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景抱着一个纸箱从公司里出来,她回过头看了看公司所在的大厦,不觉黯然神伤。
从大学毕业后,她换过几次工作,在这家保健品公司上班的时间最长。虽然业绩实在太差,在公司里也挺受欺负。可呆的时间长了,还是有感情的。
公司这次辞退她倒也大方,该给的赔偿一分不少,给钱也爽快,秒到帐。看架势,好象是一分钟也不想让她再呆下去。
弄得景景同学都有点疑惑了,我就是那么可怕那么遭人厌恶,欲要赶走为快吗?
她本是一个有点迷糊的小姑娘,忽然被人开除,心中难过,不觉得眼眶发红,就掏出手机想找人倾诉。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杜景景鬼使神差地拨了宋轻云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那边宋轻云好象正在同什么人说话,声音远远传来:“我说陈尚云,你婆娘大半夜上厕所都掉茅坑里了……是是是,我是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说话不注意,给你道歉了……你想啊,厕所入户之后,地砖一铺,蹲便器一安,粪坑和厕所就隔开了,那不就闻不到臭气了……”
杜景景是个温柔的女子,知道宋轻云正在工作,加上她也好奇宋轻云平日里究竟在干什么,也没有喊,就把手机贴在耳朵上静静听着。
宋轻云:“现在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村里的蚊子苍蝇忽然多起来。上个厕所,屁股都被蚊子叮得全是包……你蹲那里的时候,得不住地挪,拉一泡屎,累得够戗……厕所入户,弄好后,你解手的时候也舒服不是?”
另外一个声音传来,估计是那个叫什么陈尚云的村民:“我喜欢被蚊子叮,我喜欢痒不行吗……不给钱,说什么都不好使……给钱,一万块我就答应你。把厕所搬我卧室都行……”
“话不是这么说的。”宋轻云又道:“这蚊子身上带着很多细菌的,被叮了要生病的,你就不怕打摆子……要讲科学……李双喜你晓得吗,出事了。他家的是旱厕,蚊子闹得也厉害……他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神经病,买了一箱灭害灵回去全部喷厕所里……李双喜解手的时候要抽烟压住粪坑臭味的,昨天他抽完烟后那烟头朝下面一扔。拐了,呼地一声,火苗子就蹿上来,把毛都撩光了……”
“扑哧!”杜景景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又羞得满面通红。
这这这……这个宋轻云原来是这样,和以前见到他的时候就象是两个人……好尴尬。
宋轻云估计也是听到电话里的笑声,大惊,这才吼:“谁在偷听,站出来!”
杜景景:“宋轻云,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哈,是你,杜景景。”宋轻云又对陈尚元道:“陈尚云,今天咱们就聊到这里,改天一起喝茶。”
陈尚云:“谁要跟你喝茶?”
宋轻云:“只要你搬厕所,别说喝茶,喝酒都行……(脚步声)景景,好了,咱们继续说,什么事?”
杜景景:“没事了。”
宋轻云:“什么就没事了,没事你打什么电话,咱们是不是老铁,有事别藏着,最烦说话说一半的人了……咳,你别生气,我干基层工作干习惯了,说话有点粗。你容我先切换一下角色。”
顿了顿,他语气边得温和温柔:“景景,什么事?”
杜景景扑哧一声:“没什么事,刚才我心情很不好,想找朋友聊聊,可刚才听你在电话里跟人说上厕所被火……撩……撩了那个……我心情就好起来了,没事了。”
宋轻云:“你是说李道士被火烧的事啊,哈哈,哈哈。”
杜景景红得一张俏脸更是要滴出水来:“宋轻云你不正经,我生气了哟,我不搭理你了……哈哈,哈哈。”
两人都对着电话大笑。
笑完,杜景景说:“宋轻云,不好意思打搅你了,我今天来公司办理了离职手续,已经办完了。”
宋轻云:“赔钱没有?”
杜景景:“赔了N+1。”
“哇,应该不少,你等着,我这就开车来省城,你请吃饭,人均八百的日料走起。”
杜景景:“你这人怎么说到吃上面了,我都没工作了,好难过。”
宋轻云:“景景,你现在转过身去。”
杜景景有点莫名其妙,她转身看了看,道:“没什么呀?”
