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意尖叫:“独手爷你在干什么,受不了,受不了。”就掩了鼻子逃出去。
选举日期日益临近,这几日全体村委干部几乎都聚在村两委筹备此事。
今天人也算是来得齐了,宋轻云正和刘永华、陈建国、乐意、黄葛核实选民名单,商量到那天的程序步骤。
龚珍信不在。
陈尚鼎是他一心要推举的人选,这次闯了如此泼天大祸,龚支书很受打击。
威信受损是一回事,主要是好好的一个项目结果竟然是一场骗局,老爷子精神上受不了。
再加上身上基础性疾病不少,这几天都躺在床上。
没办法,村两委只能由宋轻云和刘永华支撑着。
都是大老爷们儿,一点灰尘也算不得什么。
宋轻云就问:“独手子,怎么了,是不是养鸡场那边出了事?”
独手指:“你怎么知道的?”
宋轻云轻叹:“按照时间推算,上周你们养鸡场的鸡就该产蛋,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我一直在关注此事。”
独手子右手只一张光秃秃的手掌,毛巾抽了几下后就脱手而落。也不去拣,一屁股坐椅子上,“是啊,上周就该下蛋了,拖到现在,光饲料费就多出去六七千块,换谁都受不了,我这心窝子都天天疼,更别说陈新一家人了。”
他又说了陈新父母为了陈新和丁芳菲彩礼借钱被拒一事,道,现在陈新一家将来的日子都着落到那五千多只鸡身上。
新狗爹妈一晚上要起来五六次跑鸡舍去看鸡下蛋没有,天这么冷,他们那么大年纪,身体受得了吗?
好不容易把两老劝去睡了,第二日天不亮,他们又跑过来,问“下了没有,下了没有?”
还是没下。
两个老人不高兴了。
一不高兴就吵架,老两口互相吵。陈新妈骂陈新爸爸没用,混了一辈子,连三十万彩礼都借不回来,你毁了我不说,还毁了我儿。陈新爸吵不过,负气道,你现在离婚还来得及。
这不是火上浇油骂,二人差点打起来。
陈新妈除了和老头子吵,还和陈长青吵、和独手子吵,和红脸蛋吵……至于陈中贵,人家天天往城里跑,你就算想吵也找不着人。
鸡老是不下蛋,独手子他们几个贫困户小股东也在互相吵。
你怨我做的鸡笼样式不好看,做工不精细,鸡住在里面不舒服,自然不肯生育。
我怨你铲鸡屎的时候卫生打扫得不干净,把鸡臭出不孕不育。
吵到后面,红脸蛋的病犯了,吃了药这几天一直在家休息。
龚七爷得了抑郁症,现正在家里看臭狗屎般长达九十集的古装宫斗剧调整心态。
至于丁芳菲,好象也不对劲,端一张凳子坐在鸡舍里,对着母鸡们一看就是半天,整个人都好象是魇住了。
独手子罗罗嗦嗦说了半天,等他说到不孕不育的时候,乐意脸色变了。
宋轻云忙扔过去一包开心果。
独手子:“宋书记,你得去管管啊!”
宋轻云:“我可管不了母鸡,好吧,这就去看看。”
独手子大喜,说那太好了,宋书记你最会做思想工作了。
宋轻云:“啥,做蛋鸡思想工作,我又不是公冶长?”答应这事后,他又转头对刘永华说:“去了陈新家我下午回城,最后再请一下吴副书记,当时候请他出席选举会。家里的事永华你最后再看看又什么地方需要完善,另外,你和建国乐意去看看支书,大家随分子买点东西,我你先垫着,等发了工资还你。”
在去陈新家的路上,宋轻云给柳书青打了个电话,想请教他一下。电话不通,又打去办公室,那边回答说老柳去西面高原地区支援农牧民。最近高原地区雪灾,移动的信号塔被压塌了好几座,正在抢修,估计还得三五天才有手机信号。
宋青云无奈,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柳科学家发给自己的养殖资料,还是没有找到鸡死活不下蛋的原因。
到了地头一看,陈家人果然都是有气无力的。
问陈新妈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回答说还是疼。
她的头上终于不包白布了,但额头上还留着一条布勒出的印,可见是她当时是何等的用力,又是何等的痛苦。
陈新爸爸也不说话,就蹲在鸡舍门口卷了叶子烟,吧嗒吧嗒抽着,空气中全是火辣辣的烟草味道。
陈薪闷头打扫着地。
倒是丁芳菲很热情,上来打招呼:“宋书记你来了,多大点事啊还能惊动您?新哥,新哥,快叫人啊……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正在一只一只地把鸡从鸡笼子里抓出来,用手在摸着什么。
宋青云赞道:“鸡养得真好啊,都是鸡届大美女。对了,丁芳菲你不是整天坐在这里发呆吗,看你样子好象没事了。”
丁芳菲被他这句话逗得咯咯笑起来,道:“书记你来了我自然不能发呆,我正在应鸡呢!”
宋轻云:“什么叫应鸡?”
“就是看鸡肚子里有蛋没有,有的话,最多三个小时就能生下来。”
“我不明白,你摸一下就能摸出有没有蛋。”
丁芳菲:“摸一下自然是摸不出来,你得把手指伸进去。”
宋轻云定睛看去,这才看明白,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丁芳菲是真的把手指从鸡的拉大便的地方戳进肚子里去,还搅了搅,最后遗憾地扔回笼子。
鸡很痛苦。
但丁芳菲心里更痛苦,口中喃喃埋怨:“你们每天吃这么好,休息得这么好,又在这么好的笼子住着,竟然不生蛋。你说,你们对得起我们一家,对得起独手爷小小他们,对得起宋书记吗?”
