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看向了那瘫坐在一旁、近似尸体的家伙。
“万一呢?劳伦斯,万一我就在这里把你给杀了呢?人总要有梦想啊!”
洛伦佐回着话,可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管劳伦斯的威胁,一种反正要死了,不如多说些屁话在精神上折磨对手的感觉。
听着他的话,劳伦斯反而笑了起来,他随后拿起一把钉剑,向着洛伦佐走去。
“要不要再多聊会,其实我还挺想知道你为什么背叛教团。”
洛伦佐用力的后撤了几下,就像一个肉块一样在地上蠕动,可很快他就靠到了边缘,而劳伦斯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步步紧逼。
“别这样,反正我也是个死人了……给我抽支烟的机会行吗?正好和你聊聊我针对你的刺杀计划,有一说一,这计划简直绝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不出世的天才。”
他絮絮叨叨的,完全没有一副将死之人的样子。
“你是在怕死吗?”
劳伦斯突然止住了步伐。
“或许吧,毕竟死人是杀不了你的。”
洛伦佐斜视着劳伦斯,随后慢慢的从怀里拿出烟盒,已经被扎烂的烟盒里,香烟也都碎的差不多了,洛伦佐把它们倒在地上,难得挑出一个还能抽的。
“知道吗?劳伦斯,人类真的很伟大。”
叼起香烟,火光在暴风雪里摇曳,洛伦佐一边说一边取下了插在车厢之上的钉剑,这似乎是储油罐,有黑色的液体从缝隙里涌出。
“知道这是啥吗?”
洛伦佐说着摸了一点那黑水举了起来。
劳伦斯没见过那种物质,他本能的警惕着。
此刻他也不清楚洛伦佐有没有抵达极限,毕竟他脑海里那个诡异的力量还没有出现,在之前的数次交锋里,这个诡诈的家伙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
他和洛伦佐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这个东西他们叫做原油,可燃性极强,而且不易熄灭,梅林说这会是改变世界的新能源之一。”
“而像这样的油罐,列车上还有很多。”
洛伦佐幽幽道。
“你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吗?这还杀不死我。”
劳伦斯冷笑着。
虽然不清楚这原油的力量,可以劳伦斯现在的力量,他能在那危险到来前撤离,即使被波及,圣杯也会治愈他。
“这也是你放走她的原因吗?不然她会和你一起被烧死。”
洛伦佐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谁知道呢?有些事到了眼前你才会知道你自己想要的……可能就脑子一热放她走了被。”
洛伦佐继续说着。
“那么劳伦斯,你清楚现代技术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吗?”
“比如?”
“比如火炮的射程,比如炮弹可杀伤的面积,比如一个成熟的工业生产线能制作出怎样的钢铁洪流,又比如说……。”
洛伦佐的话停了下去,他缓缓的站了起来,仰望着夜空。
“劳伦斯,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大家用的是枪与炮,而不是古老的剑与战马了,我们都是旧时代的遗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逃不掉了,劳伦斯。”
洛伦佐突然说道,他自信极了。
“你一直仰仗的,不就是尚达俸的预知嘛,其实,这个东西也是有很多缺陷的,就像之前战斗中我指出的那些。”
劳伦斯冰冷的目光垂下,无解的尚达俸在洛伦佐的眼里破绽百出。
“你能躲避大雨吗?”
他问道。
“大雨?”
劳伦斯不明白,洛伦佐继续为其解释着。
“就像一场大雨,你预知到了它的到来,可你能躲避过它吗?”
“不,你躲不了。”
不等劳伦斯回答,洛伦佐便率先说道。
“预知到了又如何呢?你离不开大雨的范围,逃不掉有些早已注定的东西。”
看着那片被彻底点燃的夜空,洛伦佐终于用废话把时间拖延到了现在,炽目的红光映亮了黑夜里的一切,他看着逐渐泛起恐惧的劳伦斯,再次握紧了钉剑。
“顺从死亡吧,劳伦斯。”
……
“所以……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那里什么都没有,仅仅是铁路而已。”
指挥官还是有些无法相信男人刚刚下达的命令,他再次确认着。
暴风雪笼罩了这里,积雪覆盖了一切,但从那些尚未的覆盖的地方依旧能窥视到其狰狞的可怕。
“执行命令就好,士兵。”
伯劳站在风雪中,回复道。
指挥官还是显得有些犹豫,可在伯劳那冰冷的目光下,他还是没有勇气继续去问什么了,或许是自己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些,就像几天前部队被突然调遣一样。
没有目标,没有行动指示,他们还不清楚这究竟是演习又或是别的什么。
武器全副武装,数不清的重火力沿着铁轨而行,这种程度的武装他们甚至能打赢一场局部战争,他们满怀好奇的抵达了这里,随后便是停驻,直到刚刚的命令下达。
“也就是说,这就是洛伦佐与亚瑟策划的一切?”
