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看热闹,还是心里觉得稀罕,亦或者是不以为然也好,是单纯的抱着一个小娃娃懂什么的心理也罢。
此刻,每一个人都安静的等待着,这个大明朝的天潢贵胄,展现出他的意图。
朱载墨撇眼之间,似乎已见到了自己的大父弘治皇帝。
可是……他的视线一下子移开了,直接视而不见,面上依旧冷静。
惊堂木一拍,他脑海里就想到了那个被冤屈的人,这个人……至今留他的脑海,犹如打上了烙印,刻骨铭心,正因如此,坐在此时,他心无旁骛,没有丝毫的内心波动,他必须冷静,必须做到……秉公而断,也必须……排除一切外界的干扰。
因为,他口含天宪,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到一家一姓的生死荣辱!
“草民……贾青……”贾青说着,便流泪了:“草民……草民……”
“住口!”朱载墨凛然大喝。
贾青一愣……
这般的无情,尤其是针对贾青这样全家被诛灭的被害者,换做任何百姓一见,都倒吸一口气,一脸震惊的看着朱载墨。
此子真是不通人情啊……
朱载墨厉声道:“本官只问你乃何人,何须你多答!”
“……”贾青连忙匍匐:“是,是。”
他委屈巴巴的样子。
连弘治皇帝竟都心里不禁隐隐同情起贾青来。
他的案卷,弘治皇帝已经统统看过,否则,怎么会生出巨大的怒火,非要将死囚斩立决不可。
载墨……还是太年幼了,毕竟法外尚且容情,对于一个全家被诛灭的人,这般无情,臣民们听了,心里会怎样的想?
此时,只听朱载墨又道:“被告之人,可是叶言?”
那叶言瘫在地上,他受伤极重,就差口不能言了,此时……只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是……是……草民叶言!”
“叶言!”朱载墨厉声道:“你可知罪?”
那叶言气若游丝:“知……知罪……”
顿时,人声鼎沸起来。
你看,这叶言果然是供认不讳。
大家还原以为叶言会趁此机喊冤的呢。
“那么……你所犯何罪?”
叶言虚弱地道:“草民……草民杀了贾家六口……罪无可赦……”
朱载墨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这笑带着几分难以琢磨的意味,看着叶言道:“果真是你杀的?”
“千真万确!”叶言道。
朱载墨又道:“那么我来问你,杀人的时间,是何时?”
“四日之前,子时三刻。”
“凶器为何?”
“斧头……用的是斧头!”
朱载墨脸上的神色已是一片肃然,正色道:“如何杀的?”
“我……我先见了贾母,迎头给了她一斧头,而后……贾父闻讯,便要起身,我便用斧头砸了他的脑袋。贾青的兄弟和媳妇自另一房里出来,想要反抗,我一并杀了,最后……杀的……乃是贾青的媳妇和他的孩子,我当时……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了贾青的媳妇,而后……而后……”
后头的话,叶言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载墨则是厉声道:“你继续说下去!而后什么?”
“而后……”叶言嚅嗫着嘴,却是依旧没有说下去。
朱载墨冷然道:“而后你便杀死了那四岁的孩子?”
“我……我……”叶言期期艾艾的道。
“你再说一遍!”
叶言拼命的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血。
他似是恐惧到了极点,迅速的将方才的话倒背而出。
朱载墨又笑了,他看向了贾青:“原告贾青,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贾青含泪,悲痛的哽咽道:“青天大老爷做主。”
朱载墨随即翻阅着案牍上的卷宗,还有口供,颔首点头,看向顺天府尹张来:“张府尹,被告的口供和这卷宗,可以对上。”
张来松了口气,这就是了,完全吻合,那还闹个什么?
折腾了老半天,不最后,还是如此吗?
他尴尬的笑道:“殿下……”wWW.ΧìǔΜЬ.CǒΜ
“啪!”不等张来话音落下,朱载墨猛地又是一拍案牍,脸上又是一片冷然,厉声道:“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什么?”
人群中哗然起来,个个露出惊讶之色。
被告之人,供认不讳,卷宗之中也都对的上,凶器……也找着了……这……
朱载墨此时拿出了另一本卷宗,道:“这上头有仵作的证言,其中,贾青的妻子刘氏,是斧头直接砍了脖子,是不是?”
