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后退一步,跟身后的臣子们撞在一起。
眼前的陈猎虎是一个真正的老人,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身形佝偻,披着铠甲拿着刀也没有曾经的威武,他说出这句话,不凶不恶声不高气不粗,但莫名的让听到的人害怕。
吴王伸手指着陈猎虎颤声:“你,你要做什么,你要弑——”
他的话没说完,陈猎虎看他一眼,转身迈步,一瘸一拐走开了——
在他身后站着陈氏诸人也在呆呆,陈丹妍先回过神跪下来,对吴王这边叩头:“臣女拜别大王。”
陈二老爷陈三老爷等人忙纷纷下跪,管家带着护卫们也都跪下来。
“臣——拜别大王——”
他们跪下,叩头,待陈猎虎一瘸一拐走过去,一群人才起身跟上。
这突然的变故让王宫外一片安静,所有人神情不可置信,一时都没有了反应。
陈猎虎,这老贼够狠!文忠咬牙,一推吴王:“哭。”
吴王身子一颤,满腔惊惧迸发,对着一瘸一拐身形佝偻走开的陈猎虎大哭:“太傅——你怎能——你怎能负孤啊!”
文忠则上前扶住吴王,悲声怒骂:“陈猎虎,是你迎来了陛下,大王愿为陛下分忧去做周王,而你,转头就弃了大王,你真是忘恩负义无耻之徒!”
张监军捶胸顿足大喊:“陈猎虎,你怎么是这样的人,枉费大王对你一片赤诚之心啊。”
其他的臣子们或者哭或者骂“陈猎虎,你忘恩负义!”“陈猎虎,背弃大王!”“陈猎虎,你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你这个不忠不孝之徒!”喧嚣如雷砸向陈猎虎这边。
陈猎虎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一瘸一拐拖着刀向前,在他身后陈家的诸人紧紧的跟随。
围观的民众看着他们走来,慢慢的让开一条路,神情惊惧不安。
“陈,陈太傅。”一个平民老者拄着拐杖,颤声唤,“你,你真的,不要大王了?”
陈猎虎看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有任何解释,点头:“是,我不要大王了。”
平民老者似是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将拐杖在地上顿:“太傅,你怎么能不要大王啊——”
“他不是我的大王了。”陈猎虎道,“老哥,没有吴王了。”
他说罢继续向前走,那老者在后顿着拐杖,流泪喊:“这是什么话啊,大王就这里啊,不管是周王还是吴王,他都是大王啊——太傅啊,你不能这样啊。”
在他身边的都是普通民众,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跟着连声喊“太傅,不能这样啊。”ωωω.χΙυΜЬ.Cǒm
吴王的哭声,王臣们的怒骂,民众们的哀求,陈猎虎都似听不到只一瘸一拐的向前走,陈丹妍没有去搀扶父亲,也不让小蝶搀扶自己,她抬着头身子挺直慢慢的跟着,身后喧嚣如雷,四周云集的视线如乌云,陈三老爷走在其中心惊肉跳,作为陈家的三爷,他这辈子没有这么受过瞩目,实在是好吓人——
他忍不住想要低下头,似乎这样就能逃避一下威压,刚低头就被陈三夫人在旁狠狠戳了下,打个机灵倒是挺直了身子。
到底有人被激怒了,哀求声中响起怒骂。
“陈猎虎,你这个不忠不孝之徒!”
这是一个正在路边吃饭的人,他站在条凳上,愤怒的一扬手,将没吃完的半块蒸饼砸过来,因为距离近砸在了陈猎虎的肩头。
陈猎虎脚步一顿,四周也瞬时安静了一下,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砸中,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但下一刻听到那边吴王的哭声“太傅,不要扔下孤啊——”大王太可怜了!他心中的怒火再次腾腾。
“砸的就是你!”他喊道,干脆俯身将桌子上摆着的碗拿起砸过来。
碗落在陈猎虎的肩头,与铠甲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跟在陈猎虎身后的家人护卫发出一声低呼,管家冲过来,陈猎虎制止了他,没有理会那人,继续迈步向前。
陈猎虎这反应既让围观的人们松口气,又变得更加愤怒激动。
“砸的就是你!”