“怎么可能没什么呀?”宋轻云问:“你们大厦底楼难道没有卖奶茶的?”
“没有呀!”
“咖啡馆呢?”
“也没有?”
“怎么可能,卖关东煮的呢?”
“也没有,但有一家牛排店。”杜景景更是疑惑:“宋轻云你说这些做什么?”
宋轻云:“有牛排店就好,你走进去,点一杯咖啡,来份甜点,糖使人快乐,你会忘记一切烦恼的。”
“原来你是让我吃东西啊。”杜景景恍然大悟:“倒是一个好办法,我这就去。”
“帮我多吃点。”宋轻云:“工作没了再找一个就是,这年头还有人会饿死?其实,以现在的房价物价,我们那点薪水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那么,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做自己喜欢做的工作,不为钱,单纯粹是因为爱好和成就自我。工作、美食、美女,多么让人快乐的事物啊!现在你去吃甜食点心,你又是美女,现在就差一个工作了。”
“美女,哪里有?”
电话那头,宋轻云吹了个口哨:“你不就是?”
杜景景脸又红:“宋轻云,最讨厌你不正经的样子,不说了,我要点单了。”
她点了一杯咖啡,放了三包糖,甜得喇嗓子。
这家牛排店的提拉米苏做得不错,小饼干烤得酥脆。
吃着点心,景景突然很快乐——和宋轻云聊天真的让人愉快,他很讨姑娘喜欢啊——宋轻云,你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
今天的省城天气很好,难得地青天白云,有鸽子在天空掠过,鸽哨悠扬。
“丁冬,欢迎光临!”有客人走进牛排店。
服务生:“先生几位?”
“我找人。”
听到他们说话,杜景景下意识看去,却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钱松。
景景同学被公司解聘可说是和此人有直接关系,解除劳动合同的申请是他这个部门主管打上去的。
换其他人,现在只怕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但杜景景性格温柔,现在都离开公司了,对她来说钱松就是个路人,就把头转到一边去。
不想,钱松径直都了过来,坐到杜景景对面。
杜景景:“你……”
钱松手中也抱着一个小纸箱,满面颓丧和戾气。
服务生跟过来:“帅哥你要点点什么?”
“给我一杯白水吧。”钱松从包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点着了大口大口地吸着。
服务生本想提醒他这里不能吸烟,可看到他可怕的模样,就闭上了嘴巴。
杜景景吃惊地看着他:“你不抽烟的吧?”
“咳咳……”钱松大概是吸得猛了,咳嗽得眼泪都下来了。
他把烟头直接在桌子上杵灭:“景景,我。”
杜景景:“请你不要这样称呼我。”
“好,我不这么喊你了。杜景景,你的辞退申请是我打的报告,你是不是忒恨我。”
杜景景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胸中带着一股怨气,但口中还是淡淡道:“钱松,任何人丢了工作都不会高兴起来的。”
钱松:“杜景景,你没有吃过生活的苦,不知道一个中干职位对我这么一个寒门子弟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是是,我以前做产品做销售的时候,收入是可以。但是这工作是个人就能做,并没有不可替代性……谢谢。”
服务生把水送来了。
钱松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
他的口中有丝丝烟气渗出来。
杜景景觉得好笑。
钱松:“我继续说下去,销售是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只要你能吃苦,能说会道,心眼又活,就没有干不成的。而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并不缺我钱松一个,再过得几年又会有年轻人进公司。到那个时候,就该是我们这种老人被淘汰的时候。”
“真到那个时候,我年纪大了,思维也跟不上时代,也会被自然淘汰。而那个时候,我的收入会降一大截,生活水平将一落千丈,这就是所谓的中年危机吧!”
“是是是,我现在还不到三十岁。但现在的时代变化得太快了,快得人跟不上节奏。”
“我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你有这个能力,去干销售就是赚几年快钱。在有钱的时候,你得为将来做打算。那么,该怎么做呢?就是转入管理层,掌握和拥有自己的销售渠道,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够了。”杜景景打断他:“钱松,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畅谈人生理想?”