张来不解道:“这……这又如何?”
朱载墨道:“可是上头还有一样东西没有写,那就是其妻刘氏,死时没有挣扎的痕迹,死时还算平和!”
张来依旧不明白朱载墨话里的用意,便道:“这……这又有什么关系?”
朱载墨愤怒的凝视着张来:“张府尹,你可有勘探过现场吗?”
张来怔了一下,才道:“这……这是仵作的事。”
“你没有勘探过现场,所以……如此糊涂,也是情有可原!”朱载墨毫不客气的讽刺他。
“殿下……”张来有些愤怒了。
这是奇耻大辱啊。
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来,这天潢贵胄,实在过于刻薄呀。
弘治皇帝的心沉到了谷底……显然……在他心里,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应当行礼如仪,待臣民如赤子,和颜悦色,绝非是朱载墨现在这般。
只见朱载墨冷笑着道:“刘氏的死状如此的平和,显然,她不是最后被杀的那个……她显然在临时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躺在榻上,或在熟睡,于是有人在身边,一斧头下去,直接一斧致命,她的卧房,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许多家什,摆放的都是整整齐齐,除了那致命伤之外,她浑身上下,也全无其他挣扎的伤痕,她……怎么会是在凶手连杀四人,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才被杀的呢?”
“……”
所有人懵了。
是吗?
张来有点意外,他忍不住看向朱载墨道:“殿下看过尸首?”
朱载墨正色道:“我不但检视过每一具尸首,还查找过他们浑身上下的每一处伤痕。还有……那第一个被杀的贾母,贾母本该是第一个被诛杀,既是凶手有备而来,定是出其不意,可是……很明显,贾母的身上有多处伤痕,她在临死之前是有过挣扎的,甚至,她的手还被摔碎的瓷片割破过。由此可见,她理应是后来察觉有人在行凶,于是自觉得大难临头,便拼死挣扎,在这个过程之中,被斧头一记敲中了前额,这才死去。”
“可是这卷宗之中,还有叶言的供认之中,却统统都是颠倒。要嘛是叶言故意如此招供,故意想要混淆视听。这几日,他被审问了几次,他可以说,一次他没有记清楚,可是三次、四次,哪怕是现在,我来问他,他还记不清吗?”
“……”张来有些心虚了。
张来脑海里,竟是仿佛打了晴天霹雳,皇孙……他竟然亲自……去做了仵作的事……他……他……
外头的百姓们,已是哗然……
他们听朱载墨条理如此清晰,更可怕的是,这孩子……小小年纪……他……
弘治皇帝眼眸顿时微微亮了起来。
他屏着呼吸,不发一言,只紧紧地盯着朱载墨,竟极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此时,又听朱载墨肃然的道:“那么我来问你,这么大的错漏,可偏偏被告叶言竟都错了,你若说他想要混淆视听,可他对此却是供认不讳,都已到了必死的时候了,还想要混淆视听,对他其实并没有任何的益处,那他为何要这样做?”
张来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这……这……可是……除了他之外……”
“你去过西山县吗?”朱载墨深深地盯着张来道。
张来:“……”
“你没有去过,你断人生死,却没有见过受害之人的尸首,甚至……对于整个行凶的过程,如此草率和敷衍,你可见过贾家里曾经搏斗过的痕迹?”
“殿下……”张来突然觉得冷汗淋漓起来,他明明知道对方只是一个孩子,可偏偏,他竟有些慌乱起来,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朱载墨随后将视线移到叶言的身上,道:“叶言!你从实说来,你为何连杀人的顺序都如此的颠倒!”
叶言的眼里已是瞳孔涣散,似是受了极大的恐惧,只是不断道:“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叶言!”朱载墨拍案,厉声道:“你忘记了你的母亲吗?”
“……”
叶言突然身躯一颤。
朱载墨道:“你是大孝子,你的母亲,年纪老迈,你任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实话和你说,昨日我见了你的母亲,你的母亲的眼睛已哭瞎了……”
叶言的身躯……又是一颤。
突然,他抬头起来,似乎忍受着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他眼里有恐惧,有万般的怨恨,可在这一刻,他眼里布满了血丝,有的,却是浓郁的悲痛。
他突然放声道:“青天大老爷做主,小民冤枉,小民冤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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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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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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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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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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