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暖阁里,弘治皇帝正靠在一个垫上,捧着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御案上的茶已是凉了,不过今日无事,所以弘治皇帝决定亲自督促太子的功课。
故而现在太子正乖乖的坐在下首,抄着‘改土归流’策。
朱厚照耸拉着脑袋,时不时的偷偷瞄了父皇一眼,然后发出类似于唧唧哼哼的声音,这声音既带着幽怨,又带着可怜。
没错,朱厚照方才挨揍了。
父皇亲自敦促他抄书,结果检查时,竟发现字迹潦草,以往的时候,父皇最多只是骂他一顿,可谁知,今日直接揍了他一顿。
虽然下手并不重,可朱厚照委屈啊,他一下子老实了,眼看天色渐渐黑了,父皇依旧如老僧坐定一般的在那看书,完全没有让他休息的意思,自己唧唧哼哼着,父皇也全无同情心,充耳不闻。
朱厚照感觉自己的人生轨迹改变了,以往的时候,父皇哪里有这般的严厉。
日子没法过了啊。
他突然走了神,脑子里又开始浮想联翩的想到自己的蝈蝈,以及在詹事府里偷偷养着的几条犬,便听父皇传出咳嗽的声音,朱厚照吓得脸色紧绷,忙是下笔如飞,继续抄书。
这时,外头有宦官道:“陛下,奴婢缴旨来了。”
弘治皇帝终于将视线从书上抬了起来,抖擞了一些精神,眼角的余光不忘扫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则连忙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乖巧得不能再乖巧了。
弘治皇帝这才淡淡道:“进来吧。”
传旨的宦官蹑手蹑脚的进来,而后行云流水般拜倒。
弘治皇帝抬了抬眼皮,懒洋洋的道:“如何,那方继藩怎么说?”
宦官倒是犹豫了,踟蹰了老半天,才道:“他……他说……”
“但言无妨。”弘治皇帝看出了端倪。
宦官只得战战兢兢地道:“他说……金腰带怎么是铜的啊……”
“……”弘治皇帝先是一愣,而后抑郁了,突然开始怀疑人生,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就因为那方继藩的‘改土归流’策作得好,就点了这么一个东西成了第一,早知道,就该压一压的。
朱厚照已将头埋得更低,十之八九是躲在窃笑。
弘治皇帝阴沉着脸:“小子不懂事,他父亲一定教训了他吧。”
宦官却是依旧匍匐在地,身如筛糠。
弘治皇帝大抵明白了什么,便叹了口气:“朕忘了,南和伯将他儿子是宠到了天上的人,想来是不舍得呵斥他的儿子,肯定是默不作声。”
宦官期期艾艾的想要说什么,却是显得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说便是。”弘治皇帝面上,掠过了一丝严厉。
宦官胆战心惊地连忙道:“南和伯……南和伯掐着自己脸说,陛下是不是老糊涂了。”
“噗嗤……”朱厚照这一次是真的没有憋住,一口吐沫喷出来,接着捂着肚子,案牍上未干的墨水顿时被他袖子揩的糊了一片,接着,朱厚照觉得自己肚子抽搐得厉害,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弘治皇帝竟是无言,沉默了很久,似乎又不好发作。
金腰带已赐了下去,方继藩也褒奖了,金口玉言,总不能收回成命吧,那南和伯方景隆,平时看他挺本份的,征战在外的时候,也算得力,怎么……
哎……弘治皇帝终究是个宽厚的人,也只是一声叹息。
可转过头再看朱厚照,见他案牍上已是一片狼藉,墨水也泼出来,方才抄写的文章俱都乌七八黑,弘治皇帝的眉头不知觉的就皱起来,一股杀气自他体内弥漫开。
朱厚照顿时觉得不妙,他是真没忍住,只恨不得捧腹大笑,可见父皇这凌厉的眼眸如箭一般射来,便晓得要完了,忙忍住笑,可怜巴巴的道:“儿臣……万死!”
弘治皇帝瞪他一眼,冷声道:“重新抄过,不抄完,不必用膳了!”
“……”这一下,朱厚照再也笑不出来了。
…………
大清早的,方继藩舒舒服服的起来,小香香便来伺候穿衣了。
方继藩起身,见小香香的脸色总算有了些血色,想来是病好了,便笑了笑,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嗯……很滑……”
“少爷,你……你真坏。”小香香俏红着脸,眼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几乎不敢扬起脸来。不知怎的,她越来越觉得,少爷并没有恶意,何况,杨管事早暗中嘱咐过,少爷若是不毛手毛脚,那才见鬼了,说不准,就是犯病了,小香香深以为然,竟也认得这个道理,是以,每一次少爷美滋滋的揩了油,她却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她自幼就伺候着少爷的,将这当做了神圣的使命,虽有些羞怯,可不知怎的,有时回想这些,竟有几分……说不清的滋味。
方继藩便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少爷不坏,那还叫少爷吗?怎么,今日这么早叫少爷起来做什么?”
方继藩抬眼的功夫,便看到邓健在外头探头探脑的,更是抓紧了小香香,使她身体凑自己更近一些,完全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少女身上散发着一股别样的气息,与那平时里洗漱的皂角香味混杂一起,倒是教方继藩有些许心猿意马。
“邓健,死进来。”
“来了,来了,小的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少爷了不得啊,少爷不考则以,这一考,就将所有人比下去了。”邓健谄媚地对着方继藩笑。
方继藩嗯了一声:“有事吗?”
“有,有,老爷请少爷去厅里吃早点,老爷交代了,他有大胆的想法,所以请少爷去商量、商量……”
方继藩心里顿时冒出寒意,老爹这是太膨胀了啊,原以为他昨日只是随口一提,原来竟还当真了。
“走。”方继藩也爽脆的动身,直接到了厅里。
只见在这家徒四壁的厅中,方景隆正坐在那长条凳上,手搭着残破的柳木桌,一见到方继藩来,方景隆顿时红光满面:“好儿子,好儿子,来,来,坐下,吃蒸饼,还有白粥。”
方继藩便上前坐下:“父……”叫这父亲,竟有些不太习惯,怪怪的,见方景隆面上重新带着诧异,方继藩便笑了笑:“老头子,有话直说,还有,别提你那大胆的想法。”
“不提,不提。”方景隆哄着方继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这是爹操办的事,怎么能让你操心,为父……为父自去请你张世伯想办法。”wWW.ΧìǔΜЬ.CǒΜ
顿了顿,方景隆叹了口气:“你现在出息了啊,校阅第一,震动了京师,爹吃了早点,便要去当值,现在真恨不得插翅飞过去,也让那些老兄弟和同僚们看看。儿子,你说你是如何考中的,平日里,也没见你……咳咳……”
这意思很明显了,你平日不学无术呀!
方继藩却是理直气壮地道:“我猜的。”
方景隆长舒了一口气,其实昨天晚上,他一宿没睡,先是很激动,可而后细细一想,居然恐惧起来,这儿子……莫不是作弊了吧。
这么一想,便觉得方家要凉凉了,细思恐极啊。
校阅虽然不比科举那么严厉,可作弊这等事,无论是什么考试,这都是欺君杀头的大罪。
儿子说是猜的,方景隆像是一下子松了口气,这下子好了,总算放心了。
…………
突然想到新书期,作为一个有良心的老作者,居然忘了求大家支持,失败啊失败,求支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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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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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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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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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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