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然一向喜欢安静,但此时此刻的安静比往日显得阴森可怕。
进忠太监走进来时,也有些忐忑。
“都办好了?”皇帝的声音从前方落下来。
声音空空落落似真似幻,进忠太监低头道:“五皇子和皇后宫里的人都处置干净了,五皇子已经押送出宫,皇后也进了冷宫,奴婢也见过贤妃娘娘,请她暂代后宫之主,娘娘应下了。”
皇帝嗯了声。
进忠太监上前一步,接着道:“太子殿下没有回去,在外殿值房坐着。”ωωω.χΙυΜЬ.Cǒm
嫡亲兄弟和生母做了这样的事,又受到这样的惩罚,对于太子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冲击。
皇帝的声音很冷静,没有像往日那般怜惜,只道:“冷静一下也好。”
进忠太监又道:“周玄也没有回去,去三皇子门外跪了。”
皇帝的声音笑了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主动请罪,果然是个做臣子的样子了。”
进忠太监便又上前一步,轻叹说:“这次的事太大了,周侯爷他也是被吓到了。”
皇子之间其实没那么友爱,大家心里都清楚,但竟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实在是骇人。
“这都是朕的错。”皇帝声音低低道,“是朕对他们太好了。”
进忠太监噗通跪下来,抬袖子掩面哭:“陛下,您可别这么说,您对哪个子女都全心全意的呵护,这都是皇后纵容的,不,这都是诸侯王的错,如果不是他们当年乱政,先皇早亡,母妃势弱无力,陛下您一个人,才十几岁的孩子,只能自己匆匆忙忙胡乱的选个皇后——”
说到这里进忠太监再也说不下去了,放声大哭。
皇帝被他哭笑了:“好了好了,不要扯那么远了。”
进忠太监伏在地上啜泣。
皇帝幽幽长长的吐口气:“朕也累了,先去歇息吧,一切事等歇息好了,再说。”
进忠太监爬起来,呜咽着去搀扶皇帝,两人离开大殿,殿内重新陷入安静。
外殿值房里,太子孤坐其间如木雕石塑。
福清太监跌跌撞撞的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碗汤碗,进来跪下就哭:“殿下,您多少吃一点东西吧。”
太子明白,吃东西不是关键,他看向福清,问:“到底怎么回事?”
福清低声哽咽:“没想到三皇子那边的防卫竟然那么严密。”
太子道:“防卫严密早就知道,他们不是高手吗?”
高手也有失手的时候啊,福清不敢争辩,低头啜泣:“殿下,那些真正的高手还没有来得及靠近,据他们最后送来的消息说,营地外防卫也很严密,似乎有千军万马伏击,还好铁面将军的援兵到了,趁着混乱,他们才有机会散去,否则也就被抓住了。”
太子明白他的意思,要是这些人也被抓住,这件事就不是到五皇子被封禁这里就结束了,他也会暴露。
或许,说不定,他已经暴露了。
太子不由想到皇帝适才在殿内说的那句话,“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留下痕迹,没有人可以逃脱!”,总觉得除了骂五皇子,还有意有所指。
“这一次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太子低声说道,脸色惨白,这一次真是损失惨重。
五皇子被圈禁,皇后被打入冷宫,他暗藏的人马逃亡,短时间内不能再出现。
三皇子这棵幼苗,不知不觉竟然长成了结实的大树,毒药没有毒死他,匪贼没有杀死他,他还恢复了身体,获得了声望,那接下来谁还能奈何他?
“殿下。”福清太监跪下抱住他的腿,哀声急急,“留得青山在啊,您是太子,只要您是太子,将来就是皇帝,没有人能威胁你,殿下,现在看起来三皇子势盛,但五皇子和皇后被罚,您是最可怜的人,陛下会更怜惜你,这就是您最大的机会啊。”
太子低头看他,笑了笑:“你说得对,孤,会打起精神的。”
福清抬起头看着他,泪流满面。
“好了,起来吧。”太子说道,指着旁边,“把羹汤拿来,孤要让父皇怜惜,但不能让他忧心,孤要好好吃饭,好好的为我的兄弟母亲赎罪。”
福清哭着点头,捧着汤羹起身放到桌案上,太子坐下来,一手拂袖一手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外边有太监报“周玄来了,在外边跪下了。”
太子握着勺子的手一顿。
福清低声问:“见不见?他适才见过三皇子了。”
太子道:“这是他的心意,不能三皇子要,我们就不要。”
周玄拒绝了皇帝的赐婚,这是铁了心不放兵权,铁面将军到底年纪大了,等铁面将军卸职,兵权肯定要握在周玄手里,福清点点头,道:“奴婢去请他进来。”
太子摆摆手,继续拿着勺子吃饭,不多时脚步响周玄走进来。
“谨容哥。”他没有喊太子,而是唤太子的名字。
太子握着勺子没有停:“怎么不喊殿下了,你现在不是臣子吗?”
正因为自称是臣子,对皇子奉为君,所以五皇子要他带自己去,他就以君命不可违,不管不问不理会的顺水推舟——也才有了今日。
周玄几步过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谨容哥,都是我的错,我的纵容,让谨容哥你失去了一个弟弟,我就把自己赔给你——”
他说着流下眼泪。
太子依旧没有看他,将勺子狠狠的送进嘴里,嘴里已经塞满了,但他似乎没有察觉,依旧不停的喂自己饭吃,脸上眼泪也流下来。
看着失魂落魄的太子,周玄抓住他的胳膊哭喊一声“哥,你别难过了,哥,你别难过了——”
太子手里的勺子啪嗒落下,伸出手和周玄相拥,呜咽哭泣:“我不配当哥哥啊,我不配,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管教好他——”
殿内两人抱头痛哭,站在门口的福清太监也太袖子擦泪,对旁边探头的太监们道:“别打扰他们了。”
太监们忙点头,轻轻的退开了。
.....
.....
小曲探头看殿内,看到三皇子一人独坐,他迟疑一下走进来,低声问:“周侯爷走了?”
三皇子嗯了声。
殿内再次寂然无声,这安静让人有些窒息,小曲忍不住想要打破,一个人便冒出来,他脱口问:“殿下不是说去见丹朱小姐吗?”
听到这个名字,孤坐的三皇子抬起头看向殿外,日光倾斜拉长,天边似乎有五彩云霞流光溢彩。
“今天不去了。”他说道,“再等等吧。”
小曲俯首应声是,殿外又有细细的脚步声挪过来,一个娇俏瘦弱的身影向这边探望。
“宁宁。”小曲无奈的转过头,问,“什么事?”
女声轻轻怯怯:“御膳房送来了点心,殿下早饭午饭都没有吃。”
小曲又看三皇子,三皇子默然无声,他便对外道:“送进来吧。”
宁宁应声是,两边的太监忙对她低声说:“宁宁真厉害。”“还是宁宁你来就行。”说这话将食盒递给她。
宁宁接过,脚步摇摇晃晃走进来。
.....
.....
铁面将军缓步走出宫门,打开的宫门再次关上,一层层禁卫将宫门围拢。
“将军,要回军营吗?”枫林驾车过来问。
铁面将军看了眼军营的方向,再看向另一个方向,道:“先随便走走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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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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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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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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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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