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德罗索却只是坐在角落里,抱着他的那幅画。
这幅画是他有感而发的即兴作品,所以完成的速度非常快,只是花了早间的几个小时就已经完成了大半。
然而他却始终觉得这幅画少了一些什么。少了一些什么呢,德罗索怎么也想不明白。就是感觉这幅画应该还差了一点东西,使得画面总是欠缺一些美感。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又将目光落在了柳原的身上。
此时的柳原正坐在前排的座位里教着艾尔使用步枪。
这是女孩让她教她的,说是想在以后的“狩猎”中起到一些作用。
对此柳原倒是并不怎么在意,毕竟对于她来说“狩猎”这种事显然是不需要什么帮助的,不过既然女孩想学,那她也不介意教。
“这个,放在这里。”站在艾尔的背后,柳原一边说着,一边将步枪的枪托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现在的身体太差还不能开枪,所以就先练习一下姿势吧。”
“好。”按照柳原的吩咐趴在车窗边,女孩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原本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也会用上枪械这种东西,但是她不想在之后的旅行中成为柳原的累赘。
所以无论如何,她想学一些自保的手段。
学习怎么开枪显然只是第一步,想要在冰原之上活下去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咔咔咔。”
杰斯特又在十几秒之内还原了一次魔方,随手将之放在了一边,看着艾尔笑了一下说道。
“小姑娘你应该庆幸,从一开始就有原这样的人教导你,我当年学习开枪的时候因为没人指导,差点就把自己的肩膀给弄废了。”
“嗯,柳原是一个好人。”艾尔肯定着杰斯特的话,同时无比熟练地给柳原发了一张好人卡。
“少说话,瞄准的时候保持安静,确定觇孔、准星和目标在一条直线上。”
重新嘱咐了一边的瞄准方式,柳原俯身在了艾尔的背上,用双手扶着她的手,调整着她的动作细节。
“手再握实一点,不要留下空隙,但也不要握得太紧。”
艾尔感受着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这才在恍惚间发现,柳原的手真的非常的冷。
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什么温度似的,如同一块被掩埋在冰雪中的石头。
“柳原。”趴在车窗边,艾尔突然出声说道。
“嗯?”柳原将下巴抵在了女孩的肩头,确认着她握枪的姿势。
“你真的不冷吗?”这应该是女孩的二次问起这个问题。
很少见,因为很少有人会在意柳原到底冷不冷。
而柳原的回答自然也是一样的。
“不冷。”她这样说道,随后又下意识地放开了女孩的手掌。
“怎么了,是我的手太冰了吗?”
“没有。”谁知下一刻,女孩就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
“没关系的,这样就好······”m.xiumb.com
是的,这样就好,因为如今艾尔能够抓住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哪怕它冰冷无比,但是抓着对方的时候,她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丝安心。
这种安心源自于她明白,她还没有彻底的孤独。
孤独是可以杀死一个人的,在她被彻底地遗留的时候。
看着女孩握着自己的手掌,柳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于是她轻轻地捏了捏了女孩的手,直到女孩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才开口说道:“好了,继续吧。”
“嗯。”
女孩应了一声,重新用枪口瞄准了车窗外的冰雪。
角落里,德罗索注视着柳原和艾尔。
不过他却并没有仔细地去倾听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只是看着柳原的胸口和艾尔的背部之间那明显的空隙。
“哦哦!”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惊叫了一声。
他确实是想到了一些东西,他想到他的画缺少什么了。
坐在一旁的肯特并没有去理会这个一惊一乍的少年。
要知道,这一路上他们都已经习惯这样的事了,艺术家嘛,都是这幅德行的。
只见德罗索快速地拿起了自己的画笔,在画纸上描绘了起来。
大约一分钟之后,少年长出了一口气,停下了自己手头的工作。
他感觉,他的画升华了。
具体升华在哪呢,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把柳原的某个部位画得稍微丰满了一点而已。
嗯,就一点。
而且绝对不是出自于个人的癖好,而是为了艺术的表达。
德罗索并不是不能够欣赏残缺的美感,只是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何况柳原的缺憾,未免也太过严重了一些。
一切都是为了美丽的艺术,德罗索想起了老画家对他说的话,眼神不禁又坚定了一些。
但是当他再一次看向柳原的时候,目光却又不自觉地飘忽了起来。
总感觉,做了一件很对不起原女士的事啊。
······
下午的时候,冰原上开始下起了雪。
这是一场晚来了两周的雪,以至于风雪过分的大。
为了防止在大雪中迷失方向,队伍暂时停了下来。
车厢里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温降得很低,麦卡为此专门点上了两个火炉,以防有人出现失温冻伤的情况。
温波模式下的火炉释放着适宜的温度,让车厢里的状况终归不至于太糟。
但是即使如此,围坐在火炉边的众人也还是紧紧的裹着防寒服、手套、围巾,和帽子,就连耳朵,都用半密闭式的耳罩给遮了起来。
“真冷啊。”德罗索哆嗦着,搓着自己的手臂小声地说道。
“冰原之上的天气就是这样,你除了去适应它,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杰斯特无力地靠坐在一边,嘴里吐着因为寒冷凝结而成的白雾。
“做些吃的吧。”肯特说着,便准备用那冻僵的手从背包里掏出一些肉干来。
“我来吧。”看着他的样子,柳原先一步从他的怀里拿过了背包,熟练地准备起了肉汤。
