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一刻,无论是保安团的那二三十条人枪,还是溃兵们,都生出了一种羞耻的感觉。
那才是兵啊!
这些人没有一人戴着便帽,脑袋上的钢盔要么是德制的M35、要么是英制的M1917头盔,拿着的武器更是让人直流口水的ZB26机枪、汤姆逊冲锋枪或者美制的连珠步枪,在国军身上常见的汉阳造老套筒、中正步枪一样看不到,军队常见的大刀片子倒是有人背着,可人家背着的是砍刀,而且还装在皮质的刀鞘里。
这才是兵啊!
溃兵们口水直流,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保安团的士兵下意识的退了几步,相比这些骤然出现的闯入者,他们啊,就跟土匪一样。
来人中有人带着鄙夷的口吻直接喊出了站长的名字:“刁德贵!”
黑着脸的刁德贵一瞬间撕掉了身上的怒意、憋屈还有愤怒,换上了类似哈巴狗的神色扑了过去,点头哈腰的说:“我是刁德贵,李长官,幸会、幸会。”
“这位是张立宪,我们奉虞啸卿团座命令,前来禅达传达军令!”李冰没有和刁德贵套近乎,他和很多弃笔从戎的人一样,都看不起那些地老鼠一样的角色,因为和这些地老鼠比起来,他们这群响应号召弃笔从戎的战士,就是天上的凤凰。
“我们团长要重建川军团去缅甸打仗,”张立宪没有表情的说着自己的来意:“三天后,他会亲自来这里做动用征兵,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做好配合工作,将此地溃兵的身体情况调查清楚。”
“是是是,一定配合好,一定配合好。”刁德贵点头哈腰的回应着。
张立宪的声音不大,在刻意肃静下来的现场传的很远,而他的话在传递出去后,溃兵们却像是炸了窝一样。
又要整编打仗了?
去缅甸打仗?
嘶!
他们想起了那支代表着绝对荣誉的远征部队,气氛,在突然间变得火热起来!
他们,能跟着去那里打鬼子吗?
【我的历史知识大部分都还给了老师,听到远征军后,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野人山,突然间我变得惶恐了起来,相比那些热切的败兵,我就成了唯一的另类。】
……
刁德贵的追凶因为闯入者的出现落下了帷幕,但更大的新闻却取代了杀千刀的刁站长被洗劫的事——他们要被征兵了!
而且是去缅甸打仗!
溃兵们重回院子后,溃兵们正在激烈的讨论着被重编的事,阿译也激动的在宣扬着,但,总会有人不信,提出质疑的正是找食组的副组长,孟烦了中尉,他说:
“我觉得又在骗我们去送死,去缅甸的是什么样的军队你们心里没点底吗?咱们算什么?一群天嫌弃、地憎恶的溃兵,谁脑子进水了会把我们当个人一样武装起来送去那享福?”
享福两个字眼异常的刺耳,但对溃兵们来说,去哪还真是享福。
去缅甸的军队,用的是美国人支援的武器,有野战医院,病了伤了有美国医生,在这个举国共克国难的时候,去缅甸的军队还有军饷可拿,在这群溃兵眼里,可不是享福吗?
而他们……真有这样享福的命吗?
“还是烦啦看的准!”迷龙大喊起来:“就你们这群脑子被驴踢了的蠢货,傻乎乎的被忽悠去能享福吗?呵,享福?你们就是一群烂命,有享福的命吗?老老实实躺那挺尸吧,享福?享福和你们有一个子的关系吗?你们以为他们是征兵吗?他们就是整一堆炮灰!”
迷龙和烦啦两人先后的一席话,让火热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远征军打了胜仗,那里的英国人都服了。”阿译在这时候弱弱的说。
“这么大的胜仗,当然和咱们这群杂牌军没一个子的关系,对吧迷龙?”烦啦翻译了阿译的话,阿译想辩解,却不知道怎么和牙尖嘴利的孟烦了中尉辩论,而不远处的迷龙已经附和了:
“对,和你们这堆杂牌军没一个子的关系,那是嫡系才能去的,肥差美差,能轮到后娘养的你们?”
