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脸庞被头盔的阴影遮盖,其上又挂满了潮湿的泥土,狼狈不堪。
“往后撤!”
士兵对着其他人大吼着,前方的战况已经不是凡人能涉及的了,妖魔突破了防线,和镇暴者们打成一团,像他们这样的士兵,留在那里也只是送死。
那是名副其实的战场,不断的炮火轰鸣中,楼群坍塌,变成了一地的废墟,大雨内涝,一片尸山尸海。
“我说……”
士兵还想催促着,可他刚观察完战况,回过头却对上一张猩红的脸。
战友伸出手,大概是想将他推开,但遗憾的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这样做了。
锐利的尖爪从积水下抬起,刺破了他的胸口,勉强地转过头,只见一头妖魔被压在碎石之下,它的半截身子已经没了,内脏与碎肉流了一地,可它仍活着,并发出致命一击。
“啊!”
士兵尖叫着,或许是恐惧,也可能是愤怒,他将弹药全部倾泻,把眼前的妖魔打成肉泥。
深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贯入肺中,带来真切的清醒。
根本没有时间去悲伤,他狼狈地爬了起来,费力地逃亡着,在他身后钢铁与焰火齐鸣,数不清的弹丸贯穿了血肉,进而打在废墟上,溅起灰尘碎石,噼里啪啦地落在水面上。
呼啸的风声响起,一头妖魔冲破了雨雾,朝着士兵挥起利爪。
死亡的阴影笼罩,他的呼吸为之一停,但很快又更加爆裂的鸣响掩盖住了妖魔的嘶吼,只见妖魔的身体开始扭曲、胀破,一把巨大且锐利的大剑从后方破开了妖魔的胸膛,用力地荡起,将整个上身切断。
鲜血如大雨般落下,呆滞的瞬息里,原罪甲胄再度迈步,将残破的头颅彻底碾碎,巨大的猩红在水面上扩散着。
“哈……哈……”
士兵大口喘着气,这短暂的几十秒内他经历了数次的生死,这一切来的太快了。
“长……长官?”
士兵认出了原罪甲胄,上面有着骑士长的特殊标识,只是此时上面布满了污渍与划痕,他也是勉强才辨认了出来。
高文没有回应,原罪甲胄一只手握紧了大剑,另一只手抬起甲胄火铳,在街道燃起一道炽热的火流。
灿烂的光芒之后,映照着漆黑的身影。
更多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笨拙的幽浮屠们堵住了街道,它们试着重新组建防线,几秒后新一轮的炮击开始。
火光、爆炸、冲击。
视野之内,又一栋建筑倾倒了下去。
高文监听着频道内的声音,但其中回应的只是嘈杂的鸣响,侵蚀的干扰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了。
他们在孤军奋战。
“先离开这里!士兵。”
高文提起些许的力气,对着身旁的士兵说道,但除了重复的厮杀声外,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原罪甲胄微微低头,高文透过面甲看到了士兵,他半躺了下去,脸色苍白。
在他的后背处,有着一道巨大的伤疤,血肉绽开,露出白骨。
谁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受伤的,也不清楚这伤势是谁造成的,可能是妖魔的利爪,也可能是纷飞的弹片,总之在这地狱的战场之中,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绝大部分的人都和士兵一样,怒吼着,战斗着,然后稀里糊涂地死掉。
呆滞的目光盯着高文,士兵的尸体渐渐地被猩红的积水盖住,就像沉入深海一般,消失不见。
没有多余的感情,高文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原罪甲胄机械式地举起大剑,在燃料消耗殆尽前,继续向前。
“记得那些牧师们这样讲过。”
高文自言自语了起来,这种情况下,每次说话都消耗着巨量的体力,但他还是止不住地说着,仿佛这能维系他最后的理智。
“地狱是罪人的居所,有着恶魔日夜为伴。”
大剑将妖魔连同着墙壁一同击碎,原罪甲胄一击过后,拄着大剑,不知何时,锋利的它也布满了豁口,就像一把沉重的顽铁,只剩下了猛砸的能力。
“可再仔细讲起来,那些牧师们也不清楚地狱到底是什么样,毕竟他们是要上天国的人啊,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知晓地狱的模样呢?”
