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佐从骏马上高高跃起,一把抓住列车的边缘,锋利的钉剑刺入钢铁的缝隙之中,伴随着洛伦佐的用力,车门被缓缓撬开,这是个列货厢,洛伦佐将其撬到勉强可以供一人进入的大小,紧接着钻了进去。
货物没有堆满整个货箱,这给了他些许休息的地方,他靠着货物,雨水与寒风顺着撬开的缝隙涌入货厢里。
洛伦佐喘着粗气,在休息了一会后,他缓缓地坐了起来,虽然动作轻微,但还是扯动了伤口,弄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好在洛伦佐只是被坎特雷拉波及了而已,这致命的毒素还不至于杀死他,加上秘血的治愈,洛伦佐已经好了不少,但时不时还是会有鼻血流下。
简单地擦了擦,目光望向车厢外,雨幕遮掩了一切,洛伦佐觉得这辆列车就是行驶在虚无的世界之中,永远抵达不到终点。www.xiumb.com
稍微地发了会呆,洛伦佐将怀里的笔记取了出来,这是雪尔曼斯在最后交给自己的,当时老人那愤怒的神情,他似乎坚持到那时,只是为了把这份笔记交给自己。
“被诅咒的知识……”
洛伦佐回想着这句话,这不是洛伦佐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虽然表达上可能有所不同,但炼金术中也常有这样的意思。
似乎触摸到了什么,洛伦佐的呼吸不由地急促了起来。
笔记厚重朴素,上面还带有点点的血迹,洛伦佐已经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还是雪尔曼斯的了。
他刚准备打开笔记,可紧接着看到了夹在其中的书签,位置是在笔记的最后几页。
洛伦佐回想起了自己潜入时的情况,当时雪尔曼斯便是在笔记上书写着什么,随后他便遭到了刺杀。
他有理由相信这份笔记的珍贵,在刚刚经历的一切,雪尔曼斯所做的都是在保护这份笔记,又或者说,让自己把这笔记的知识带离那个绝地。
沿着书签打开,纸页上的墨迹还没有完全干涸,看起来这便是雪尔曼斯最后写下的文字,字迹起初还十分工整,可雪尔曼斯自己似乎出了什么问题,越到后头他的字迹越发潦草,甚至还有大片的血迹覆盖在纸页上。
洛伦佐感到些许的压力,新教团的猎魔人已经被他甩掉了,而他正坐在疾驰的列车上,他已经很安全了,可随着阅读雪尔曼斯的字迹,诡异的危机感逐渐降落在他的身上。
“妖魔……究竟是什么?”
妖魔是种很特殊的东西,哪怕这么多年以来,猎魔教团累积的知识,也难以对其进行很好的概况。
不过简单而言,妖魔是一种极为强大的生物,出众的力量与速度,恐怖的生命力,还有那嗜血的欲望,不过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头强大的生物而已,可当涉及那侵蚀的性质时,妖魔的可怕便迎来了质变。
每头妖魔都是携带侵蚀的污染源,那诡异的压力会使一个人疯狂,直到也变成妖魔一样的可憎生物,如果条件可以,只要有涉及范围够广的高强度侵蚀,便能将整个城市的人转化为妖魔。
这也是人类即使掌握了科技,也难以对抗妖魔的原因,剑与枪火能轻易地摧毁妖魔,但却无法杀死那无形的侵蚀,而那无形的侵蚀却能穿透坚固的甲胄,将理智拖入疯狂的深渊。
因此,猎魔教团的猎魔人,净除机关的上位骑士们……这些经过实验亦或是炼金药剂加持过,具有对侵蚀抗性的人出现了,他们成为了对抗妖魔的主力。
随着蒸汽机掀起工业革命后,人类便不再缺乏对抗妖魔的武器,而是缺乏不被侵蚀吞没、能直面绝望的理智。
洛伦佐抓紧了笔记,试图将每一个字符都牢牢地记进脑海里,越是阅读,他越是能感受到那窥见真相的恐惧感。
风和雨都冷了起来,浓重的雨雾包围了列车,除去脚下那孤单的铁路,以及四周那无际的绿野外,什么都没有了。
洛伦佐伸出手,他握紧了钉剑,把它抱在怀里,明明四周没有人敌人,但好像这样做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安全感。
隐约间,似乎又能听见雪尔曼斯那苍老的声音,他一边书写着这可怕的真相,一边念叨着。
“妖魔的强弱又是如何区分的呢?
