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一场战斗结束后,负伤和阵亡的人员总是差不多的。
但这一次的战斗结束后,设在桥东岸后面的医疗所内,只新增了九名伤员,这九名伤员都是重伤失去战斗力的,而其余还能战斗的,并没有住在里面,而是依然回到了阵地——人手太紧缺了,紧缺到上校不得不这样对待伤员。
上校为了稳住伤员们,特意将他们安排在了桥西岸的边缘,同时他前移了只有个位数人数的指挥部,挡在了伤员阵地的前面,用上校的话说:
“孩子们,等德军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以后,你们记得替我狠狠的教训那些死不足惜的德国佬!”
上校用行动和语言安抚住了坚守阵地的伤员后,将仅剩下的9名军官召集起来,召开了会议。
会上,上校说:“援兵最迟会在第四天抵达,所以说我们可能还需要坚守三天的时间,如果德国人的反应能慢些,明天我们可能会度过一个还算美妙的战场假期,但后天和最后一天,肯定会是我们的噩梦。”
“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上校坦然又坦诚的话让军官们哗然了起来。
没有人想死,在座的军官们的年龄,平均只有30岁,他们有妻子、孩子、父母,有可能不富裕但幸福的家庭,他们响应了美利坚的号召抛妻弃子来到了战场,但他们做梦都想踏上回去的舰船。
有军官立即说:“长官,我们干脆炸掉桥离开这里吧。我们现在只有不到200人了,援兵迟迟不至,我们没有坦克、没有重炮、没有支援,孤军奋战下去,只有全军覆没的结局——德军再来一次这样的进攻,我们就完蛋了!”
“炸桥是最后迫不得已的办法,甚至会影响到后续部队的推进,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炸掉麦德利特河上最后的两道桥梁明白吗?”
“可我们没有援兵!我们已经遭受了重创!”
上校说:“但我们还能战斗!”
“是,我们还能打,等德军再来一波进攻,我们还能挺着脖子让德军打,但我们会完蛋的!我们所有人会完蛋的!”说话的军官情绪有些失控,今天的激战事他们经历过最最惨烈的战斗,当虎式轰隆隆的碾压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们……
再也回不了家了!
“摩尔上尉,这是命令!是指挥部给我们的命令!”上校强调:“这是战争期间!”
无论有千百种理由、无论你多么的有理,但这是战争期间,这是命令——在这两个蛮不讲理的前置条件下,没有什么能与其对抗。
叫做摩尔的上尉听懂了上校话中的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说:
“狗屎一样的命令!该死的指挥部的官僚,他们只会躲在后面拿着尺子和圆规在地图上指手划脚……”
上校的目光越来越冷,摩尔的声音渐渐停止。
摩尔停止抱怨后,其他人也不敢抱怨了,上校才敲了敲桌子,说:“言归正传,我希望在之后的战斗中,所有人都不要想着撤退、撤离,我们必须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要么等到援兵抵达,要么,在最后让最后几个人炸掉这座桥梁。”
……
维尔什开会回来了,但情绪不怎么高,但他还得强撑着和新编入麾下的伞兵交流——这是两个排的伞兵,当然指的是之前,经历了之前的战斗后,这两个排失去了全部的军官,原本两个排40多人,现在也只剩下了17个人,他们被编进了只剩下四个人的维尔什小队。
是的,维尔什的小队,包括维尔什在内,只剩下了四个人,阿利、郑英奇、瑞恩和维尔什,其他人都倒在了刚刚的那场残酷的战斗当中。
这是郑英奇从进入老A至今,包括在亮剑剧情的那段时间,所经受的最艰苦、最激烈的一次战斗,甚至比赵家峪时候更为艰难——德军的军事素养不是吹的,尽管个人的战斗能力比山本的特攻队要差不少,但相互间的配合、火力的密度远不是只拿着冲锋枪和掷弹筒的鬼子可以比拟的。xiumb.com
尤其是重达57吨的虎式,轰隆隆行走中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样子——好几次郑英奇都觉得自己要报销在这里了。
活着……
深吸了一口满是硝烟味道的空气,郑英奇呆呆的望向了身边,他见多了太多的死亡,在系统这个操蛋玩意的挟持下,他经历了比常人更多的死亡,但这一刻,望着空荡荡的身边,郑英奇生出了狠狠抽烟的冲动。
“雅各布,101师的连队都像你们这样能干吗?”
