建了一座水牢,把他关在里面,也不给饭食。
就这么任凭水冲泡,以至全身浮肿,不成人形。
随后,又将事先准备好的百余只数天粒米地滴水未进的鹦鹉放进这水牢中。
众目睽睽之下,这群鹦鹉纷纷涌进牢中争抢黄姓书生的血肉。
但是黄姓书生也因为饿的太久,饥不择食的抓住鹦鹉就往嘴里塞。
血浆混着鸟毛一时间充满了整个牢笼。
书生虽然是人,在力量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但是他却只有两只手,水牢中也没有多余的空间供他迂回闪避。
第一天,双方斗争的精神十足。
书生生吞了几只鹦鹉,还感觉体力有所恢复,故而更加拼命的挣扎。
但是人总有乏困之时候,鹦鹉却可以轮流休息。
何况以鹦鹉的嘴,却也是不那么容易能从书生身上叨下皮肉来的。
终于,在书生筋疲力竭之际,一直鹦鹉用爪子戳瞎了他的眼睛。
发现此处柔软的鹦鹉,立即一哄而上,就这么顺着眼睛打开了突破口。
人的面部五官,经脉最为敏感。
鹦鹉门就这样上顺着眼睛,下通开肛门,两头并进,三日之后,却是把这黄姓书生里面都吃空了……
这时狄纬泰又命人将这水牢重新沉入凤凰池中,把这食用了人肉的鹦鹉全部淹死。
捞出来之后全部葬在凤凰池畔,还手书了三字:“鹦鹉冢”。
那会儿,天下间的读书人本就喜欢鹦鹉。
觉得此鸟聪慧能言,风雅无比。
但是在此之后,整个博古楼内却是连鸟叫都听不到了。
狄纬泰说鹦鹉无罪,但人有罪。以鹦鹉决死罪人实乃无奈之举……因此特意立坟冢以祭奠,同时也是震慑。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让大家却是不要再学那位黄姓书生此番作为。
但是如此血腥的场面,这些读书人哪里见过?却是直把狄纬泰比作恶鬼阴差,索命无偿。
但狄纬泰却对此仿佛闻所未闻一般,依旧慢条斯理的做着自己的事。
反书案解决了,虽然九族也对狄纬泰这番血腥手段有所顾虑,但终究是事情已了。
九族中人一向视外姓为蝼蚁,人走路时会在乎踩死了多少只小虫吗?
相比之下,如何封赏犒劳狄纬泰才是一件左右为难之事。
他们既不想让狄纬泰过于得势头,风头压过九族。但是又不能毫无表示,落人口舌。
没想到,狄纬泰处理完所有之后,摆在九族面前的却是一纸奏请,想要辞去自己一世龙门的头衔。
奏请中非常可观的罗列了自己在反书案中的案中的功过,并且详细论述了博古楼在现阶段及以后发展中的不足和改进之处。
委实言辞凿凿,情真意切。可以从中看出狄纬泰对博古楼的一片丹心和九族的赤血忠心。
文末,狄纬泰却是提了一个建议。
他建议成立一个新的机构,名为凤凰监。由九族直属,严明风纪,以求类似事件再不发生。
九族看到词锋奏疏后大喜,不禁连连夸赞这狄纬泰却是肱骨之人才。立马就坡下驴,准了这封奏疏。
但为了彰显对狄纬泰的信任和表彰,却是要让他组建完凤凰监后才可退位让贤。
这凤凰监,便是狄纬泰计划的第二部。
随即,他把反书案时招募的死士全部启用,霎时就构建出了一个看似忠于九族,实则全部姓狄的凤凰监。
事成之后,他便真正辞去了一世龙门的头衔,为了避嫌还一度离开了博古楼。
他走时,是在深夜。
悄悄一人离开,没有诗酒唱和,也没有夹到欢送。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离去了。
第二日,得知此事的博古楼上下顿感凄婉无限。
狄纬泰有解释说自己是醉心于诗文,而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行合一,畅游天下。但明眼人却都说这是九族过河拆桥,终归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一时间,舆论倒转。
先前极力反对他血腥手段的众人,却又开始对他惺惺感慨,怜悯无限……
谁知,他狄纬泰虽然人不在博古楼中,却是隐于暗处稳坐钓鱼台,对博古楼中的风吹草动全部都了如指掌。
皇朝覆灭之后,博古楼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毕竟一个旧的势力覆灭,必将代表着一个新势力的兴起。
历史就是如此,不管是谁都会从历史的书写者渐渐地变成历史的一部分。自己的故事从来都会是由自己说了算的,至于别人笔下的你又是何种模样,那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五王既然要推翻皇朝的一切,但是对博古楼却也有所顾忌……
可是九族中人,却拎不清形势,依旧妄自尊大,这如何不让五王愤怒?
