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铺就的地面,砖缝里流淌着的污水,巷子两侧半掩着的房门,都透露着一种带有老照片色彩的陈旧感。
林放走过一道院门,隐约感觉到了某种窥探,可当他猛然回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下意识的转换灵魂视野,却发现,没有任何变化出现。
不是灵魂视野失效,而是他压根就没办法调动自己的灵魂视野!
这种情况,在林放铸就灵魂身躯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
“冷静!一定要冷静!”
林放提醒自己,他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内心的烦躁。
原来,最容易让人迷失的并不是突然获得什么强大的力量,而是明明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却忽然间一无所有。
林放自嘲的笑了笑,不再去探究那道院门背后的诡异,大踏步的走出了小巷。
离开了巷子,重新拥抱光明。
急速驶过的老爷车带起路边一片污水,毫不留情的泼向林放。
林放下意识的跳向旁边,勉强躲过了大片污水,却也不小心撞倒了站在巷口挎着提篮,贩卖香烟的一个小姑娘。
“我的烟……”
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扎着一对麻花辫,鞭子的尾巴上,有着两个小小的蝴蝶结,她穿着蓝色布掛,黑色长裙,一双简单的布鞋,被撞翻在地,跪倒在了青砖上面,膝盖不知道蹭到了什么,破了口子,流出了鲜红的血液。m.xiumb.com
可她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裙子已经沾染了污渍,徒劳的去捡那些被打湿了的香烟。
不管是散装的,还是盒装的,但凡从她手那个小提篮里掉出来的,全都被地面的污水浸湿,哪怕小姑娘再怎么卖力抢救,结果都没什么不同。
这些烟,没救了。
林放一脸尴尬的望着卖烟的小姑娘背影,有心告诉自己这是幻象,什么小姑娘,什么污水,统统都是假的,可看着跪在地上,还在努力的小姑娘,他终究还是过不去自己心头的那道坎。
“对不起,小姑娘,别捡了,我赔你。”
“你拿什么赔啊!讨饭吗?”
小姑娘回过身,脸上已经满是眼泪,她没好气的推开林放,“我先把这些烟拿回家,晒一晒,兴许能便宜卖掉。”
她把地上捡起来的香烟全都放回提篮里,小心的把完好的和打湿的分开放,不要沾在一起,然后提起篮子起身就走。
讨饭?怎么可能!
“我不是乞丐!”
“嗤!穿成这样都不是乞丐,你难不成还是什么大富豪?”
穿成这样?
跟上小姑娘脚步的林放低头一看自己,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窘。
他发现,自己穿着一套破破烂烂,几乎快要成条状的油腻“衣服”,其实就是一条麻袋,钻了几个口子,把头手露出来罢了。
脚倒是不用再漏,直接就是原本的开口。
就是这样一件破烂的麻袋装,还到处都是豁口,满是油污。
早知道自己穿成这样,林放又何苦去撞人家小姑娘?
林放再次追上小姑娘的步伐,这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副官长的任务考核标准是什么,这些东西,他统统都懒得去管。
他现在只想跟上小姑娘,赔偿她的损失。
“你别跟着我,我又不要你赔,你也赔不起!”
“我真的不是乞丐。”
“不是乞丐,那你是做什么的?”
或许是林放态度诚恳,或许是觉得林放长得挺帅的,不像什么坏人,小姑娘倒是没有再赶他走。
“我是……一个厨师。”
林放犹豫了一下,发现自己能够拿出来掩饰身份的技能,好像就只剩下了从彭子林老爷子那里学来的一身厨艺。
“厨师?骗人的吧!”
小姑娘拒绝相信,她嘟着嘴道:“如果你是厨师,那肯定做菜难吃死了,要不然也不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呃……”
林放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辩解道:“我做菜的味道其实还可以。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以前可牛逼了呢!”