知更鸟缓缓走了过来,衣服上布满了积雪。
“是的,我也是在执行前才清楚这一切。”
伯劳说,“劳伦斯的间隙诡诈无比,他有可能潜入任何一个人的脑海里,也就是说,谁都不值得信任。”
“在计划展开前,除了亚瑟与洛伦佐谁也不清楚这次计划的全貌。”
知更鸟听着伯劳的话,目光看向了前方。
那是数十台巨型重炮,大部分被积雪覆盖,可那恐怖的躯体还是显露了几分,炮管长二十余米,口径一百八十毫米,射击仰角五十五度,重达一百五十吨。
这是机械院的疯狂武器之一,是在光辉战争时期建立的武器,在预想的战斗中,它会沿着铁路而行进,在夺回南部后,它们会组成炮击阵地,向着白潮海峡之后的高卢纳洛发动攻击。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它确实能做到,这鬼东西能将重约一百五十公斤的复杂弹头送上四十公里的高空,通过进入平流层来延长射程,在飞行数分钟后,命中一百三十公里外的目标。
它被命名为阿斯卡隆,那群人总喜欢以神话里的词汇为武器命名,在福音书中它是圣乔治的武器,就是它杀死了夺走公主的红龙。
“所以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了。”
知更鸟看着那些正在填弹的士兵们,这是神话里才会出现的武器,但如今却被握在人类的手中。
长达二十余米的炮管在雪幕下抬起,仿佛刺向天空的长枪,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机械之神,亦或是什么科技之神,大炮鸣响的余音,将会是对其最虔诚的祷告。
伯劳肯首回答。
“是啊,重炮阵列会进行长达二十分钟的轰炸,我们预先矫正过弹道,它会非常精准的命中目标,那艘列车上还有着近千吨的原油,爆炸的瞬间,冲击波会清空数公里的场地,随后把它变成火海的地狱。”
积雪会在瞬间融化,坚固的冻土被击碎翻起,森林成片成片的倒下,燃烧的灰烬漫天遍野。
“有必要这么复杂吗?只是为了杀一个人?”
“可那不是普通的人,他能预知短暂的未来,恐怖的生命力,更不要说靠近他就会被侵蚀击溃,除了躲在他的射程外,用这射程更长的武器压制他,我们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那洛伦佐也会死,对吗?”
知更鸟有些心悸的问道。
停顿了稍许,伯劳点点头说道。
“没错,那个王八蛋也死定了,谁来了都救不了他……不过这也是我喜欢这个王八蛋的原因之一,虽然这个猎魔人很没有道德,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无论是谁都会被他无情的推上铁轨,可当有需要时他也会自己走上铁轨。除了洛伦佐,没有人能保证带领劳伦斯进入轰炸范围。”
沉默了一下,伯劳继续说着。
“真酷啊。”
“什么?”知更鸟问,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真酷啊,你不觉得吗?”
