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听起来是个热诚的求知者。”
赫尔克里不清楚【神眷洗礼】的详情,不过从那些独一无二的知识来看,047肯定收集了不少。
“他和我不一样,他是一只不安分的羔羊,对一切都充满了热情……实际上猎魔人的生涯很艰苦,不仅仅是在正式成为猎魔人后,在我们幼时就要接受艰苦的训练,从神学到剑术,每个人都在不同的阶段被淘汰。
成为牧师,接着是圣堂骑士……其实我们是身怀荣光的存在,在翡冷翠无论是牧师还是圣堂骑士都是极为尊贵的职业,而我们这些本就是无家可归的野狗却得此殊荣。
当时有很多人羡慕我们,他们觉得这些年轻的孩子是那些大人物的后代,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这种年纪得到这种成就,可实际上这些不过是代价的补偿,那些知晓我们命运的人们总是那样不屑地看着我们。”
洛伦佐声音很平静,这可能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回忆过去最多的一天了,那些模糊的画面都逐渐清晰了起来。
“就像那些待宰的羔羊,反正他们都要死了,给予些什么可笑的荣耀也无所谓,对吧?大多数人都死在了植入秘血中,好在我活了下来,047和016都活了下来,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大家都活了下来。”
赫尔克里沉默,他从洛伦佐的话语里分析着他的过去,从此刻他的言谈里可以听出,洛伦佐依旧认为自己是042,而且这个042的存在贯穿了他所有的记忆,从儿时直到现在。
“后来呢?”赫尔克里问。
“后来……”
洛伦佐停顿了一下,不过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了,他只是简单地回答道。
“除了我,047和016都死在了圣临之夜中,都死了,都死了……”
洛伦佐突然起身,关上了那敞开的窗户,将风雨全部隔绝在外。
“你看起来有些累。”
“还行,只是精神上很疲惫,这种疲惫都是很难恢复的。”洛伦佐回答。
“要休息一下吗?”
“这就可以了吗?”洛伦佐问,他感觉自己才刚刚开始回忆过去。
“一个人的存在不是一个简单的便签便可以形容的……人类是的矛盾的、复杂的,”赫尔克里说着看向了洛伦佐,“就比如你,洛伦佐·霍尔默斯,你是表面上是一位凶恶的暴力侦探,可背地里却资助着那些可怜的孤儿。
你是个恶人吗?看起来不像,但谁又能说你是一个善人呢?毕竟你的双手已经占满鲜血。”
赫尔克里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这才是人类,无论是042还是047也是如此,如果他们只是被一个简单的词汇便可以描述的话,那么那个人想必便是可笑的虚构之物,不是吗?”
“你想从我的叙述里复原一个人?”洛伦佐问。
“准确说是让你自己试着复原,找到那些过去的线索,当然最好的让你记起那些逻辑上的空白。”赫尔克里说。
“你要知道一件事,洛伦佐,人类是不会刻意记起某件事,就比如饥饿,在与我对话你,你不会想起这些的,对吧,只有当你感到饿时,你会想起这些……我知道这么说可能很抽象,但还是希望你尽力理解一下。
我们的每时每刻都在成为过去,变成记忆的一部分,而这一切是如此的庞大,我们不会时时刻刻的记起它,只有外界给予我们一个刺激时,我们才会想起。
再比如前一天的事,如果我不发问你不会想起这些,可当我发问时,你便能从那庞大的记忆里,检索出这个词汇所对应的记忆。记忆就像一个巨大的图书馆,一个藏在宫殿之中的图书馆,而我们就是那个图书管理员,当外界有刺激传达时,我们根据刺激的需求去找到对应的书本,也就是记忆。”
这也是记忆宫殿的雏形,一个语言可以描述成的存在,赫尔克里继续解释着。
“可现在你的图书馆出现了问题,那些书籍散落一地,封面的名字与内容对不上,有的书架上一片空白……那份记忆消失了。”
赫尔克里说着看了看洛伦佐,嘀咕着。
“甚至连图书馆管理员也被人揍得精神恍惚。”
“可人类的记忆不会无缘消失的,我们的一生很长,有太多重复累赘的记忆了,它们就像无用的书籍,只是白白占据着重要的地方,所以它们通常会被丢进记忆的角落里,或者说那座宫殿里的地下室,可这不代表它们不存在了,它们只是被遗忘。”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回并填补那些?”洛伦佐问。