“雅各布,你说咱们空降兵为什么没有出院后就地分配部队的说法?要是能像普通陆军那样,伤愈后能就地分配部队,我真想来你们101师,来你们506团E连。”
“雅各布,你说德国人现在投降了该多好?这样咱们就不用继续打下去了,咱们就能回家了,诶,等咱们回去以后,你一定要来我家,我带你去找妹子……”
“雅各布……”
郑英奇呆呆的望着空荡荡的身边,才几天时间而已,可现在跟前没了喋喋不休的乔恩,怎么就感觉突然间这么空荡荡呢?
“你好,你就是驯虎者?”突然身边有惊喜的声音传来,郑英奇望去,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不到二十岁样子的年轻人——他的军装和所有人一样都满是污秽,但脸却专门洗过,格外的干净。
“驯虎者?什么意思?”
“是装甲部队中对于干掉了虎式坦克车组的尊称,”对方先解释一句,然后激动的说:“在装甲部队中,能解决掉一辆虎式,就是无上的荣耀了,可你却孤身直接和间接解决了2辆!我发誓,只要你的战绩传回去,你就是咱们伞兵中的骄傲!”
骄傲?
郑英奇心中不屑,面无表情的指着只顾着睡到望天的阿利和发呆的瑞恩,说:“他们两个干掉了一辆虎式,C连的罗曼他们解决了一辆虎式,还有其他的驯虎者,只不过你见不到他们了!至于我?我就是打酱油的……”
打酱油?
年轻人一脸的纳闷。
郑英奇看着精力似乎挺充足的小年轻,就说:“想活下去吗?”
“当然,我要一直活到最后,我要到德国去,让德国佬也见识见识什么叫战争!”小年轻信心满满的说:“必须要让德国人知道,做侵略者发动战争的结果!”
“既然想活下去,那就去废墟里多转转,熟悉下,或许关键时候能救你一命。”
年轻人眼前一亮,觉得郑英奇说的非常的有道理,说走就走的就站了起来,打算熟悉下又变得陌生的废墟,就在要走的时候,他才想起没介绍自己呢,又回头说:
“很高兴能和你再同一个排战斗,我叫朱利安·马丁。”
郑英奇看着小年轻马丁精力充沛的走进了变成废墟处处的小镇,轻轻的摇头,他啊,在这里再也不想和谁结下友谊了。
这就是老兵总是对新兵很冷漠不愿意接纳新兵的缘由——每次的战损、看着身边又失去熟悉的面孔,那种滋味,很难受的。
小年轻离去,睡倒凝望天空的阿利面无表情的说:“精力很充沛的一个小年轻,希望能活到最后吧。”
听到阿利的话,这处阵地中的众人沉默起来。
他们……谁能活到最后?
……
上校预想中德军会给伞兵们一天的战场假期,但德军吝啬到连一个安稳的晚上都不愿意给伞兵们留下——即将天黑的时候,德军又来了。
之前溃败而走的一百多名德军外加一个步兵连,在几辆装甲车的伴随下,出现在了镇外三公里的地方。
“没有虎式,应该是最好的消息吧!”
阿利苦笑的评论着德军的到来——装甲车薄弱的装甲,在巴祖卡的咆哮下就是一个笑话,哪像虎式啊,正面就是砸几十发火箭弹,未必能让虎式趴窝!
这时候维尔什进入了阵地,听到阿利的话后,幽默的说了一句:“还有个好消息,今晚德军不会进攻的。”
德军当然不会进攻,他们知道盟军的兵锋还在几十公里之外,根本不担心盟军会有援兵赶来,既然这样,德军干嘛不准备睡一个美美的觉,好养精蓄锐在第二天一雪前耻呢?
