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莽明>第五章:刀已磨好,马上杀猪
  我颍川陈氏,子孙数十世贵显,家门响誉千年不坠,依占的便是:审时、以恒、得人

  ——陈氏谱录

  小土屋内,方景楠静静地看着从陈有富那忽悠来的陈氏谱录。旁边陈银花用炉子烧着水,准备泡茶。

  往日方景楠在安民墩骑完马后,都会留在墩里吃饭,今天自是没那心情。自弄清楚年代后,他便知道,这是个人命如草芥,更是人吃人的时代。

  然而字面意义总是浅,远不如亲身经历。

  接触了这么多人,他早没了小看古人的心思,相对而言他们只是见识少,论聪明机灵可并不差。

  方景楠不是那种为了赚钱,就拼尽所有,恨不得卖友求荣托妻献子也要成功的人,小富即安便可。

  发明创造他是不会,但写字算术总不差吧,利用跨越几百年的见识,混个吃饱喝暖肯定是妥妥的。

  但现在他算明白了,这年头可不是能赚几个小钱就行的。

  方景楠不希望以后再被人拿箭指着的时候,自己却豪无还手之力,那不成废物了嘛。而且,如果冷笠这种事落到自己头上,靠谁来救?

  所以,方景楠决定,需要主动起来,自己的小命必需掌握在实力上,而不是寄托于运气。

  放下书,方景楠平静而有力地道:“银花,走,该吃晚饭了。”

  ###

  陈家宅院。

  唿哧,嗦嗦嗦嗦!

  最后一个杂粮窝头,就着一碗胡辣汤哗哗吞下,胡椒的辛辣让胃里热了起来,驱赶着明末的冷风春寒。

  这才是正经的明末山西小财主家的常规吃食,粟米磨成粉和喂猪的糠一起混和做成窝头,口感粗砺,就着汤喝勉强也能下肚。

  就这,还都是主子吃的。陈有富家还有着七八个家奴,这会儿围坐在外堂院子的小桌上,一人分着两个大窝头,就着几根咸菜,咂叭着嘴吃的有滋有味。

  这也就是陈老财主家,那些普通村民佃户们,现在基本都是啃点野菜,或者寻些观音土顶饿了。

  方景楠没有挑剔饭菜,谁让自己之前说过不用准备晚饭了呢。

  陈老财主一如既往的热情周全,见他吃完,赶忙递上一杯沏好的茶水,陪笑道:“今晚招待不周哈,但是你放心,刀已磨好,马上杀猪!”

  以茶水漱了漱口,方景楠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太客气了,偶尔换换口味不防事。”顿了顿又道:“说起来,今天到是遇到件事,比较有趣。”

  陈有富接过话道:“是安民墩那小旗孟铁柱的倒霉事?”

  方景楠没想他竟然知道,奇道:“谁告诉你的,银花?”

  “是啊,银花这傻孩子,回来便找我要粮要钱,一问之下,到是听了明白。”陈有富一脸温和的微笑道:“要我说呀,这王镇抚不是好货,半年粮饷哪有那么多。”

  方景楠奇道:“募兵的粮饷多少,肯定有规制的吧,他怎好乱报。”

  陈有富道:“规制当然有,也确实是像他所说,可是粮饷从朝庭发下来,层层克扣,落在兵丁手上,能有个三成,就是待兵如子了。”

  方景楠听罢顿时呆了,脸色极为难看,心里像吃了屎般难受。就一个边城小地的从六品镇抚,侮辱了我的人还不算,还他妈侮辱我的智商!以后若要再当古人好欺,我就,我就……

  “景楠兄,你怎么了?”见方景楠脸色不佳,陈有富拍了拍他的手道。

  呼……

  “没啥,”方景楠叹了口气道:“只是觉得这王镇抚心机狡诈,也太坏了。”

  陈有富忽然也楞了一下,低声道:“武官的这点小思量算个甚狡诈,那帮子读书的进士大老爷才叫吃人不吐骨头呐。”

  方景楠没法再说下去了,自己被一个土财主都看不上的武官忽悠,那智商不就等于零了么。

  方景楠提起这话题是有想法的,接着道:“听说,你去年领着村里人在云冈堡躲过东虏,那你认识里面军头么?”

  “认识呀,”陈有富道:“我与云冈堡操守(千户品级)邓林邓大人,喝过好几顿酒呢。”

  方景楠道:“那你看,能不能帮着去求求情?”

  见方景楠提出这事,陈有富微微一笑,挺直了腰,忽然一本正经地坐了下来,淡然道:“不帮!”

  呃……

  方景楠到没自大的认为,自己一开口他便会痛快答应,只是这拒绝的也太直接了。

  缓了缓,方景楠试探道:“若是不方便求情,那能不能支援点粮饷,算我借你的,回头一定还你。”

  陈有富仍是摇头,“不借!”

  呃……反常,这冷漠姿态太过反常。

  好在方景楠也不是全无准备,只见他露出那种颇像个神棍般的神秘微笑,道:“嗯,我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法门,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与您交换,您看怎样?”

  不知不觉间,方景楠对他都用上了敬语‘您’了。果然陈有富眉头动了一下,问道:“什么法门?”