两大桶凉水让这边火热的氛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躺尸吧,活一天算一天喽。”
平静的认命声为最后一丝的火热盖上了最后一盆冷水。
败兵们认命的继续躺尸,夏天却在发呆。
他有分支任务了。
【我不想去远征军的,我真不想成为野人山的白骨,不想成为校长微操下的牺牲品,可是……谁能想到系统给我丢过来了一个任务:入选川军团,奖励:初级辅助瞄准,五十米内带瞄准的那种辅助瞄准技能。】
当时的夏天懵了,作为一个毫无军事技能的菜鸡,他明白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出路,就是找一群可信赖的人,简而言之,就是能抱大腿。
所以他提出了找食组的建议,所以他和迷龙干了一票后,选择了分文不要,找食组、阿译、烦啦、迷龙,就是他想到的大腿。
但……
突然的系统任务让他纠结起来,入选就送技能,尤其是辅助瞄准,听起来就高大上的样子,他动心了——可一想到会被送上缅甸,他又犹豫了起来。
野人山啊!
一想到这个词,他就异常的沉重,他想回家,想离开这个人命不如狗的世道,可离开的唯一办法就是被系统支配,而被系统支配又要去缅甸,终究会败走野人山啊!
“怎么办?”
夏天发愁,自己的运气怎么样他向来都有逼数——都准备向女神表白了,突然间就被丢进了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道,他能有好运气?而没有好运气,野人山啊,能活着出来吗?
……
三天一晃而过。
刁德贵还是没有找出凶手,而当天在湖边发现的两套脏臭的军服,也让事情变得无比清晰起来,刁德贵认命了,开始学着溃兵们挺尸,等待祁麻子慢慢、慢慢、慢慢的再给他堆积财富,但刁德贵很清楚,已经被榨干的溃兵,再也榨不出油来了。
所以,对刁德贵来说,这个世界就是昏暗、黑暗无趣的,唯一让他能留恋的,就是女人了——所以他不管不顾的把女人从城里接到了禅达,过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
早上的太阳才挂起来,对于禅达军管区来说还是个非常早的时候,不速之客如之前所说的那样,三天后就来了,只是来的无比的早,在所有人还在挺尸的时候,虞啸卿就带着人,出现在了军管区的外围。
没有想象中站长等待的画面,倒是有靡靡之音从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虞啸卿瞬间就蹙起了眉头,这叫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何书光!”虞啸卿嘴巴动了动,被叫到了名字的何书光就应声从车上跳了下来,抽出了背着的砍刀,冲进了靡靡之音源头的院子,一阵打砸的声音响起后靡靡之音结束,骂骂咧咧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当衣衫不整的站长和保安团的兵看到院子里的人后,骂骂咧咧的声音顿时停止,紧接着就是慌张的脚步。
于是,虞啸卿看到了这么一群光着屁股、赤着身子拎着衣服的人在他眼前狼狈穿衣服的画面。
转过头不理会这些败类,虞啸卿继续动嘴巴:“李冰!张立宪!余治!”他喊着一个又一个心腹的名字,这些人应着点名跳下了车,然后冲进了整条军官街,野蛮而又暴力的踹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咆哮着喊:
“集合!集合!集合!”
就像是三天前那群保安团老爷兵那样喊叫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喊出来,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军令的声音,而保安团的人喊出来,就像是地痞流氓吆喝着组团打架一样。
夏天和所有的溃兵一样,都是在茫然中被叫了醒来,甚至很多溃兵还在嘀咕:
“我滴个乖乖,难道刁德贵又被洗劫了?”
“屁!那孙子已经认命了,谁傻啊去洗劫他?”
“该不会是三天前……”
这句话提醒了所有人,包括夏天,在凛然中,夏天跟随着溃兵的队伍,出了院子,和无数汇聚而来的溃兵在街上集合了起来,正面着那个站在汽车上的人。
上校!
一个对小兵、底层炮灰来说,犹如是吞天巨物一样的存在的高军衔军官。
喊人的军官站到了上校的身后,那一刻,上校凛然的让人自愧,让溃兵不敢与之对视。
“我,虞啸卿!军职:团长!我的上峰告诉我,去缅甸打仗,他给我一个装备齐全的加强团,但我没要,我说我心领啦,我想要个我的团!”