高文嘟囔着,疲惫的脸庞上露出笑意。
他现在知道地狱是什么样了。
就是眼前的这副样子。
高文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倒不是说死亡的来袭,亦或是这满地的尸骸。
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离去,他本该悲伤的。
在成为骑士长的这么多年里,他一直是负责巡游狩猎妖魔的,早在生死之间游走了不知道多少回。
现在高文所感受到的,只有简单的麻木而已,无论是死亡,还是焰火,妖魔与人类,在这近乎无休止的轮回下,似乎都失去了其原有的意义。
这就是地狱,在无尽的轮回之中,丧失所有的感情,只剩下了麻木不仁,宛如一具具迷茫的活死人。
如今支撑高文继续走下去的,似乎只剩下了来自净除机关的命令,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仅仅是执行着命令的机器,庞大机械上的一个齿轮,在锈死崩溃前,固执地执行着命令。
他不为此感到悲伤,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有更多的人免于这样的灾难,同时他也很庆幸。
“珀西瓦尔你可真走运啊。”
高文露出苦笑。
成群的妖魔压垮了幽浮屠们的临时防线,绝大部分被后方的镇暴者拦截住了,但仍有几头冲到了高文的眼前,原罪甲胄举起大剑,却迟迟未能斩下。
高文在想此刻自己的那位同僚在做什么,她应该舒舒服服地躺在病床上,以高文对珀西瓦尔的了解,这种时候她应该在呼呼大睡,毕竟对于她而言这是难得的假期。
至于睡不着?
这不太可能,那个家伙向来心大,哪怕妖魔推进到死牢的边缘,她也会安然睡下。
有时候高文还真羡慕这样的家伙,因为她们都活的很轻松,想必之下,自己就显得各外沉重。
妖魔的利爪近在眼前,高文的神情略显恍惚,可下一秒再度变得凶悍起来。
这是他的假象。
看似疲惫的躯体再度驱动,立起的大剑当头斩下,一击便劈开了妖魔的头颅,连同着胸腔、腰椎乃至胯骨一同劈开。
鲜血飞扬间,原罪甲胄横起大剑,扭转着腰身,一记横砍将另一头妖魔拦腰斩断。
每一击他都用尽了全力,因此有细密的蒸汽沿着原罪甲胄的腋下、腰侧溢出。
“继续!”
他嘟囔着。
高文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下了,就没有人拦着这些妖魔了,它们会先将市民吃个干净,然后继续深入旧敦灵。
这样的话,核心的死牢也难以幸免,而那个在病床上酣然入睡的家伙,也需要再度拿起武器,哪怕拄着拐杖。
这是没办法的事,一些人的轻松,势必需要另一些人的负重。
嘴上痛骂着珀西瓦尔的没心没肺,但高文不介意这些,甚至说,他更愿意是自己来承担这些。
“补上!”
原罪甲胄挥手,更多的镇暴者快步挺进,它们大多身上都带着伤痕,仅仅在后方重新填补燃料后,便再度回归战场。
爆炸声没完没了,因为之前的某次爆炸,他们直接炸塌了整个街道,现在地面完全陷了下去,变成一片猩红的小湖,里面堆满不同的尸体。
“物资到了!”
武装铁蛇在后方远远地停下,这种情况下,所的武装铁蛇都被调出,它们运送着物资,支援着防线。
逆模因子弹被重新填补,密集的火力网将突破的妖魔再度逼退了回去,镇暴者们踩在尸体上,挤压出猩红的液体,有的则爬上了倒下的铁骸上。
在这尸体的堆积下,很多镇暴者与幽浮屠的残骸都汇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一道铁铸的城墙。
“把它们逼退!快!”