伯劳有些羡慕的说道。
“我们所有人,无论是那紧跟着列车的航向黎明号,还是我们这里的炮击阵地,我们都是今夜这场刺杀的背景板,真正站在舞台上的是洛伦佐霍尔默斯那个神经病。”
“他载歌载舞,带着劳伦斯走向灭亡,这简直是他最完美的落幕。”
伯劳想着那样的画面。
“真是非常行为艺术的死亡啊。”
知更鸟似懂非懂,他望着那注定灭亡的地方,在胸前划着十字,低声祷告着。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当行的路我已行尽,所信的道我已守住。从此以后,自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下一刻,那刺破天际的长枪之上爆发出烈阳般的光芒,贯穿了风雪与夜空,轰鸣的回响震开了落下的雪花与狂风,也将知更鸟的祷告撕的粉碎。
仿佛是天国降下的流星,它们奔驰向那应许之地。
随后劳伦斯看到了。
整个夜空被彻底点亮,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雪都无法阻挡它的步伐,它们从天而降泛着死亡的辉光。
弹头在半空中裂解,燃起熊熊的大火,它们交织在一起,构成死亡的光轨,可又好像那坠落的群星,雪云被染成了灿烂的熔金色,仿佛即将滴下灼热的铁水,似乎有那存于天际之上的国度崩塌,于是带着辉煌与末日而临。
天国坠落。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劳伦斯惊恐的吼道,他转身想逃,可这仅仅是徒劳而已,为了杀死他,轰炸的范围完全覆盖了劳伦斯所有的逃生路径。
火雨降世,火车头率先被命中,半融化的金属直接贯穿了燃烧室,将其引爆,整个列车失速翻滚,就像被钉住蛇头的巨蟒,在惯性的作用下车厢堆叠在了一起,随后有原油罐爆炸。
刺眼的火柱冲天而起,四散的原油燃起烈火,覆盖了四周的一切,在一重重的冲击下,就连风向都被强行逆转,寒冷的空气在瞬间跨过数百度的温差,炽热的焚风席卷而过,整个世界坠入熔岩的地狱。
“是啊,我就是个疯子。”
怒火之中,洛伦佐的身影摇摇欲坠,火光映亮了他的脸,狰狞的就像渎神的恶魔。
他握紧了钉剑,在这焚世之焰里向着劳伦斯缓缓走来,就像逼近的死神。
死期将至,再无躲藏之地。
“你也会死的!”
劳伦斯吼道。
“可我不在乎!”
没什么好在乎的了,从洛伦佐踏足这列车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的所有的觉悟,罪人必须付出代价。
锋利的剑光落下,劳伦斯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猎魔人如此可怕,仿佛榨取尽了生命里最后的力量,这一剑直接连同劳伦斯架起的剑刃一同斩断,随后切入他的肩侧,巨力挥舞下,几乎将整个肩膀砍下来。
“我是愤怒!是强权!”
猎魔人怒吼着出剑,破碎的钢铁带着流火而至将他与劳伦斯贯穿,可这不能令他停下,手中的剑刃再次发力将劳伦斯半个身子都几乎斩下。
他继续怒吼着。
“我是铁律!是神罚!”
手中的剑刃碎裂了了,洛伦佐伸出手和劳伦斯扭打在了一起。
用力的扼住那憎恶的头颅,洛伦佐将他按入那燃烧的火海之中,忍受着灼烧的痛楚,也要看着劳伦斯在他眼前灰飞烟灭。
“我是你的裁决,劳伦斯!”
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响,洛伦佐按碎了他的眉骨,连带着眼球一同压碎,鲜血从眼眶中涌出,劳伦斯惨叫着胡乱的挥剑,锋利的金属贯穿了洛伦佐的手臂,就像失去支撑一般耷拉了下来。
劳伦斯用力的爬行着,彻骨的痛苦与毁灭让他已经失去了判断了,可很快那残破的身影从再次从火海里走出,仅能动弹的手死死的压住劳伦斯的后背。
“审判来临了!劳伦斯!穷途末路之人再无归处!”
就像妖魔一样。
洛伦佐咬开了劳伦斯的血肉,一口咬住了他的后颈,用力撕扯着。
所有的声音都在耳中灵敏的放大,劳伦斯能听到那恶鬼吮吸自己鲜血的声音,他咀嚼着自己血肉,咬碎自己的骨骼,直到自己的视野腾起。
头颅沿着那破烂的碎肉断裂,猩红的脊柱被抽出,激起数米长的血柱。
劳伦斯的头颅被洛伦佐硬生生的用牙撕咬了下来,可这也只是徒劳而已,数不清的线联系着那断裂的头颅,只要加以时间,劳伦斯还是能活过来的。琇書網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洛伦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了火海之中,刚刚还仿佛是魔神降世,可现在他真是就像个将死之人了。
“为什么呢?”
恍惚间似乎有人这样问道。
她似乎不理解洛伦佐的所作所为,也不清楚这一切有何意义。
“我是……洛伦佐。”
他倔强的望着夜空,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不肯熄灭的怒火。
“我是……洛伦佐霍尔默斯。”
猎魔人似乎是在回答着。
“我……永不妥协!”
燃烧的天国就此坠落,四散的火雨引爆了所有的原油罐,怒火沸腾燃烧,掀起的冲击带起短暂的龙卷,数吨重的弹丸反复轰击敲打着地面,扩散的焚风熔化了周围的一切。
火焰吞食了一切的罪与恶。
冲击的巨浪在数分钟后掠过了炮击阵地,笼罩此地的暴风雪逐渐消退,航向黎明号开始下潜,出现在天际的边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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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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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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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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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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