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
有人在黑暗的尽头喊道。
蓝翡翠当即丢开炽热的铝热步枪,裸露的皮肤被烫伤,鲜红一片,可现在没时间喊疼,蓝翡翠直接趴在了地上。
踉跄的伯劳则停顿了一下,他的脸庞被污血覆盖,根本看不清表情,也不清楚是听到了声音的命令,还是伯劳已经用尽了全力。
伯劳的动作十分标准,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直接干脆利落地仰面摔倒了下去,就像一具尸体一样,随后燃烧的铝热弹在走廊里纵横,在伯劳和蓝翡翠上空疯狂行进。
密集的火力在一瞬间将妖魔尽数压制摧毁,高温金属贴附着它们的身体,妖魔们挥舞着利爪,试图将这些灼热之物从身体上剥离,疯狂中它们撕扯下了大片大片的血肉,可这都是无用的。
瞬息间的高温直接将血肉之躯灼烧碳化,表皮被熔穿,连带着皮下的内脏一同被烧成灰烬,妖魔们痛苦地喘息着,细密的灰烬伴随着痛苦的呼吸从口中升起,能看到它们的口中升腾的火红的光芒,随即掠过的高温气体将它的呼吸道烫成一团粘稠的血肉。
就像被扼住喉咙般,妖魔在窒息与燃烧的痛楚中挣扎着。
脚步声响起,折刀将妖魔们轻而易举地破开,身影迅速地击杀了这种状态下的妖魔,他没有停下步伐,而是如同一头蛮牛般,直接将剩余几个来不及砍杀的妖魔直接撞翻。
“还活着吗!”
海博德一路奔驰了过来,他都没多做停留,直接捞起了伯劳,将他扛在了肩上,然后朝着蓝翡翠狂奔。
“大概吧……我头一次觉得你们这些维京人还算是顺眼。”
伯劳的声音十分虚弱,可还是说了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烂话。
“那还真是荣幸啊。”
海博德一把抓住了蓝翡翠,高大的身材在此刻有了用武之地,他直接把蓝翡翠夹在了腋下,继续奔走,蓝翡翠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很顺从地任由海博德摆布。
“这里不安全,我先带你们去医疗舱。”
海博德一刻不停,带着两人向着医疗舱进发。
“那些家伙呢?让他们对付妖魔?”
伯劳问,大概是失血的原因,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又变得浑噩了起来,根本想不明白海博德是从哪里出现的。
“要相信巡逻队的火力,我们一路上已经解决了不少的妖魔,只是基本没有什么幸存者,你们这还算是走运,撑到了我们来。”
随着海博德的讲述,身后的枪声更响了几分,巡逻队举着铝热步枪,对妖魔们进行着压制,在这毫无掩体的走廊里,妖魔无处躲藏。
在进入寂海后,海博德便带着巡逻队在晨辉挺进号上巡逻,早在听到枪声时,他就在靠向这里了,只是路上的妖魔太多,耽误了时间。
“现在情况如何?妖魔扩散到多少了?”
听到这些,伯劳精神了几分,晨辉挺进号的状况极为重要,这直接关系着他们能不能完成行动。
“还好,虽然很多人变成了妖魔,可我们的控制还算及时,一些并不重要的区域已经被封锁了,里面可能还游荡着一些妖魔,但影响不到我们,一些重要的区域则有重兵把守。”海博德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听到这些,伯劳安心了不少,晨辉挺进号是经过永动之泵针对性设计过的,各个区域都有着封锁机制,某个区域沦陷的话,只要将其封锁就好,虽然妖魔依旧存在,但暂时不会影响到其他区域的正常运转。
“这东西你应该比我明白才对,你们净除机关对付这种情景不是专业的吗?”