“是的,我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我也能感到了那所谓圣临之夜的沉重……洛伦佐,你必须弄清那一夜的一切,那是一切谜团的中心。”
赫尔克里抱着波洛站了起来,点亮灯光,将房间内的昏暗驱散,看时间已经临近夜晚了,但由于雷雨天,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也不知道这种天气要持续多久。
“我一会和你讲讲关于记忆宫殿的事,不过之后还麻烦你早点休息,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佳。”
赫尔克里说着为洛伦佐指了指路。
“那个房间是留给你的,我就睡在隔壁。”
……
疲惫的身体带着疲惫的精神,重重的躺在昏暗的房间内,他浑身冰冷,只来得及脱下那些湿透的衣服,然后抱着被褥缩成一团。
窗帘紧闭着,没有一丝光能透进来,过了很久,乔伊缓缓地抬起了头,望着眼前的一片虚无。wWW.ΧìǔΜЬ.CǒΜ
门外响起那大型盖革指数器运行时细微的滴答声,还有人们的走动与窃窃私语声,这种恶劣的天气下仍有人在值班,他们与乔伊只隔着一道门,但却想隔着整个世界。
乔伊缓缓地抱紧了自己的头颅,紧接着那血幕下的幻影再次在眼前闪现。
他已经很久没有记起这些了,自从乔伊从黑山医院出院后就再也没有了,可现在那些东西又回来找他了,那些稚嫩又染血的脸。
乔伊深呼吸,他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他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那时他需要致幻剂来逃避这些,可现在他已经从那噩梦里走了出来,他不能再回到那里了。
可突然有雷霆划过,窗帘的缝隙里闪过短暂的光,照亮了房间的一瞬,昏暗之中乔伊的余光看到了那腥臭的红色。
乔伊先是呆滞的僵硬,紧接着缓缓地转过头,一个孩子样的黑色轮廓正站在他的床边,正如乔伊很多年前杀死他时的那样。
“你已经死了。”
乔伊努力保持着平静。
可那黑影没有回应他,只是发出了诡异的童声,似乎有数不清的孩子正在黑暗里冲着乔伊发笑,紧接着它们都扑了上来。
那是在白教堂时相似的噩梦,可这噩梦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乔伊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死去,黑影一重重的覆盖住了他,它们啃咬着这具血肉之躯,努力将疼痛扩散到最大。
可这时乔伊缓过了几分力气,他很确定那孩子已经死了,而死人是不会复生,他用力的从床上翻下,翻滚的空隙里拔出床边的折刀。这东西收缩状态下只是一把不起眼的铁棍。
昏暗的房间里闪过一道刀光,它斩开了那蠕动的黑影,可那黑影很快又再次汇聚了起来,下一瞬里漆黑的影子上裂开了数不清猩红的缝隙。
鲜血沿着那缝隙涌出,而缝隙开裂后是惨白的牙齿,那是上百张咬合的嘴,紧接着发出那令人战栗的笑声,孩童的笑声。
所有的黑暗都成了乔伊的敌人,而在这黑暗里只有那唯一的光,那门缝间的光。
乔伊连忙从地上爬起,他离门并不远,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而已,可现在这短短几步是如此的漫长,四周的黑暗在蠕动,它们抓住了乔伊,下一刻那咬合的嘴闭合,尖锐的牙齿在这血肉之躯上增添着更多的伤口。
恐惧、压抑、愤怒,数不清的情绪从乔伊的心里涌起,他低吼着,凡铁徒劳的捶打着黑暗,可这一切只是无用。
漆黑的手将他拖拽了起来,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乔伊感觉自己断了几根骨头,可紧接着更多的血从他的伤口里涌出。
那妖异压住了乔伊,咬食他的同时,不断给这具可怜的躯体施力,越来越多的血液从伤口里涌出,他就像一颗被挤压的橙子,骨骼也在这压力下碎裂,最后的余力伸出手,乔伊已经不觉得自己能逃生了,但他还是固执的伸出手,试图推开那扇门。
下一刻门开了。
光洒了进来,那怪异的感觉都消失了,而意识也濒临昏迷,那人冲了进来,把乔伊抬了起来,不断喊他的名字。
“乔伊!乔伊!”