“不过,上校觉得不能让德军这么舒坦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睡一觉,”维尔什望着众人说:“上校打算派几个袭击小组,在晚上骚扰德军,我们分到了一个名额,雅各布,这事就交给你了,你看着挑人吧。”
郑英奇刚回答了是,周围的很多伞兵下意识的就散开了——听起来晚上找德军麻烦是一件挺不错的活计,但德军不是乌合之众,他们敢在距离兰姆勒三公里的地方扎营,肯定做好了应对镇内伞兵袭击的准备,夜袭小组出击,黑灯瞎火的,说不上是谁“干”谁。
看到众人的反应,郑英奇无语的摇头,能信得过的,果然就只有那些和你在一起并肩作战的人——就像阿利,就像瑞恩,当然,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年轻马丁。
“瑞恩陪我去吧。”
郑英奇选择了瑞恩一个。
“就他一个?”维尔什有些惊讶。
“夜袭而已,两个人就够了。”郑英奇话音刚落,马丁就举手说:“长官,我也想去。”
维尔什摆摆手,说:“这事遵从雅各布的意愿,雅各布,我们这边领到的是从西南方向骚扰扎营的德军,晚饭后你就带瑞恩出发吧。”
德军扎营的位置就在兰姆勒西南,那从西南骚扰德军,就需要绕过整个德军营地了。
“果然,你领到的全都是‘美差’。”郑英奇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维尔什讪讪,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从被上校征调后,最好的“美差”都落到了他所在的团队的头上,侦查、突前阵地防御、关键阵地防御,全都是他这边的差事……
“雅各布,带我一起吧。”阿利站起来说:“你、我、瑞恩,一个标准的铁三角,少了哪个都不好。”
“嗯,那就一起吧。”郑英奇点头,一旁的马丁叫嚷说:“中士,为什么不带我?我也可以去的!”
郑英奇敷衍着说:“下次吧。”
马丁失望,怎么可能会有下次?
……
为什么不带马丁?当然是因为信不过他——尽管马丁能成为伞兵,就已经能证明了个人的胆气,但毕竟没有在同一个阵地鏖战过,郑英奇怎么敢相信?
就像之前的战斗中,郑英奇亲眼见过有个机枪手被副手差点坑死的一幕:
机枪手打着机枪转移了阵地,一个人卡住了一群德军的去路,但子弹打完,也没等到副手送子弹过来,要不是关键时候郑英奇他们赶到,这个机枪手就得成为上场战斗的一个阵亡数字,而副手之所以没有把子弹送过来,不是因为死了,而是因为他想送子弹,就需要从德军的枪口下跑过去——战后副手说他冲不过去,德军会打死他的。
郑英奇可不愿意在敌众我寡的夜袭中,被一个不熟悉的人给坑死。
夜幕笼罩了大地,世界一片死寂中,郑英奇带着阿利和瑞恩从满是疮痍的小镇中摸了出来,确定了方向后,绕道朝着德军驻扎的营地开始前进——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三公里的范围内,德军会洒下多少个暗哨,守株待兔的等待伞兵们夜里去偷袭。
所以,宁可多绕两三个小时的路,也好过撞到德军的枪口上。
一路无话,在晚上12点左右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德军营地的后头——又是后面?
因为绕路的缘故,三人七绕八绕走错了地方,直到11点多的时候,枪声传来才为三人指示了方向,三人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了枪声时而稀疏、时而激烈的战场——德军和三个袭击小组在黑洞洞的夜幕中展开着追逐和战斗,曳光弹拉出的光痕时不时的出现,隔着好几百米,都能感受到三个袭击小组的悲愤和无助。
德军只是分出了不到一个排的人手,就将他们的死死的挡在了营地三百米的地方,而他们,还需要防备德军隐藏起来的暗哨——骚扰失败!
“看样子,另外的三个骚扰小组都失败了,被德军挡在了外面,根本没有达成目的。”瑞恩低声说。
郑英奇点头:“意料之中的事,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雅各布,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主意很不靠谱啊。”阿利一脸不放心的说:“我不信德国佬会这么傻乎乎的上当。”
“赌十美金?”郑英奇笑着说。
“可……太危险了吧?”阿利担忧的说。一旁的瑞恩也点头附和:“我也觉得没必要这么冒险的。”
“放心吧,我有把握。”郑英奇说着开始套德军的军服,瑞恩咬牙说:“要不我们一起摸进去?”
“你们会说德语吗?”郑英奇反问,两人语塞,郑英奇随即说:“行了,就在外面接应我吧,记住口令和回令,你们两个别聚在一起。”
“雅各布,我们等你回来,你……你别玩脱了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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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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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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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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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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