海博德一边说着一边走上楼梯,这一路过来的场景十分惨烈,到处都是尸体与血浆,看样子伯劳不是第一个遭遇到妖魔的倒霉鬼。
“还有,别再说话了,伯劳,你需要休息。”
海博德这一次极为认真地说道。
伯劳则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他的眼帘耷拉着,目光无神,尚未昏死,但也没有什么清醒可言了。
蓝翡翠一直沉默着,目光却时刻盯着海博德肩上的伯劳,他的状况很糟糕,糟糕至极。
伯劳就像一个血人一样,身上涂满了猩红的液体,有妖魔的,也有他自己的,身上到处都是利爪切割开的伤口,腿上还有着几处穿刺伤,最为恶劣的还属他的脸颊与脖颈,之前这里被那些红色的触肢所侵染,在强行挣脱后蓝翡翠才发现,触肢在伯劳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细密的血洞。
就好像有数不清的钉刺贯穿了他的皮肤一样,惨烈的伤势让蓝翡翠都不敢继续看下去。
“是我!让开!”
海博德喊道,前方的黑暗里,几朵燃烧的火苗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纷纷向两侧让去,直到靠近,蓝翡翠才看清,那是一个又一个手持铝热步枪的士兵,他们守在医疗舱外。
与其说是医疗舱,比较贴切的称呼应该叫做医疗区域,毕竟是对抗妖魔,探索未知的寂海,晨辉挺进号上有很大一片区域都归属于医疗区域,由来自黑山医院的医生们负责。
在其下方便是永动之泵的仓库与武器室,散落在晨辉挺进号四周的,则是净除机关的士兵们,这是一次内部团结协作的行动,所有的力量都被调动了起来。
大门旁到处都是尸体与鲜血,除了驻守的士兵外,还有些人在收拾的妖魔的尸体。
他们将标记身份的铭牌从妖魔的尸体上扯下,把这些尸体拖向走廊的另一端,那里有着一个巨大的破口,是在海战中被炮弹击毁的地方,从这里能直达外界漆黑的寂海,他们将妖魔的尸体丢入海中,除了坠落时的水花声外,寂静的夜晚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里应该举行一场葬礼,但什么都没有,只有机械式地劳作,每个人都红着眼,握紧武器。
“医生!”
海博德喊着,将伯劳丢在了地上,病床已经满了,他只能凑合事的先在这里了,至于蓝翡翠,反正她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她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拿起几个绷带,为自己重新包扎裂开的伤口。。
有的医生认出了伯劳,作为本次行动的负责人之一,显然他的命比较重要一些,当即就有几个医生从匆忙中腾出手,赶到了伯劳身旁,为他处理着伤口。
别的不管,先来一支弗洛伦德药剂,让伯劳保持清醒,随后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为伤口进行简单的缝合。
被侵蚀笼罩的环境下,清醒变得极为重要,没有麻痹手段,有的只是不断注射弗洛伦德药剂,保证伯劳保持意识清醒。
不止是伯劳,接受治疗的每个人都是如此,医生没有对病人做任何麻痹处理,直接对伤势进行治疗。
海博德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残忍的画卷,只是和这里比起来,自己所见识的事物,都显得稍差一些。
无论是强敌还是妖魔,那都是来源于外界的压力与恐惧,可身处于这里,海博德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几乎凝为实质的绝望与哀悼。
人类的脆弱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可同样,人类的固执也在这里显现着,哪怕如此痛苦,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病人们发出阵阵的惨叫,声音相互交互着,有的人为了压抑这清晰的痛苦,用力地咬着毛巾,有的人则涨红了脸,勉强地喘息着。
不仅是病人们压力极大,医生们也没强多少,海博德能听到锯子摩擦的声响,从一面白色帘幕之后,医生们似乎是在切割着什么,碎骨与肉屑飞舞,喷洒的鲜血转眼间便涂满了白色。
海博德能听到沉闷的哀鸣,他不清楚病人在经历着什么,但能看到帘幕在剧烈地晃动着,过了一会终于平静了下来,医生走了出来,他一身是血,还带着些许的尿骚味,手中拿着血肉模糊的断肢,海博德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伯劳……”
海博德刚想说什么,紧接着看到了一脸平静的伯劳。
他躺在地上,身下仅仅铺了一个单薄的床垫,医生围着他,缝合着他的伤口,从海博德的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伯劳那被割开的血肉,金属镊子在其间翻找着碎片,他甚至能看到隔膜后涌动着血液的血管。
人类就像机械一样,这样毫无保留地被拆卸。