“是!是!是!你可牛了!”小姑娘咯咯笑出声,却下意识的回避了某些字眼。
林放注意到这个细节,心头不由得一动。
似乎,这个小姑娘受到过良好教育。
两人一前一后,边走边聊,林放的大半心思都放在观察小姑娘的细节上面。
他注意到,小姑娘走路都是贴着路边靠近店铺的一侧,除非店铺门口有人出入,她才会让开一些,等错开路人,她又会紧贴过去。
还有就是小姑娘十分警惕,警觉性很高,总是时不时的回头观察着什么。
只看她这个模样,再贴合周围的环境,一个专有名词不自觉的涌上林放的心头。
等到走出正街,绕到一条小巷,小姑娘拦下林放,郑重的道:“大叔,谢谢你陪我走这么远,我已经快到家了,这里很安全,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我……”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从提篮的角落里摸出一个二角的小洋递给林放,“我帮不了你太多,这枚小洋是我攒了很久才攒下来的,不算多,也就够你在馆子里大吃一顿,或者去估衣铺子买两件旧衣服。”
林放想说不要,可是他在这个莫名的环境里一穷二白,起步资金严重匮乏。
小姑娘递过来的这二角小洋不算多,却无疑是在雪中送炭。
“我叫林放,这钱,还有你香烟的损失,我一定会赔的!”
“嘻嘻,不用你赔啦,你能吃上饭就不错啦,大厨师!”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胡小婵!我该走啦,妈妈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胡小婵……胡小婵?
林放猛的抬头,眼前却已经不见了小姑娘的影子。
小巷子里有三个岔道,直行的部分一眼就能看到头,可林放走到路口,左右两边也就看不到小姑娘的身影。
再想找到她,除了靠缘分,或许就只有去最初遇到她的地方。
林放记得,小姑娘之所以会站在那个巷子口附近卖烟,是因为旁边就是一个大戏院。
“这钱,还有你的损失,我都会还你的,十倍、百倍还你!”
林放默念了一句,转身离开小巷。
重新回到正街,林放试图跟人打听一下哪里有估衣铺子,这才知道别人对自己有多嫌弃。
他一路跟着胡小婵,倒是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现在找人问路才知道自己这一身打扮,有多遭人烦。
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只看衣冠,有一个半老徐娘的四十妇人,穿着一身青色旗袍,挥着丝巾,站在路边招呼着什么。
“大姐,请问哪里有卖估衣的?”
林放凑上去问路,这妇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睛一亮,半点不嫌弃他衣着邋遢,反倒拉着他的手,殷勤的问道:“小先生,这是落难了?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这店里管吃管住,一个月还有八块现大洋送上,只要你做一件事,你可否答应?”
“???”
林放有点不适应这妇人的热情,不过一听有八块大洋,还是忍不住问道:“做什么?”
“小先生,咱们里面说,这外面人多嘴杂的,别让别人听了去!”
林放只犹豫了一下,就被妇人拖着往店里走。
一进店门,林放就感觉有些不妥。
这店外面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也没有一个正经的店招,里面倒是挺大的。
偌大一个大厅,里面摆了至少五张桌子,有几桌客人正在喝着小酒,大声谈笑。
只是每一桌的客人怀里,或多或少的都搂上那么一两个穿着旗袍,浓妆艳抹的女子。
对着桌子的是个戏台,上面有人正在唱小调,唱的还是《送情郎》,声音柔美妩媚,起转承合处,像是要往人心窝子里挠似的,让人心痒痒。
戏台正上方是二楼的走廊,两侧各有一道楼梯,上面的房间挂满了红灯笼,只是这些红灯笼有些点上了蜡烛,有些却空寥寥的。
一看这阵势,哪怕林放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
“大姐,你的这份工,我怕是做不了,咱们再会!”
林放转身要走,却再次被妇人一把拉住,她未语先笑,“哎呀,小先生,在哪里做工不是做工?我一眼就看出小先生你不同凡俗,小先生怎么能因为我们身份卑微,沦落天涯,就轻贱我们?”