  “现在不能说的那么细致,”方景楠道:“简单来说是,我知道一种煤炉的做法,可以保持炉火全天不息,而且还省煤料。”

  山西多煤炭,民间日常一般都是以煤炭为燃料,包括军户打铁炼铁也都是用煤,消耗量非常大。

  而他们使用的炉子与烧木柴的炉子都是差不多的,每次使用之前,都需要发火把煤炭点着,非常耽误时间,而且一点一灭的,很浪费燃料。

  听说是做煤炉,陈有富略显失望,淡淡道:“老百姓什么都缺,就时间多的是,也不怕麻烦,所以炉火不息啥的并不重要。”

  跟着他又道:“普通一户人家,每月用煤约半担三十斤,按年也不过六担。而煤炭是贱物,每担要银1钱4分,六担便8钱4分,往高了说,那煤炉可以节省一半的煤料,每户每年也不过省四钱银子。”

  陈有富脸上是那种不怎么瞧的上的神色,方景楠却是异常欣喜,他道:“这事可不能这么理解,百川聚可成海,细沙合可断流,一户是四钱银,一百户那就是四十两,万户则是四千两。不说其它地方,单单咱们山西,一百万户总有吧,那就是四十万两了啊!”

  “这还只是一年,十年呢,二十年呢……”方景楠越说越兴奋。

  陈有富却是没忍住首次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道:“难道天下的生意被你一个人做了不成?”

  “你那个煤炉需要找工匠做吧,要卖那么多户,得请很多工匠吧,这手艺能不流传出去?”陈有富点了下头道:“行,就算你有法子不外传,别人偷不去,可偷不去,还不能来抢吗?你一流民,我一村里长,保的住?”

  方景楠无语了,这年头没专利保护不说,还他妈有恶霸。

  这……

  “当然了,”陈有富仿佛打一棒又给颗糖一般,赞同道:“若真有这好手艺,先自个儿卖着,保不住时再找个大商人卖了,几百两银子还是好赚的。”

  几百两银子也不少了,方景楠喜道:“那你是同意了?”

  陈有富摇了摇头道:“没兴趣,还有别的么?”

  方景楠沉默了,认真地注视着陈有富,甚至连传说中的微表情观察法都用上了,可一切反馈告诉他,陈有富对此是真的没兴趣,而不是试图拿捏自己换取更好的利益。

  一个土财主,竟看不上几百两银子的买卖。

  轻叹口气,方景楠决定拿出自己能想到的终极大招,他喝了口茶,慢慢地道:“民以食为天,农以水为先,自天启朝以来,天气反常多变,近几年更是连年干旱,我看村里很多水井都枯了,而我知道一种法子,可以使枯井复满。”琇書蛧

  陈有富终于动容了,惊道:“有这般神奇的法门?”

  “当然!”方景楠终于有种智商碾压古人的舒畅感,虽说对面仅是个乡下土财主。

  “可否透知一二?”

  方景楠知道不解释一下,他是不会相信的,在心里拿捏好分寸,便道:“咱们现在打的井都太浅,天气一干便没水了,但是如果往里再多打深一些,那儿水源充足,几乎可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打多深?”

  “唔,不一而足,十几二十丈深肯定够了。”

  “这么深如何取水?”

  “制一圆型空心铁柱,插入水中,我自有法子可以取水,详细那就……呃……不能……”

  只见陈有富越听越失望,方景楠吱唔着又感不妙,果然,陈有富叹道:“一口井最多浇灌二十亩,每亩产粮一石,抽取一斗,二十亩便为二石,可得银二两。”

  方景楠听完本想说,那也不错了呀,两千亩田地不就有二百两银子了嘛。但看到陈有富失望的脸色,方景楠选择了乖乖闭嘴。

  陈有富接着道:“先不说打一口十几丈深的井需要多大劳力,单就那么长的空心铁柱,铁料钱就需要二十两。”

  ……

  ……

  方景楠彻底没话了,这两个法子,已经是他近两个月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尝试着能做出来的小发明。几乎就是他的极限了。

  这时代大的消费很简单,无非是衣食住行。

  顺着这个琢磨,能弄出来并且有用的,也这样了,方景楠已经黔驴技穷,他甚至开始恼怒自己的无用。

  “能问一句么?”缓了很久,方景楠心想不能放弃,这赚几两银子的小事都搞不定,以后还怎么办。他把思路从利益交换上,又转回到人情冷暖上来,“这些天好吃好喝的,花费应该不小吧?”

  “还行还行,每日也就半两银子。”说到这个,陈有富又换成谄媚表情,“您这么大本事,吃点喝点不算啥。”

  “那你为何连几两银子都不肯借?”

  “这是两码子事,”陈有富收起笑容,异常认真地道:“约赌我输了你,献女伺候,美食贡上,都无失天理大道之处。而时间也不过一个月罢了,等此月过去,你一无亲朋、二无田产、三无功名,何以为生?”

  方景楠听了心中一紧,这老陈头是要干嘛?

  陈有富又道:“而这个月你过着锦衣玉石的生活,让你去吃野草树皮,你能下咽?”

  我草,这好吃好喝的供着,原来还有这个套子在等着我?

  这不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

  一次次被古人碾压智商,加上对自己无能的不满,方景楠终是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吼道:“你这是几个意思?”

  陈有富没有生气,表情更是极度认真,甚至还带有一丝庄严神圣,“您不是有大气运加身么?我想再看看。”

  “看你个屁呀,”方景楠憋了一天的怨气彻底爆发,“你一个乡下土财主,老子有没有气运,关你屁事。”

  “话不能这么说,”陈有富道:“还记得我给您看的陈氏谱录吧?王朝更递三百年一轮回,大明立国已有二百六十年,近年更是天灾兵祸不断,文官贪财武将怕死,恐怕没有几十年好过了,做为陈氏子孙,我需要为后辈多做考虑和安排。”

  “哈哈哈,”仿佛是这句话伤到了自己,方景楠愤然大笑,“看看,快看看,一个乡下土财主都有如此大胸怀,谁还敢说我大明无人,也?但是很遗憾,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方景楠盯着陈有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大明朝崇祯必完。岁,不超十载。”

  “什么?”陈有富徒地呆若木鸡,如被雷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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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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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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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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