“原,你这种不畏惧寒冷的体制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杰斯特苦笑了一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魔方,现在他已经冷得连这东西都转不动了。
“相信我,这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柳原撕着肉干,耸了耸肩膀。
麦卡仰着头看着已经结上了一层白霜的车窗,半响,摇了摇头说道。
“这场雪,至少要下三天。”
这已经是比较乐观的情况了,这么大的雪,就是下上一个星期都是有可能的。
“等雪小一点就重新出发吧。”肯特无奈地叹了口气。
艾尔坐在柳原的怀里,她举着步枪站了一个上午,现在手脚都没有力气。
等到柳原将肉干撕好,倒上水煮起了肉汤之后,就又给女孩揉起了肩膀。
这让女孩的脸色有一些发红,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车厢里明显是安静了许多,只剩下了火炉煮着水的兹兹声。
“好闷啊。”杰斯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抱怨了一句,看了一眼众人。
“我们来做些什么吧?”
他是一个闲不住的性格,这点肯特和麦卡都知道。
但是对于自己的队友,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回了一句。
“你想干什么?”
“来几盘真言赌注怎么样?”杰斯特笑着将双手插在了自己的衣袖里,盘坐在地上问道。
真言赌注是灾后时代的一种消遣游戏,有点类似于灾前时代的另外一个日常游戏,真心话与大冒险。嗯,如果柳原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叫这个名字。
只是它去除了冒险的功能,变成了单纯的真言对赌。
输了的人按照游戏规则,在接下来的一个问题中必须说实话,而如果说谎话被揭穿了的话,那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你当是在办茶话会吗?”肯特扯了一下嘴巴。
“人总是得学会苦中做乐不是吗,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杰斯特冷得又打了一个寒颤,但是依旧咧着自己的嘴角。
“我没意见。”德罗索似乎也觉得这很有趣,披着身上的第二件防寒服,勉力地笑了一下,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随便。”麦卡呼出了一口寒气,从口袋里掏出了包柴烟来说道。
“可以抽烟吗?”
柴烟是灾后时代的一种廉价烟草,味道虽然不怎么好,但是同样能够做到提神的作用。
“一起。”作为队伍里的第二个烟民,柳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同流合污。
不得不说,她并不擅长照顾孩子,脑子里也没有注意到烟味会不会影响到艾尔的身体健康。
但是考虑到她本来就是要带着艾尔去死的,这种问题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啪。”两个烟民坐在一起点燃了烟头。
面对着杰斯特期待的目光,柳原夹着香烟抬了一下眉头说道。
“我也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在超过半数同意票的情况下,烟雾缭绕之中,这个名为真言赌注的游戏就这么开始了。
杰斯特手脚僵硬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两枚骰子,这个家伙身为一个雇佣者,出门带着的却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只见他嘿嘿地笑了一下,对着众人举起了两枚骰子说道。
“那么开始吧,因为人数的关系,我们的规则是点数最大的一个人可以向点数最小的一个人提出一个问题,回答的人必须说实话,没有意见吧。”
“没有。”一众声音错落不齐的回答道。
显然,眼下的这种情况他们也玩不了什么太激烈的游戏。
“哒,哒,哒,哒······”
零零散散的声音接连响起。
第一轮的投掷很快就有了结果,杰斯特最大,十一点,柳原最小,三点。
于是,作为开场,杰斯特笑着向着柳原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提问,原,你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内衣。”
“······”
场面安静了一瞬。
艾尔的脸色在第一时间便红了起来,德罗索咳嗽了一声,肯特黑着脸,麦卡摇了摇头。
不可否认,这个问题有些过分,但是也没有到太过分的程度,恰好卡在了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程度。
就像是一个带着一些颜色的笑话,所以也没有人出声阻止。
“呼。”车厢里柳原抱着艾尔抽着烟,神色平静。
半响,她才吐出了一口气,淡淡地回答道。
“没穿。”
“啪!”杰斯特当即低下头打了一个响指,摆着一脸赚到了的表情。
艾尔的脸色更红了。
德罗索掏着自己的口袋,他要吃一口药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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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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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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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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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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