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微光,落在他黑色长衫上,周身都仿佛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光影重叠,他甩了一下手中的佛珠,流苏摇摆,道不尽的风流写意。
目光落在屋内的小姑娘身上,似乎带了些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打量。
神色寡淡得好像两人从未见过。
“老三,进去吧。”老太太笑着先进了屋,宋风晚不卑不亢的站在那儿,小心的打量着这位老夫人。
听说她今年已经80,比傅老爷子还长了两岁,一头银丝,穿着深紫色旗袍。
年岁已高,皮肤已然松弛衰老,只是那骨子里的优雅从不因岁月而褪色,反而沉淀得越发雍容华贵。
“晚晚?”老太太没什么架子,直接朝着宋风晚走过去。
宋风晚笑着点头,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时光从不败美人。
“老夫人。”乔西延语气恭顺。
“以前让你来看我,你推三阻四,现在让你送晚晚过来,你倒是勤快得很。”老太太声音透着股吴侬软语的味道,宋风晚细细听着,难道说她是南方人?琇書網
“比较忙。”
老太太轻哼一声,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拉着宋风晚坐下,还不忘回头提醒自己儿子,“老三,你站在门口干嘛,过来坐。”
傅沉本就心思通透,只几秒就把所有事情理顺了。
难怪这段时间母亲总在他面前欲言又止,他本来以为老太太是准备给他安排相亲,正酝酿着什么大招,现在看来,今天那出《锁麟囊》完全是为了宋风晚安排的。
傅沉不动声色的坐到了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目光从乔西延身上淡淡略过。
视线相抵,两人都在互相打量着对方。
似有暗流涌动。
“老三,晚晚你是认识的,这位是乔西延,你乔爷爷的孙子。”傅老爷子低头喝茶,目光却不着痕迹得打量着自己儿子。
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嗯。”傅沉应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乔西延眉眼微动,还真是个不好亲近的人。
“都别愣着了,过来吃饭吧。”老太太笑道。
“我出去一下。”傅沉却起身往外走,神色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悦。
“老三!”傅老爷子拧眉,语气透着点威胁,这混小子,难不成准备扔下客人自己走?也太不给面子了。
“打个电话而已。”他说着就大步往外走。
“就他事儿多,我们别管他,来吃饭。”傅老爷子冷哼。
还敢给他甩脸子?
反正他今天是打定主意让他收留照顾宋风晚的,他是从也得从,不从……
也得从。
**
这边平时就傅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人吃饭,就一长型可坐六人的小餐桌,傅老爷子坐在上首,老太太自然坐在他下方。
“西延,你过来我这边坐,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你了,最近忙什么啊。”老太太操着一口吴苏话。
“还是那点事。”乔西延对长者恭敬,乖顺的坐到老太太身侧,宋风晚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坐在一侧。
“你家这行当能做一辈子,不在乎这点时间,找媳妇儿这事儿可不能耽搁,一定要趁早,不然好姑娘就被人抢走了。”老太太拉着他的手,眉头拧成一团,“你看你这手……”
做乔家这行的,必须整天拿刀,还得使力,手上要是没茧子简直不正常。
“你这手简直比我们家老头子还糙。”老太太虽是嫌弃,更多的还是心疼。
“这很正常。”乔西延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自己的事还是得抓紧,你喜欢什么样的,要不回头我给你介绍几个。”老太太一提到给人介绍对象,眼底迸射出一抹精光。
乔家没有主事的女主人,乔西延的父亲也是个弄玉凿石的痴子,也不管这些。
“这真不用。”乔西延干咳两声,低头喝茶。
“结婚生子这很正常,你别害臊。”
宋风晚坐在对面,低头憋着笑,没想到自家表哥也有招架不住的人。
她感觉到身侧有黑影靠近,晃一抬头,傅沉已经拉开凳子坐到了自己身侧,神色平和,无悲无喜。
今天傅家难得来客人,自然要喝点酒。
“晚晚,你要不要来点?”傅老爷子拿着一个白瓷小酒壶,“之前别人送的,味道甘甜,酒精浓度也不高,少喝一点也没什么。”
“我不用了,您给三爷吧。”宋风晚猛地想起之前在酒吧的妄言,恨不能把头塞到桌子底下。
“老三平时吃素,还戒烟戒酒,这小子特没劲儿,西延,你陪我喝一杯。”傅老爷子提到傅沉,语气还透着一丝嫌弃。
吃素?
宋风晚诧异得抬头看向身侧的人。
他做得端正,宛若冬日料峭寒梅,一身的冷傲,傅沉注意到她的视线,淡淡得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警告什么。
宋风晚急忙垂下头,要命了。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晚晚,今天难得过来,就喝一小杯,尝个鲜儿,这种酒你肯定没喝过。”傅老爷子又开始劝酒。
宋风晚没办法,只能起身,“傅爷爷,我自己来吧。”他哪儿敢让他老人家给自己倒酒啊。
这酒完全没有酒精味儿,颜色青黄,透着股果香。
傅老爷子和老太太几乎都在和乔西延说话,基本都是围绕着乔家。
宋风晚刚刚尝了一口酒,舌尖还残留着那股香甜余味,她舔了舔嘴角,小心翼翼的捧着酒杯,准备再尝一口。
酒杯刚碰到唇边,只听到耳侧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好喝吗?”那声音几乎是压在自己耳侧的。
低醇偏又带着股清冽的磁性。
宋风晚身子僵直,“还行。”
“少喝点,免得酒后失言。”
“我不会乱说的。”宋风晚咬着唇,不就吃肉那点事嘛。
“老三,有个事儿我要和你说一下。”傅老爷子瞧着时间差不多了。
“嗯?”傅沉直起身子,一派泰然。
“晚晚借读的学校是二中,就在城东,进修辅导班也在那附近,你家离得近,暂时就让她住你那里吧。”
“咳咳——”宋风晚一口酒呛到嗓子眼,咳得小脸通红。
视线猛地和傅沉相撞,心头一紧,有种随时会被灭口的感觉。
傅沉放下筷子,神色越发不悦,隐有怒火。
不远处紧跟着傅沉的几人面面相觑。
我靠,刚才出去打电话让人给宋小姐置办东西,这会儿怎么还生气了?
您装,继续装!
------题外话------
三爷,您这戏做的不错啊,从头装到尾,好像老爷子把晚晚送过去,多委屈你一样。
不过威胁媳妇儿神马的,真的不可取。
晚晚:他肯定是背着家里人在外面偷偷吃肉,不想被人发现,幼稚。
三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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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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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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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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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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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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