由于侵蚀的原因,即使过了近千年,我们依旧没有对妖魔建立起足够详细的分级……也有可能过去我们曾尝试过了,但就像那些因侵蚀失落的知识一样,它们都未能流传下来。
不过虽然如此,但大概的种类在猎魔教团中倒有记载,根据妖魔的种类与具体效应不同,命名为胃咀草、噩境之幻……
但这也只是种类而已,并没有具体个体的强弱之分,有的妖魔极为普通可以轻易杀死,有的妖魔则十分强大,难以击破。
他们曾想根据妖魔的体型与力量来区分,可我觉得应该是以侵蚀强度来分级。
是啊,侵蚀强度,说到底这种无形的精神浸染才是妖魔最为可怕的根本,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它们那妖异的肉体只是一个躯壳而已,真正可怕的是那疯狂的意志。”
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有晶莹的液体滑过洛伦佐的额头,他擦了擦,明明是如此阴冷的天气,他却觉得无比燥热。
洛伦佐慌张地看着四周,在意识到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后,他才略微安心了一些,但在这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刚刚那可笑的行径。
自己在害怕什么?
洛伦佐低头看向笔记,没有任何侵蚀感,这本书没有被污染,可就像熟知的认知危害一样,洛伦佐越是阅读,越会感到不安,源自直觉的不安,人类那野性的本能警告着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伦佐不由地唤醒秘血,暴虐的力量在血管里奔腾。
猎魔人唤醒秘血是需要一个时间过程的,在秘血没有被唤醒时,猎魔人也仅仅是比普通人强大一些而已,可当秘血不断的苏醒,那禁忌的力量便被赐予给了这具躯体,越过临界值,便是朝着妖魔化前进。
这是个很危险的过程,因此每个猎魔人都会按照敌人的强弱唤醒秘血,而不是一开战便提升至极限。
“更为奇怪的是,我们这么多年以来遭遇的妖魔都是由人类异变而成的,是的,没错。
至今为止……至少在我的认知里,我们还没有遭遇到纯粹的妖魔,【原初妖魔】,那么是否说,从自然界天生诞生的【原初妖魔】并不存在呢?
如果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这千百年来看似与妖魔的斗争,实际上都是人类的互相残杀,某个诡异的力量将人类异化成妖魔,随后这个妖魔将更多的人类转化成妖魔,于是我们拔剑相向。
与其说妖魔是对一个生物、一个未知的称呼,其实倒不如将它理解为某种……疫病?
就像曾经肆虐英尔维格的黑死病一般,在过去历史的某天里,名为妖魔的疫病爆发了,它扩散席卷了整个世界,我们躲在黑暗里无力地抵抗着,因为侵蚀的存在,有关其的资料都被遗忘了,到了最后,我们甚至忘了妖魔原本的模样,对于这个存在怪物的世界习以为常。”
雪尔曼斯的字迹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潦草的符号,洛伦佐勉强能辨认出其中的文字,可紧接着他猛地发现,数不清的潦草符号在整个纸页上构成了个诡异繁琐的画卷。
洛伦佐可不认为雪尔曼斯在写这些时,还有闲心利用字迹画画,这更像是他在书写的过程中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样。
在猎魔人的生涯里,洛伦佐遇到过这种情况,一群受到了侵蚀的家伙看到疯狂的幻觉,还以为自己被神眷顾了。
“可……这个理论真的正确吗?如果【原初妖魔】不存在,那么我们曾捕获过的、妖魔这个概念的根源【圣杯】又是什么呢?而且当时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认为【圣杯】是一切妖魔的根源呢?”