被妇人这么一说,林放倒是不好再走。
他满大街的问了半天,就只有这个妇人不嫌弃他衣衫褴褛。
再问过去,怕是照样被人嫌弃。
林放沉默了片刻,道:“大姐你给的工作,我怕是不能做,不过我的厨艺还不错,如果你们缺个厨师,我倒是可以补个缺。要是不缺,有什么洒扫帮厨的工作,我也能做。”
“哎哟哟,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硬气的。”妇人上下打量了林放片刻,啧啧摇头,“真是可惜了你这好相貌。罢!罢!罢!我虽然是个倚门卖笑的老妈子,却从不做那强人所难的勾当。我这个小买卖呀,还真缺一个会做饭的。你也不要叫我大姐,叫我花姐吧。小先生怎么称呼?”
“花姐,我叫林放。”
“乖!林小先生!”花姐见林放懂事,笑的满脸开花,忍不住在林放脸上摸了一下,被他躲过去也不着恼,“我可先跟你说好,这做饭的一个月只能拿两块大洋。你先去洗个澡,我再帮你置办一身衣服,我可先说好,这些钱都要从你工钱里扣的,你可不许赖账!”
“承花姐的情,赖不了账。”
“好嘞,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跟我来!”
确定是当厨师,林放倒也没了意见,哪怕这是旧时代的勾栏,好歹也能暂时容身。
总归是要先挣些盘缠,有点资本,才好回报胡小婵。
“花姐,怎么带个叫花子进来?”
“我叫你一脸,谁没个落难的时候?叫花子怎么了?谁还能生下来就是叫花子不成?”
“花姐,快把这人赶出去吧,这人好脏啊!”
“我看你才脏!小蹄子往床上一躺,迎来送往夹过那么多根XX,犯了花柳你都不嫌脏,只是穿的脏点怎么了?”
这一路走过去,不知多少人跟花姐打招呼,可大多数语言中都是满满的嫌弃。
让林放意外的是,每有人出言侮辱他,他自己还没觉得怎样,花姐先就反击了回去。
被花姐这么维护着,哪怕只是和她刚相识不久,林放心头也不禁有些温暖。
小姑娘胡小婵是这样,老鸨花姐也是这样。
有这样的一丝温情在,哪怕这只是一场早晚要醒的梦,又何妨梦的长久一点。
花姐把林放带到一个略显陈旧的单独小房间,招呼他道:“以后啊,你就睡这里,房间小是小了一点,好在你一个人住,也没谁打搅你。洗澡在另外的地方,你先等我,我给你准备一身衣服,一会儿我带你去。”
等花姐离开,林放推门进去,不用左右打量,只一眼,就能把房间看个底儿掉。
房间里就一张木床,一张靠墙的长桌,一张木椅,就差不多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长桌上有一个装了茶杯、茶壶的木制茶盘,茶盘旁边居然还有一个很小的茶罐。
初来乍到,能混到这么一个单间,林放感觉这样的开局,已经算不得差了。
不一会儿功夫,有一个戴着瓜皮帽,穿着麻坎肩,内衬一件白色小褂的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包裹冲了进来,他看到林放,一脸的狐疑,却还是试探着问道:“林小先生?”
见林放点头,他如释重负的把包裹递过来,“小先生,这是花姐帮你准备的衣服,花姐被人给绊住过不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洗澡。”
“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
“不敢!不敢!小先生千万别这么叫,被花姐知道可了不得,你就我三注就行,不是柱子的柱,就是下注的注,我爹给起的,他这人好赌,给我起名想要转运,可到底没转成。”
林放跟着中年男子三注前往澡堂,对方这话匣子一开,眼瞅着就收不住了。
等来到洗澡的地方,三注差点没把他祖宗三代的情况都说给林放知道。
好在等林放进了澡堂,三注没有跟着进去,留下一句:“小先生,跟你聊天真愉快,以后有时间咱们一起喝点!”便转身离开。
要是他跟进来,林放这澡都洗不安稳。
(新世界,新画风,也试一点新东西。拜谢一直不离不弃的朋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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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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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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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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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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