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了咬牙,方继藩深吸一口气,眼睛朝弘治皇帝眨了眨,很认真的道:“臣也不知是为何,只是觉得,陛下和蔼可亲,臣得见陛下,顿觉神清气爽,如有神助,脑中不自觉的,便流露出诸多的念头。至于陛下问起,臣为何能又有此真知灼见,臣左思右想,也没什么头绪,不过料来……是因为臣的‘种’好吧。”
种……好。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基因强大。
可弘治皇帝一下子噎着了,忍不住拼命的咳嗽,吓得护卫们脸色骤变。
随后,无论是弘治皇帝,还是朱厚照,包括了刘钱,都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方继藩。
在这个谦虚和中庸为王的时代,一个人得有多不要脸,才能如此自吹自擂,宣扬自家的基因强大。
弘治皇帝沉默了老半天,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旁的朱厚照忍不住眉梢一挑,他不服道:“胡说,方家的种再好,及得上龙种吗?”
方继藩一愣……龙种……我去……
他看着这少年,心里便有数了,反正自己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和谐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和隐藏在人民内部的毒瘤嘛,哎……他懂的。
既然如此,方继藩便嬉皮笑脸,轻松起来:“对对对,龙种也很厉害,非常厉害,臣比之龙种,还差那么一点点。”
“……”弘治皇帝甚是无语的看着方继藩。
这个小子……还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啊,分明聪明绝顶,改土归流之策,也实是深得朕心,可是……令弘治皇帝无语凝噎的事发生了。
此时,朱厚照又挑眉道:“龙种既好,可你为何要加一个也字,方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伯爵,也敢说只比龙种差那么一点点?”
弘治皇帝是个父亲,而且是个溺爱孩子的父亲,他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比寻常人家要强那么一点点,为什么是一点点呢,因为他得谦虚,谦虚是美德,所以大臣们每次夸奖太子聪明伶俐的时候,弘治皇帝虽是心里舒畅,面上却总是会说,哪里,哪里。
可现在,看着太子较真,这就等于是朱厚照在自己额头上刻了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这几个大字逼格很高,但是很不和谐——我是龙种,我最聪明!
弘治皇帝突然有了一种想揍儿子的冲动。
方继藩竟也无语,这小破孩子,你烦不烦,本少爷在装傻而已,演员的自我修养知道不知道?我得表现出自己是浪荡子的形象啊,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咳咳……”弘治皇帝板起脸来,厉声道:“方继藩,你可知罪。”
伴君如伴虎,方继藩算是深有体会了,他只得道:“不知。”
弘治皇帝背着手,虽将方继藩的改土归流铭记在了心里,却是冷声道:“你在此高价兜售乌木,莫不是想要仗着南和伯府,强买强卖,欺行霸市吗?朕爱民如子,岂容你这般横行不法!”
方继藩汗颜,他哪里还不明白,微微用眼角偷偷扫了那刘钱一眼,正见刘钱目光冷冷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道:“臣只是卖乌木,标了价格,绝没有仗势欺人,有人要买自然来买,更没有强卖,陛下……是不是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弘治皇帝却依旧是冷着脸,分明是一点都不信。
刘钱见状,笑呵呵的插了话道:“奴婢听说,乌木的市价,也不过十两银子,若是十三四两银子收购,更不知多少人会抢着卖,从没听说过,有乌木卖出百两银子的先例。”
他这漫不经心的话,更惹来弘治皇帝的怒火,十两银子的东西,你卖一百两,还说是误会?
弘治皇帝厉声道:“朕念你方家祖上的功劳,所以久闻你方继藩横行霸道,便也没有过问,想不到你竟变本加厉,朕若不惩处你,往后不知有多少百姓要被你残害……你……”
方继藩忙道:“请陛下请臣解释。”
“朕不听!”这家伙,倒是聪明,可惜……就是人品卑劣,糊涂混账了一些,本是一个好苗子,凭他的改土归流,倒也值得栽培,只是可惜……
弘治皇帝怒火中烧,想要给方继藩一个深刻的教训,正待要开口。
远处,却传来了吵闹。
原来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想要靠近过来,结果却被弘治皇帝的护卫拦住,而这护卫只是普通人的打扮,商贾显然心急如焚,所以和护卫产生了冲突。
弘治皇帝远远眺望,心念一动,朝边上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会意,忙是匆匆喝令那商贾来。
商贾心急火燎的跑了来,等走近了,方继藩才想起他来,这人是上次买了自己祖产,还帮自己收购过乌木的王金元。m.χIùmЬ.CǒM
王金元大汗淋漓,平时善于察言观色的他,今日却很奇怪,懒得搭理方继藩身边的人是谁,却是气喘吁吁,劈头便对方继藩道:“乌木……乌木……这乌木,五十两一根收,有多少要多少,方少爷,您这乌木,我全要了。”
“……”
弘治皇帝大惊失色。
不是说乌木才价值十两银子吗?怎么转眼之间,有人抢着五十两银子收购?他并不相信,这是方继藩的‘托’,因为方继藩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王金元双目发红,像是疯了一样,通州传来了消息,数十艘乌木的船俱都沉了,要知道运送乌木的船只吃水极深,若走河运,极容易搁浅,所以朝廷会有专门的官船自海上运输,沿着海岸,一路自南通州运至天津卫,再进入运河,送至北通州,乌木船沉没的地点是在出海口附近,突得遭遇了一场怪风,数十艘船,荡然无存,乌木俱都沉入海底,连打捞的希望都没有。
这乌木本就得来不易,而京师是消费乌木的主力,江南诸省商贾,往往是每隔一两年,才将收罗来的乌木运送到京师来,现在京中的乌木,几乎都被方继藩收购,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多少货源,而这一次沉船,就意味着,未来一两年,甚至是数年之内,乌木都将有价无市。
毕竟乌木本就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搜集不易,而在短缺之下,这京中的贵人们对乌木的需求却绝不会减低,什么是贵族?什么是巨贾?那就是只买最贵的,也绝不肯拿其他的木料来滥竽充数,这……是脸面的问题。
他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即敏锐的意识到,乌木的暴涨已经蓄势待发,这……乌木……要翻天了啊。
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货源,就是方继藩,除此之外,别无分号,若是能赶在消息传出,货源开始紧缺时从方继藩这儿采买大批乌木,自己……怕就要发财了。
他紧张的看着方继藩:“五十两……方少爷,有多少,小人都要多少,银子……小人可以筹措,小人有布庄,有田地,在京里还有两处宅子,若还是不够,可以联合其他朋友,筹措钱粮,五十两……”
方继藩心中狂喜,船沉了……船沉了……
可一听五十两,他却一下子没了兴趣。
脸上笑呵呵的道:“你看看我挂着的旗子。”
王金元看了那旗蟠,心里一凉,百……百两……
真够黑的,这小子,想不到竟事先得到了消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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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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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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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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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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