接下来的文字已经失去了基本的逻辑性,洛伦佐现在能隐约地感受到当时雪尔曼斯的疯狂,他似乎是在维系最后的理智,写下的话语都是片段性的,想到什么写什么。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瘟疫,那么引发这一切的【零号病人】又是谁呢?【原初妖魔】?还是所谓的【圣杯】……
不,不对劲,如果这么来看的话,以妖魔侵蚀的传播能力,哪怕目前的猎魔人再扩充十倍以上,我们也难以遏制妖魔的洪潮……有什么东西在限制着妖魔的数量……
一切都应该有一个起始的源头,可是我找不到,我找不到源头,我找不到故事的源头……”
洛伦佐的目光紧缩,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看完了最后一段潦草的字迹,缓缓地合上了笔记,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自己的衣怀里。
他松开了钉剑,擦去手心的冷汗,再度用力地将其紧握。
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洛伦佐觉得自己就像经历了一场恐怖的风暴,自己对世界、对妖魔的认知被撕碎,然后再次重补在一起。
这个世界远没有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那么……接下来我会死于什么奇怪的意外吗?还是说凭空出现什么该死的妖魔,将我一口咬死?”
秘血升腾,洛伦佐一脚踹开了车门,货物被狂风拖拽着抛向后方,冰冷的雨水灌入车厢内,呼啸的风声在耳边不断鸣响着。
洛伦佐还记得当时雪尔曼斯的死意,就像他在笔记里最后一段上说的那样。
雪尔曼斯·博尔吉亚并不是一个多么出色的人,能有今天的地位除去对神的信仰外,也不过是家族遗留的力量在帮助他而已,哪怕是这样算是平庸的人都能发现这些历史的疑点,那么那些伟大的先贤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
不,他们发现了,可在发现后他们就都死了。
这是雪尔曼斯笔记里最后的话语,他认为有某种未知的壁垒限制着我们,限制着所有人对于世界真相的探索,所有触及之人都死了,所以雪尔曼斯才在赴死前那样严肃地告诫着自己。
“知识是受到诅咒的……”
洛伦佐警惕地看着四周,如果雪尔曼所认为的是真的,那么洛伦佐已经触及到了那未知的壁垒,人类认知的边界,随着他的触碰那些沉睡之物也纷纷苏醒了过来。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黑暗缓慢地卷动着,似乎有什么实体要从黑暗中出现,可紧接着这一切看似诡异的变化停滞了。
洛伦佐有些不解,但这却是实际发生的,那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在散去,就好像那些告死的死神突然放弃了对洛伦佐的狩猎一样。
列车冲破了这无止境的雨幕,庞大的灰色剪影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旧敦灵近在眼前。
洛伦佐觉得有些意外,他坐在车厢的边缘,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旷野,阴郁的云层仿佛连接着天幕与大地。
列车带走了洛伦佐,却把另些令人感到不安的东西留下了。
暴雨倾注在大地之上,万千的雨流之中,能勉强地察觉到雨丝的坠落似乎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扭曲了。
它们站在铁轨之上,遥相对望着,磅礴的雨幕下,在空气中勾勒出两个令人感到不安的形状。
“你是谁?”
虚无之中有声音响起。
“当虚无的意志有了实体,它便可以干涉物质,可同样,拥有了实体的它,也可以被干涉……”
另一个人没有回答声音的问道,只是自言自语着,似乎是在确认目前的情况。
“你……不是‘我们’,这怎么可能?”
虚无之中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显得很困惑,还很不安。
而那人依旧没有回答它,那人沉默着,雨幕里,两个人幽魂般的存在互相警惕着,直到下一刻有急促的鼓点声响起,那是心脏跳动的声响,在这孤寂的雨幕下有两颗无形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一瞬间恐怖的侵蚀引爆了一切,那种无形的力量卷动着整个世界,它拉扯着暴雨狂风,汇聚成风暴,大地在这力量下崩溃,鲜草与土壤就像被无形的剑刃切割、翻起,钢铁的铁轨如游蛇般狂舞,最后固定成扭曲的模样。
那未知的力量来杀洛伦佐了,所有触及边界之人都会迎来这样的下场,可这一次告死的死神受到了阻击,而那阻击源自于另一位死神。
超越未知的未知在此地交战,更为猛烈的冲击泛起,随即整个刚刚涌现的风暴溃散了。
一切是如此突兀,刚刚还是末日般的景色,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大雨依旧坠落着,只不过这次雨幕下没有那如幽魂般不可视的身影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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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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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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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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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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