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与大理寺的人,半刻也没有耽搁,将行刑的日期,定在崔轶毒发的第三日午时。
美人香一旦发作,中毒者只有三日可活,如果没有解药了,崔轶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而直到第三日,不管是毒王阿布的下落,还是西域的药材,都没有任何进展。
崔大学士这两天,一刻也没有合眼,一直在外奔波,到处求人,到处打探消息,却半点用处也没有。
大周与西域相隔千里,西域诸国与大周一直没有往来,互不通商,便是偶尔有商贩悄悄地带来西域之物,也只是宝石、香料一类,不会带不值钱,又占地方的药材。
就算有商人,悄悄从西域带药材过来,也只会挑几样贵重的药材,不会什么药材都收。
崔大学士昨晚送了七味药材过来,孙不死看过后,都没有用。
皇上派人四处搜索,也送了一盒药材来,同样无用。
平日不重要的西域药材,此时却成了救命药,偏两地相隔甚远,崔轶的毒,根本等不到从西域运药材来。
第三日,太阳出来了。
崔大学士奔波在求药的路上,看到太阳升起,几尽崩溃,险些哭了出来。
孙神医给的寻药期限是两天,按说昨晚就是凑齐药材的最后期限,可直到现在他们仍旧一无所获。
他的儿子,注定要早逝吗?
崔大学士无法接受,他宁可死的是他!
崔大学士无法接受,皇上和赵启安同样无法接受,他们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却没法在大周境内找到两个人。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是吃屎长大的吗?谁规定杀人只能在午时?昨天下午就不能行刑吗?杀人还要挑时辰,他们倒是比本王还要讲究!”赵启安双眼通红,暴躁不已。
毒王阿布比他想的还要能躲,也比他想的还要胆大,居然不将他和陆藏锋的威胁放在眼里。
“一个个的愣在这里干什么?还有半天的时间,找……通通给我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听到没有?”赵启安在皇城司大发雷霆,看谁都不顺眼,恨不得把皇城司给拆了。
他担心崔轶,也担心月宁安。
他并不知月宁安去阎冥京鬼市的事,明月山庄的人,把这事瞒得严严实实,生怕走漏风声,让人坏了月宁安的事。
皇上没有发火,他独自坐在暖阁,手上拿着崔轶中状元写的文章……
崔轶会中毒,崔轶会死,罪魁祸首不是月宁安,是他这个皇帝!
皇上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字,双眸没有焦距……
永福宫,老头照常坐在池塘边喂鱼,目光却看向城外的方向,眸中是深深地担忧。
老头叹息了一声:“阎冥京鬼市呀!好多年没有去了,也不知那里的酒,还是不是一样的浑。”
得知月宁安为崔轶去了阎冥京鬼市,老头就不担心崔轶,改担心月宁安了。
阎冥京鬼市!
只有你付不起的代价,没有阎冥京鬼市办不到的事。
月宁安所求,放在平日不过是派人走一趟西域,千百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然崔轶突然毒发,平日不值钱的药材,此时便价值连城。
阎冥京鬼市的人,惯来会趁火打劫。宁安这一趟,怕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然,老头担心,却也只是担心,并没有出手阻止。
有些事必须要自己做,有些仗必须要自己打。
去青州前展露一下獠牙,才能叫人不敢轻视。
他相信,他的小宁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头相信月宁安,陆藏锋和崔轶也相信月宁安,相信月宁安一定会带着药材赶回来,不会让崔轶有事……
在床上养了两天,陆藏锋已经可以下床了。
第三日一早,陆藏锋与崔轶就起来了,两人坐在西院的榕树下,继续昨天未完的棋局。
昨天,崔轶得知月宁安去了阎冥京鬼市,心中的担忧去了大半。正好到了他泡药浴的时间,崔轶潇洒地丢下,下到一半的棋局,转身去泡药浴了,让陆藏锋等他泡完药浴再接着下。
陆藏锋:“……”
他能怎么办?
中毒快要死的人最大,他除了等还能如何?ωωω.χΙυΜЬ.Cǒm
尤其,他现在还下不了床,也没法把崔轶捉回来。
孙不死给崔轶配的药浴,有安定心神的功效,等泡完药浴,崔轶倦意来袭了,回房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今天早晨才醒,完全忘了隔壁还有一个棋友,等着他把那局未走完的棋局下完。
陆藏锋什么也没有说,只在一早,将棋盘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等着崔轶起来。
崔轶想他赢他半子,了却一件憾事?
很抱歉,他会叫崔轶带着这个遗憾过一生。
陆藏锋与崔轶的记忆里极好,哪怕过去了一天,两人仍旧一子不差的将棋盘复原,而后继续下,只是……
两人都心不在焉。
如无意外,月宁安今天上午应该会回来。
他们对月宁安有信心,但……
没有见到人,终是会担心,终是会不安。
阎冥京鬼市所有的交易,都是见不得光的,那是一片由黑暗与欲望滋生出来的恶土,鬼市里有人保障交易者的生命安全,鬼市外呢?
他们知道月宁安敢去鬼市,肯定做足够准备,且月宁安与黄金堂建立了金钱交情。有黄金堂在,月宁安在鬼市内、外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们担心的是……
月宁安付出的代价!
阎冥京鬼市恶名昭著,让人望而却步。若不是被逼到绝境,没有别的办法,根本不会有人去阎冥京鬼市做交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棋,棋盘上,黑、白子已过半,却不见一丝杀气,也没有一丝紧张之气,好似两人不是在下棋,而是在摆棋子玩儿。
孙不死过来时,就看到两人悠闲的下棋、喝茶,气得差点冲上去,把棋盘给掀了。
他急的嘴角长水泡,这两人还有闲功夫下棋,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孙不死心里憋着一团火,没好气地道“我说你们两个……”
“有事?”陆藏锋一个冷眼扫过去。
“没,没事……你们继续,继续!”孙不死瞬间就怂了。
他忘了,陆藏锋能下床了。
他已经欺负不了陆藏锋了。
委屈!
孙子死憋着一团火,却不敢对陆藏锋和崔轶撒,尤其是崔轶……
他现在一看到崔轶,心里就止不住烦躁,想杀人的那种烦躁。
他就没有见过,比崔轶还不靠谱的病人。他有时候都不知道,到底中毒的是他,还是崔轶?
崔轶知不知道,要是没有解药的话,他的生命到今天就结束了!
他怎么一点也不急?
一点也不害怕?
他就不明白了,这些一个个都不怕死的人,怎么跟月宁安那个怕死鬼成了好友?
“一个个跟月宁安一样,都是怪胎!”
孙不死惹不起这两尊爷,悄悄地给了两人一个白眼,就去门口找徐老了。
徐老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站在门口。
他在等月宁安回来,他知道月宁安,一定会在孙不死要求的时间前赶回来,因为……
月宁安比任何人都怕死,比任何人都怕她身边的亲人、好友死去。
为了不让身边的好友、亲人死去,月宁安可以跟人拼命,可以豁出一切。
月宁安,绝不会让他们失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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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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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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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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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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