钱松苦涩摇头:“不,杜景景,不是的,我都被公司辞退了,我现在和你一样。”
“你被辞退了,为什么?”杜景景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心中忽然感到一阵痛苦,语气中难得地带着讽刺:“你不是已经升职部门主管了吗?”
钱松痛苦道:“我怎么知道,这才几天一切都变了。杜景景,不谋一时者,不可谋一世,凡事都得想到前头。我要度过未来的中年危机,所以,那个部门主管我必须做。石总说了,让我打报告开除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对不起你了。”
杜景景:“可现在你也被辞退了。”
“是啊,我这是被姓石的卸磨杀驴。”钱松说。
杜景景:“难听的话,比如报应什么的,我就不说了。”
钱松:“杜景景,听到是我申请辞退你,你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杜景景:“都过去了。”
钱松:“其实,对于你被辞退后,将来怎么办,我还是有打算的。”
“打算?”杜景景吃惊地问:“什么打算?”
钱松:“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哈,我每年的销售提成就有三四十万,做了部门经理之后,收入也会上一个台阶,年入百万当不在话下。那样一来,房子车子老婆孩子都不在话下。杜景景你在业务是实在是没有天分,拼死拼活也就几千块。在如今这个社会,这点收入抵得了什么用,还不如做家庭妇女,我想我能维持一个家庭日常开销的。所以,你不工作也好。女人嘛,本就应该回到家庭。”
杜景景瞠目结舌,手中的调羹都掉桌上了。
钱松:“我觉得我能养活你,我有这个信心。只是,只是事情发生得太仓促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罗世忠的专卖店,而你当时对我又有误会,我打算这事弄好再跟你沟通的。只是,只是,没想到姓石的下手那么狠。”
杜景景这才回过神来,感觉受到极大的羞辱:“钱松,你觉得在我这里说这种话合适吗?”
钱松喃喃道:“我要振作,我要振作,我还年轻,我得重新去找个工作,以我的本事,年入几十万没有任何问题,姓石的,你别想看我笑话。”
杜景景站起来:“说完没有,说完我走了。”
钱松忽然眼睛一亮,急道:“景景,等等,等等。我会成功的,我肯定能成功。我对你的心意你肯定是晓得的,那么,等我找到工作,等我成功之后,我们可以在一起吗?不不不,我们现在就开始,我有点脆弱,我需要爱情。”
“恶心死了。”杜景景端起咖啡就泼到他的脸上:“无耻,真没想到世界上会有你这么无耻的人。”
钱松猛地跳起来,尖叫:“什么叫无耻,我无耻吗,我这是生存策略,你知道我这种寒门子弟的痛苦吗?你知道我当年看到大学同学用着几千块手机,羡慕嫉妒得整夜失眠的痛苦吗?我什么都想要,我想要得很多很多。”琇書蛧
“你不但无耻,还疯了。”杜景景:“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债主盈门,家里所有都东西都被人搬走抵帐,我每个月领了工资,基本都填进债务的大窟窿里去了。但是我却不会跟你一样,因为做人是要底线的。人生中有很多东西比金钱和成功更重要,我不愿意失去那一份美好。钱松,从今天以后咱们就彻底不认识了,好自为之。”
“景景,景景,你别走,我需要人爱……呜呜……”
听到背后钱松的哭声,杜景景想要呕吐
抱着箱子上了公交车,她还是非常难过,又拨通了宋轻云的电话,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幕跟他说了。
本以为以宋轻云不正经的性格,肯定会大大地嘲讽她一番。
却不想,宋轻云叹息一声:“来W市吧,或许老杜说得对,银行的工作适合你。别瞎去找工作了,你就是一朵长在幽谷里的马兰花儿,岁月静好才应该是你的人生。”
杜景景有点郁闷:“你是说我笨没能力了?”
宋轻云:“姑娘,你很善良,很美好,保护这一份人间的美好是我们这种社会锤得面目全非的坏人的责任。”
“宋轻云你别瞧不起人!”杜景景气愤地挂了电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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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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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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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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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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