有镇暴者高声吼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妖魔的攻势被再度击溃,而他们要抢回守卫的防线。
刺耳的尖啸声响起,一道螺旋矛划过视线,将一头铁甲的妖魔贯穿,矛头所携带的力量极大,粉碎了整个胸膛不说,还将其狠狠地钉在了一旁的建筑上。
经历了这么多的轰击后,建筑再也难以支撑,轰然倒下,将尸体彻底掩埋。
破碎的瓦砾间,有穿行的佚名停下,他看到一张照片从灰尘间落了下来,可不等他看清照片上的人物,它便被猩红的积水吞没,再无踪迹。
“佚名们,还有什么办法吗?别藏着掖着了。”
原罪甲胄随意地拖起一具幽浮屠的残骸,这东西的装甲要比原罪甲胄的厚的多,用力地掰扯下,一面布满凹痕的装甲被它当做盾牌拿在手中。
“佚名和你们没什么不同,说到底我们只是有了逆模因加护的普通士兵而已。”
有佚名回答着高文的话,他脸上尽是污血,高文看不清他的样子。
“所以呢?”高文问。
“所以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佚名的回复很是冷淡,也有可能是他太累了,累的已经调动不了什么情绪了。
“真遗憾啊……”
高文看着火海里跃动的身影,它们仿佛无穷无尽般,怎么杀也杀不完。
“这有什么遗憾的?”佚名不理解,“我们以前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高文略显意外,只是面甲遮住了他的表情,佚名能看到的,只是一个伤痕累累的面甲而已。
“就这样,看似不可能赢的战争,一次又一次……”
佚名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难道你们每次陷入这样的绝望时,都奢望有什么东西来救你们吗?”
“确实,我们管那个东西叫信仰,奢求所谓的神来救我们。”高文回答。
“那所谓的神,有来救你们吗?”
佚名问着,他握着折刀,踩在尸骸之上。
高文和其他人站在了一起,他们就像一排正欲冲锋的枪骑。
“大概……是没有吧。”
高文仔细地想了想,记忆里确实没有过。
虽然有些人,嘴上神神叨叨的没完,虔诚的不行,但实际上所谓的神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大家都是这样,徒劳地信仰着,然后在祈祷声中死去。
“这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功绩,冠于所谓的神呢?那明明是你们自己做到的。”
佚名又说道。
高文似乎有些理解他的意思了,他能嗅到寒风里吹来的血腥,强敌近在眼前。
“是啊。”
他喃喃自语着。
没必要期待别人,高文会守住他的道,就像曾经无数次的战斗一样。
迸发的轰鸣震碎了所有人的思考,大家只剩下了残忍的本能,挥起武器,架起盾牌,数不清的枪火燃起,和越过防线的妖魔撞在一起。
荡起剑刃,碎肉漫天。
异国的人们聚在了一起,有的挥起战斧,有的劈下大剑。
尖爪与装甲摩擦着,激起重重火花,有的镇暴者倒下了,还有的失去手臂,但还固执地挥起拳头,砸断妖魔的脊柱。ωωω.χΙυΜЬ.Cǒm
逆模因子弹在激烈的战场间穿行,佚名们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子弹精准地命中一头又一头的妖魔,将一息尚存的它们彻底杀死。
高文冲在最前方,他就像切开水流的礁石,无论敌人多么猛烈,依旧无法撼动。
有利爪切进了装甲的缝隙,他随即夹紧了关节死死地卡住,令其难以更进一步,可还有更多的尖牙落下,有头妖魔直接抱住了原罪甲胄的头颅,用力地啃噬起了面甲。
能清晰地感受到头盔被压瘪,但很快妖魔便被一旁的镇暴者清除,头盔被用力地拔起,高文疲惫的脸暴露了出来。
雨水哗啦啦地打在脸上,弄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只能高举起装甲的残片,遮住大雨,疲惫地挥砍着大剑,直到将所有的妖魔斩杀殆尽。
炽热的闪光划过天际,它高悬于天际之上,而从执焰者的角度看去,能观察到数不清的血肉与铁骸汇聚在了一起,它们相互叠加着,犹如一道堤坝般横跨着战场之上。
双翼收拢,如流星般坠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余烬之铳更新,第六十四章 战场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