更多的喊声响起,乱七八糟的东西如雨砸来。
陈猎虎的头上身上不断的被砸到,管家要张手护着,但陈猎虎推开他,无所畏惧的走在骂声砸落中,管家红着眼不再强求,紧紧跟在陈猎虎身后,任凭四周的菜叶鸡蛋也砸落在身上。
其余的陈家人也是如此,一行人在骂声叫声砸物中行走。
站在远处的吴王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大笑,文忠忙提醒他,他才收住。
“这个老贼,孤就看着他身败名裂!”吴王得意说道,又做出悲伤的样子,拉长声喊,“太傅啊——孤心痛啊——你怎能丢下孤啊——”
张监军亦是开心的不得了,跟着喊“太傅啊,你快回来吧——”
在他们身后高高的王宫城墙上,皇帝和铁面将军也在看着这一幕。
“真是没想到。”皇帝说,神情几分怅然,“朕会看到这样的陈猎虎。”
他旋即又嘴角一勾,露出浅浅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冷静。
“朕印象里的陈猎虎,还是当年那个站在老吴王身边,握着刀,逼着朕一步一步走到老吴王身边,请老吴王与朕共乘御驾的大将军。”
高祖将太傅赐给这些诸侯王,是让他们教化诸侯王,结果呢,陈猎虎跟有野心的老吴王在一起,变成了对朝廷跋扈的恶王凶臣。
恶王不在了,对于新王来说,凶臣便很不讨喜了。
陈猎虎这下场,虽然没有死,也算是身败名裂与死无疑了,皇帝心里默默的喊了声父皇,逼死你的诸侯王和王臣,现在只剩下齐王了,儿臣一定会为你报仇,让大夏再不有四分五裂。
铁面将军没有说话,铁面罩住的脸上也看不到喜怒,只有幽深的视线越过喧闹,看向远处的街道。
那个孩子的痛苦结束了吗?不,一切才刚开始。
街道上,陈猎虎一家人慢慢的走远,围观的人群愤怒激动还没散去,但也有不少人神情变得复杂茫然。
这其中多数是先前在陈家门前围闹的人们。
没想到陈猎虎真的背弃了大王,那,他的女儿真是在骂他?那他们再骂他还有什么用?
接下来怎么做?
那个老者忽的嗨了声,跺脚:“那就容易了啊。”
怎么容易了?诸人神情不解的看他。
“陈猎虎不说了吗,吴王变成了周王,就不是吴王了,他也就不再是吴王的臣子了。”老者抚掌,“那我们也是啊,不再是吴王的臣子,那当然不用跟着吴王去周国了!”
这是理所应当啊,诸人恍然,但神情还是有一些忐忑,毕竟吴王也好周王也好,都还是那个人,他们还是会背负骂名吧——
老者哈哈大笑:“怕什么啊,要骂,也还是骂陈太傅,与我们无关。”
对啊,诸人终于释然,卸下心头大患,欢喜的大笑起来。
陈猎虎一家人终于从落雨般的骂声砸打中走到了家宅这边,每个人都形容狼狈,陈猎虎脸流着血,铠甲上挂满了污迹,盔帽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砸掉,花白的头发散落,沾着瓜皮果叶——
陈丹妍被陈二夫人陈三夫人和小蝶小心的护着,虽然狼狈,身上并没有被伤到,到家门前,她忙疾步到陈猎虎身边。
“父亲,你还好——”她开口问,又停下来,本来没有伸出的手猛地抬起抓住了陈猎虎,视线落在前方。
其他人的视线此时也看过去了,停下脚步,神情复杂。
陈丹朱跪在门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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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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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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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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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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