这五个人,可是刚刚诛仙的主儿,尸山血海中溜达了不知道多少趟还保住了个囫囵身。现在正是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时候,哪能受得了这气?Χiυmъ.cοΜ
但博古楼这千年基业,在天下人心中的威望实在太高……高到即便是当时的五王,也是无法撼动。
但擎中王刘景浩转念一想,何苦去费劲心力非要毁了这博古楼呢?不但不毁掉,还要给他分一块广袤的土地,以及比先前更多的特敕。
由此来标榜五王并不是残暴无道的土匪,而是顺民心,迎民意,通势力的明主。
而博古楼那些腐烂的快要发臭的九族之人,只要略一教唆挑拨,不信没人不跳出来。
但是当五王以此而行事后才发现。
这博古楼却是早已易主。
经楼倒塌,九族不存。
曾经的一世龙门狄纬泰,已成为唯一的楼主。
当下,正在大兴土木,务求彻底的摧毁九族遗迹,在废墟瓦砾间再造新的博古楼。
五王派遣的特使一看情况如此,也只能将计就计,把土地划分与特敕向狄纬泰一宣布,便匆匆离开。
若说狄纬泰不念旧恩,推翻九族却也是没错。
若说狄纬泰深明大义,推陈出新,重塑纲常却也是没错。
但九族中唯一被保留下来的,就是湙昊的旧宅……
不得不说,现在的博古楼却是要比以前九族时期强盛了不知道多少。
起码人人都觉得拥有了希望。
不管你来自何方,姓甚名谁,只要有真才实学,那就能够出人头地,
在博古楼重建完成的那天。
阳光重新洒在乐游原上。
所有的猩红与阴暗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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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凤凰池是博古楼的墓葬地吗?”
刘睿影问道。
他和萧锦侃肩并肩的走着。
萧锦侃两手空空,没有拿他的拄杖。
看他的步伐,却是走的比刘睿影还要平稳。
看来这条路他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就连何处有小坎,何处有石头都记得一清二楚。
刘睿影特别想问问他,这瞎子是靠什么记路的,但是又觉得这话太过歧视针对,有些说不出口。
“看不到东西反而比看得见东西记得更加清楚。”
萧锦侃说道。
“嗯?”
刘睿影似乎是没有听懂。
“你每日一醒来便睁着眼,少说也有四五个时辰,那该看读到过多少东西?却是都能记住吗?恐怕回忆起来的时候十不存一吧。”
萧锦侃说道。
刘睿影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如此,便点了点头。
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很多时候他已经不把萧锦侃当做一个瞎子了。
“我靠数步子记录。”
萧锦侃说道。
“多少步会有石头,多少步会遇到沟坎,记住之后避开就好了。”
“可是一场大雨就会冲刷的变了样子啊。”
刘睿影说道。
“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都得先按照原来的路子走。即使你能看得见也是如此行事吧?至于那些突发的改变,你也看不见,那岂不是 和我一样?说到底,都是相同的。”
萧锦侃说道。
刘睿影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这般默默的听着。
但是他最开始问的问题,萧锦侃却没有给他解释。
“刘省旗,萧大人,楼主请你们二位去一下。”
来人是花六。
刘睿影发觉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极其不友善,而且他的脸上还挂两行泪痕……
刘睿影看到萧锦侃的脸上也很是诧异,显然此事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楼主深夜可有急事?”
刘睿影问道。
“刘省旗……最多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要天亮了,哪里来的深夜?”
花六说道,语气中带着愤恨。
“花六,你怎么了?”
萧锦侃问道。
花六如此态度,让萧锦侃却也是有些挂不住面子。
“萧大人……我……”
花六竟是哽咽了起来,但是由强行咽了下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锦侃也意识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不然花六也不会如此失态。
三人一路走到了四季不冻河,看到狄纬泰已经站在此地。
他背着手,神色严肃,看到刘睿影来只微微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句尸体。
那具尸体平平整整的躺在地上,躺在四季不冻河的河畔。
头朝西,脚朝东。
若果……那还能算是头的话。
因为他的头沿着发际线,朝两边裂开。
脑浆撒了一地……却也是极好的肥料。
“刘省旗可知那酒三半现在身处何处?”
狄纬泰问道。
刘睿影很是茫然,他彻夜都与萧锦侃聊天饮酒,怎么会知道酒三半在哪里?
转眼,他看到欧小娥在一旁眉头紧锁,便悄悄的靠过去问道:
“酒三半怎么了?”
还不等欧小娥回答。
东方已然大亮。
刘睿影这才能清晰的看到那具尸体,不自主的惊呼了一声……
“这……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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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镇又来了外人。
自从上次刘睿影在镇中大战冰锥人之后,本来对外人见怪不怪的镇民们却都心生忌惮……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这道理。
“我们走了一夜了!”
一个年轻人说道。
“就快到了!”
一个老人说道。
“要是朴政宏来了该多好……还能为我们打个前站!”
年轻人说道。
“不要总把事情想的那么完备,有点惊喜和意外不是很好嘛?”
老人说道。
“这一路上最大的惊喜和意外就是我快饿死了!”
年轻人很是烦躁的说道。
“就快到了,过了经凭证马上就到!”
老人说道。
“你一路上都是如此骗我!你这糟老头子……若是信了你的话,这博古楼好似就在定西王城旁边一样,你咋不说就在我家门前呢?”
年轻人出言嘲讽,但老人却丝毫不在意的说道:
“过了景平镇再穿过乐游原就到了。”
年轻人气的跳下马背,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
“不给我吃一锅土豆烧牛肉,我是说什么都不会走的!”
“你看我这一身老肉抵不抵得过牛肉?我看你倒像是个土豆!赶紧上马赶路!”
老人朝着年轻人身边徐晃了一鞭子,自己却朝着前方径直走去。
“他妈的……软硬不吃天天逼老子!”
“呸!”
年轻人朝着老人的背影吐了一口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一百首诗,十篇作文,却是让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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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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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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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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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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