我们的小宋书记确实被吓住了,很奇怪的新知识。
良久才道:“丁芳菲,你应完后记得洗手。”
“这鸡怕是养砸了。”丁芳菲一脸黯然:“宋书记,林路涛林老板那里的饲料钱我会去了的,绝对不会给你造成麻烦。”Χiυmъ.cοΜ
突然,一直不说话的陈新道:“就算要去了也是我去了,丁芳菲,这事与你无关,你回家去吧!”
丁芳菲一楞:“新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陈新没本事,不但赚不来钱,出不了彩礼,还要欠下一屁股烂债,你何必跟我一起受苦,回家去吧,咱们分手。”陈新痛苦地抱着头。
“新哥,你是开玩笑的吧?”丁芳菲笑嘻嘻问。
陈新眼圈红了:“不是开玩笑,我对不起你,我是个废物。”
丁芳菲突然抓起一把切菜的刀当一声扔在陈新的面前,喝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来,对着我脖子来,把我砍了。”
陈新哭出声来:“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你就是我心头肉啊!我太没用了。”
外面,陈新妈也大放悲声:“我命苦啊,我太苦了,我嫁到陈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新狗我也不活了,你把我也砍了吧!”
陈新爸爸还在抽烟,他已经彻底被烟雾笼罩了。
宋轻云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劝了半天,又道:“我马上就要回城,等明天我去农林局找其他专家问问,总能找个办法。你们不要急,也不要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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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新家出来后,宋轻云心中很难过。
他回城后也没有回单位,先去了农林局。至于吴胖子那边,晚上去也不迟,反正还得给他家的娃补习英语。
上次送大米过来后,又因为柳书青的关系,宋轻云和几个农艺师关系不错。
被他们在商超被敲诈了八十块钱的豪华冒菜大餐,刷了信用卡结帐之后,农艺师们才剔着牙说,母机不下蛋估计是养得太肥,太肥就不会下蛋。
宋轻云很疑惑,问这是什么道理。
农艺师们说,生物是有繁殖的本能。尤其是在生活条件艰苦,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生育欲望就会格外的强烈。
别说动物,人也是这样。比如战争或者大灾难之后都会出现婴儿潮。
我们看过你发来的照片和视频,那鸡是养得不错。可就是生活得太好,没有生存危机,鸡的营养都用在长膘上面,自然就不下蛋了。
话又说回到人身上,就拿你这种小年轻来说吧,生活得过悠闲自在,连婚都不肯结,更别说生孩子。
宋轻云急了,你们说家禽别扯我身上,能这么打比方吗?老哥,我觉得你们是在忽悠我。
忽悠归忽悠,但他们的话好象有点道理。
解决的办法也只能让鸡减肥咯。
问题是,这肥减下去容易吗,度怎么把握,别把鸡给饿死了?
死马当成活马医,宋轻云把农艺师的意见反馈给陈新,说今晚明早就别上鸡饲料了,喂点菜叶子和水就好。
陈新说好的,我听宋书记你的。
听他情绪不高,宋轻云问家里怎么样了。回答说,大家情心情平稳了些,没有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宋轻云结束通话就去了吴副书记家。
课倒是没有补,两人尽顾着说马上就要开始的村民主任选举的事,聊到晚上十点。
第二日当他开车回到红石村,刚过竹花小卖部,独手子远远跑来把车拦住。
宋轻云一脚急刹,吼:“独手你干什么,我如果一不留神不是那你给撞死了?”
独手子:“宋书记,快出事了。”
宋轻云:“怎么了?”
独手子:“小丁的爹找上门来问陈新爹妈要说法,还开了一辆卡车过来,说是要把鸡都拖走,当肉鸡卖了换钱。”
说完话,他不住顿足:“完了,完了,饲料肉鸡根本就不值钱,二十块一只,五千只也就十万块钱,恰好够饲料,我们这不是白干了吗?而且,这钱丁芳菲的爸爸说了,算是预付的彩礼,要留下,不会给陈家的。”
“啊,那我得去看看……哎,独手,你磨蹭什么,坐我的车过去呀!”
在去陈新家的路上,宋轻云这才从独手子口中问清具体情形。
这事坏就坏在丁芳菲头上。
原来,昨天陈新一家四口哭了一场之后,丁芳菲愁啊,没办法只得打电话回娘家把这事给她父亲说了。
丁芳菲父亲听说女儿最近一月都住在陈新家,还骗他说是去城里打工,很生气。
丁芳菲说现在陈新家这道坎实在是迈不过去了,见天一千多块钱饲料费,不喂,鸡就得死。你们手头不是还有十万块给大哥结婚准备的装修费吗,先借来把这一道关过了。
老丁大怒,我彩礼都没见到一毛,你反问我要十万块,凭什么?闺女,陈新人是不错,可他实在他穷,现在他的鸡场摆明砸锅了,要背下一笔巨额债务,你跟了他以后日子还过不过?干脆和他分手好了,一了百了。
丁芳菲说了不了,我和新哥都睡一块儿了。
老丁心中流血,说,睡一块儿又怎么样,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个?
丁芳菲说,我有了,怀孕了。
老丁说怀了也不怕,打掉。
丁芳菲回答打不了,找大夫看过,说我体质弱,打了怕以后怀不上,爸爸,你是不是不想当外公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孤苦一辈子。
老丁当头被打了一记闷棍,最后没办法,只得答应第二天一大早送钱过来救命。
可老丁不是个善人,如何肯吃这么个大亏。到红石村之后,不但没有给钱,反带了一辆卡车,要把鸡全部拖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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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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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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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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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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