在所有人集结以后,虞啸卿就开始了他的演讲,第一小段话从口中出来,所有人就赶到了扑面而来无限滚烫的气势。
“我要的这个团,是我的袍泽兄弟们提起虞啸卿三个字就能想到是团长的团!是我和我的袍泽兄弟们共同拥有的我的团!”
“我的上峰说,好啊,那我给你个川军团。我说好啊,我要了!”
“我知道的,川军团已经被打没了!可我为什么想要川军团?”
“因为川军团打的很勇猛!他们凭借着极其简陋的武器,在极端缺少补给的情况下,依然和日本人敢死磕、能死磕!因为川军说:只要还有一个四川佬,川军团就没有死光!”
“我是一个湖南人,但我这样的一个死湖南人,对川军团却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以,我就要川军团!”
这段话从虞啸卿口中飚出来以后,夏天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离他最近的四川人要麻的呼吸变得无比的剧烈——溃兵中有很多川人,此时此刻他们的呼吸都变了,那是一种被认同后产生的士为知己者死的热切,是被肯定后近乎癫狂的冲动。
夏天不能理解川军的那种心理,但虞啸卿的这段话,却让他依然忍不住火热起来,他想:这样的军官,应该就是后世人们口中常说的国之脊梁吧?
那一刻,他都有向虞啸卿铁粉转化的趋势。
【老实说,我当时真的被虞啸卿折服了,我想,正是有虞啸卿这样的军官,国军才能在校长微操指挥下,屡败屡战,最终打完了十四年的抗战!】
虞啸卿目光从变得火热的人群中扫过后,骤然拔出了何书光背着的刀,挥舞了一下后,说:“这是我20岁的时候自己铸造的刀,我一直拿他砍人,日本人拿刺刀捅我,我就拿刀砍他们!”
夏天不懂武术,甚至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所谓的武术就是花架子,表演的花架子,但看着虞啸卿挥刀的动作,他顿时认为自己错了,真特么有武术,眼前的这个国军上校,是真拿刀砍过小鬼子的。
而虞啸卿还在继续说:“我们以前拿刀砍鬼子,是因为我们什么都缺,缺炮、缺炮弹、缺枪支弹药,所以只能迫不得已的拿刀砍鬼子!但现在,我们不缺!”
“汤姆逊手提式机关枪,连马都能打死的点四五子弹!你们的!”
砰砰砰
冲锋枪在他手中咆哮,连发的声音让无数栓动步枪成为了灰孙子。
“七九步枪,比日本人的三八大盖准多了!你们的!”
砰、砰、砰
几个急促的单发,远处被击中的瓦片证明着这枪的准头,也向这些人证明,你们的团长我,不是一个坐在指挥部里第一时间就会跑的娘们!
“捷克式轻机关枪,日本人的歪把子和它比起来,就是个孱弱的孙子!你们的!”
轻机枪咆哮,证明着它现在的主人没有扯淡。
“还有勃朗宁重机枪,风冷的,太重了没拿过来,但也是你们的!还有坦克、高射机枪、战防炮、重迫击炮、野炮、山炮,都是你们的!”
虞啸卿每说一样,溃兵们的呼吸就粗重一次,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听过、见过、体验过但特么从来都没见自己人用过的,其中很多都是鬼子收拾他们的。
这时候的虞啸卿更是拿出了一枚迫击炮炮弹:“被小日本的手炮(掷弹筒)砸惨了吧?美国60mm迫击炮,比它狠、比它准、比它远,去了,也是你们的!”
“去了,枪炮管够!吃穿管够!一天能吃三顿!有野战医院!有美国医生美国药,有美国飞机接送,有军饷,死了有钱发,每月有军饷,最重要的——有鬼子杀!”
虞啸卿就像是一个魔鬼,他熟知溃兵们的所有弱点,不,这不仅是溃兵们的弱点,是这个时代下所有中国军人共同的弱点,而他,将一副美丽绝伦的画面,摆在了所有溃兵的面前。
去了!就是你们的!
溃兵们在虞啸卿讲完以后,彻底的变成了一堆火焰,燃烧自己燃烧敌人燃烧所有的火焰,炽热的要吞噬一切。
这份火热也吞噬了迷龙、烦啦还有夏天。
【那一刻,我知道这些和我相处的溃兵们,都会去的,而也就是那一刻,我知道……我也得去了。】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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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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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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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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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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