海博德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滚,他差一点吐了出来,好在最后忍住了。
蓝翡翠也靠在一边,她有些不敢看这副景象,他们已经深入了寂海,船舱内潜藏着数不清的危险,他们没有后援,也没有退路,只能这样朝着黑暗的尽头行驶。
“你该去巡逻了,海博德。”
伯劳艰难地说道,他就像感受不到痛楚一样,脸上毫无情绪可言。
按理说在注射弗洛伦德药剂后,伯劳的意识会十分清晰,每一处的疼痛都会无比强烈地传达给他,他会像其他病人一样,哀嚎着,挣扎着。
但现在伯劳毫无情绪反应,他默默地忍受着这些,这平静的神态反而令海博德感到更加的惊骇。
他咽了咽口水,然后说道。
“我知道了,我去通知洛伦佐这些事。”
“把这个给他带去吧。”伯劳又说道。
他无法动弹,但蓝翡翠似乎是知道他的意思,她慢慢地起身,来到伯劳身边,把那把浸透鲜血的左轮捡起来,递给了海博德。
“他会用到的。”
伯劳嘱咐道。
以他的伤势,即使不死,被抢救了过来,伯劳也不觉得自己能为这次行动做多少贡献可言了。
每个人都是一根待燃烧的柴薪,在合适的位置燃烧,释放着光芒点亮黑暗。
伯劳以为自己会在一些更关键的位置燃烧,无论是烧死敌人也好,还是烧死自己也好,至少要让他这个苟延残喘的灵魂,得以展现更为伟大的价值。
【如何考验一个人的价值。】
【让他面对死亡。】
【看他做出的抉择。】
伯劳看向了另一旁,蓝翡翠一身是血的站在一边,在递给海博德丧钟后,她便自顾自地缠绕起了绷带,把它们缠的更紧些,然后等待着某个腾出手的医生,给她诊断诊断。
自己没能做出重大的改变,也没有逆转一场颓败的战局,伯劳最后能做到的只是救了蓝翡翠,只是救了一个人,仅此而已。
不过这也足够了。
海博德把满是鲜血的丧钟擦了擦,直到它露出原本银白的色彩,弹巢之上刻画的鬼神依旧清晰可见。
他有些犹豫,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海博德也意识到伯劳是个恋物癖,他和这把枪之间向来是从不分开,可这一次让把这把武器转交给洛伦佐。
这是生死之间突然开悟了吗?意识到枪械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海博德想不明白,他也懒得问,拿起铝热步枪,他带着几个士兵便离开了医疗舱。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拢,昏暗的船舱中,枪声与哀嚎声依旧不断,舷窗外仍是一片粘稠的黑暗,仿佛整艘晨辉挺进号都步入了一场噩梦中,永无终结。
这么想着,海博德突然停住了步伐,刺骨的寒意沿着脊柱向着四肢百脉扩散,直到令身体僵成一块雕塑,难以动弹。
“怎么……了?”
海博德觉得这股怪异的感觉有些熟悉,他看向跟着自己的士兵们,从他们有些错愕的眼神里,海博德知道他们有着和自己同样的感受。
然后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正如玛鲁里港口时的那样,洛伦佐在所有人的脑子里大吼着。
【所有人!敌袭,准备应战!】
声音落下后,整个船体便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海博德快步跑到舷窗旁,他看到了。琇書蛧
躁动的不是晨辉挺进号,而是这整片大海,寂海在沸腾翻滚,正如伯劳记忆中的那样,随后在漆黑的世界里,在那海平面的尽头升起了璀璨的光柱,它们掠过海域的上方,坠落向彼岸的另一端。
海博德的脸紧贴着玻璃,无穷的光芒倒映在他的眼中。
漆黑的世界被这升腾的光芒彻底击碎,也随着黑夜的崩溃,海博德看到了更远处出现的大船,升起的光芒暴露了它们的位置,而现在它们正朝着晨辉挺进号驶来。
在大船们的更后方,风暴裹挟着风雨雷电,缓慢地推进着,如同绝望的铁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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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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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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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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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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