一切是如此的漫长,当乔伊从那恍惚的状态里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地上,炽白的灯光就在其上,有人站在他身边,似乎在把什么东西注射进自己的身体里,紧接着视野清晰了起来。
“能听到我说话吗?乔伊!”
红隼用力的拍了拍乔伊的脸,看着那依旧呆滞的眼瞳,他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再来一支弗洛伦德药剂。”
那人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些,此刻地面上依旧散落了数支用完的注射器,再给乔伊注射,谁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红……红隼?”
关键时刻乔伊醒了过来,虽然目光还有些呆滞,但他基本的交流已经可以做到了。
“活过来了?”
红隼看这个情况更用力的拍着他的脸,折腾了很久,乔伊似乎终于缓了过来,他坐在椅子上,一副失去了所有力气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
等了很久,乔伊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眼瞳还有些浑浊。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另一旁的红隼说道。
“我来值班,可刚来没多久它发出了警报。”
红隼说着指了指客厅中间,那贯穿了整个建筑的大型机械,那是大型盖革计数器,净除机关用来侦查侵蚀的机械设备,不过它的侦查方式很模糊,只能依靠指数以及灯光颜色和警告频率来判断。
“不是常规的那种警报,盖革指数小幅度升高,警报频率加快……一个程度微弱的污染在附近,非常近。”
红隼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乔伊。
“我们本准备对附近进行搜索,可突然你的房间里传来了异响,你在怒吼,似乎在和什么怪物作战,可当我推开门什么都没有,你握着折刀倒在地上,浑身微微抽搐,目光呆滞,这……这和陷入幻觉的反应很像。
当我为你注射弗洛伦德药剂后,盖革指数恢复稳定……”
可能是有其他人在的原因,红隼没有说出使用致幻剂这个情况。
“这样吗……”
乔伊没有做出更多的解释,只是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我没有使用致幻剂,”乔伊说着露出了双手的手臂,那里除了一些疤痕外,没有任何注射的针孔,“当然你们要检查别的地方另说。”
红隼没有说话,乔伊则看向了四周的人们,从职位上来说,乔伊和红隼都是他们的上级。
“你们先离开下。”
没有疑问声,说到底净除机关是个对抗妖魔的铁血机关,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在与些什么东西打交道,大家走的很快,一会这里就只剩下了两人。
“怎么回事,乔伊?其他人离开了,红隼问道。
“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我没有使用致幻剂,从我离开黑山医院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它了。”
“可盖革指数器……我被什么东西侵蚀了,带有了污染。”乔伊思考着这一切。
“怎么回事?”红隼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
“我近期一直没有针对于妖魔的作战任务,而是该死的值班值班还有值班,我没有直接接触任何妖魔,即使接触妖魔,除非是被深度侵蚀,不然那些轻度污染都会随着时间逐渐消退……”
似乎是弗洛伦德药剂起效了,乔伊的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
“也就是说……在刚刚过去的某个时刻,我被侵蚀了,毫无声息。”
乔伊做了结论,紧接着他看向了一旁的大型盖革指数器,为了保证城市的安全,这些大型机械对于侵蚀的灵敏度极高,可能要感谢这些,乔伊就住在这东西几米外,不然这微弱的不同还真的无法被人发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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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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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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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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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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