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死后,徐叔按他的遗愿,一把火将老头的尸骨和遗物全都烧了。
“主子交待,死后不入皇陵。”徐叔将老头的骨头收殓好,拒绝交给禁军。
禁军不肯:“陛下……”
“这是月家票号的转让契书、印鉴,以及票号印板,你转交给陛下即可。”徐叔指着被他随意丢在地上的箱子。
那是月宁安给徐叔,用来换徐家一个公道的筹码,但徐叔并没有拿月家票号去跟皇上交易。
不值得!
皇上不值得他们徐家效忠。
也没有必要!
徐家后人要有本事,自然可以鱼跃龙门;没有本事,他把人拉出来,也只是为徐家埋祸根。
他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什么厚道的人。
禁军顿了一下,没有再跟徐叔僵持,而是抱起地上的箱子进宫了。
徐叔看了一眼,深沉的眸子人过一抹嘲讽。
他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明月山庄,而后抱着老头的骨灰,头也不回的离去。
……
老头的墓地是月宁安挑的,位于药王谷西北角,是个死角,平时没有人会过去。
但此地,有一棵梨树。
虽然,这棵梨树上了年头,只开花不结果,但这棵梨树枝叶茂盛,花开时满枝雪白,层层叠叠,像极了明月山庄那棵大梨树。
月宁安出谷前,独自一人拎着酒,来到老头的墓前。
她坐在墓前,跟老头说了大半天的话,絮絮叨叨,没有什么重点,想到哪就说到哪,一如当年,她每次在外行商回来,都喜欢趴在老头的膝盖上,跟老头说一路的见闻。
月宁安说着说着,突然顿住。
片刻后,她轻拂石碑,满目哀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以我为傲了;也不会有人帮我分析利弊、复盘每一次行动了。”
月宁安满脸泪水……
当初,得知老头死的时候,她也没有落泪。
把老埋葬的时候,她仍旧没有落泪。
但此刻,她却忍不住的落泪,因为……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感觉到,老头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和之前老头在宫里,她见不到老头完全不一样。
之前,她见不到,可心中还有希望,她还能努力。
可现在,她做什么都无用,她怎么努力都无用。
天人永隔。
她再也见不到老头了。
再也不会有人,摸着她的头,夸她真聪明,夸她是月家麒麟儿了。
“你真残忍!”
“说不见我,就不见我。至死,都不见我。”
月宁安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拎起放在一旁的酒坛,将封口拍开:“但我还是守信的,把梨花醉给你带来了。”
月宁安拎起酒坛,倒了一半在老头的墓前,而后举起酒坛,将余下的酒一口饮尽。
“时间太短了,味道不够!”月宁安将酒坛丢在一旁,转身离去,背着对老头的墓,扬了扬手:“老头,以后我就不陪你喝酒了。我答应了陆藏锋,以后不饮洒!”
月宁安走后,徐叔从一旁缓缓走了过来,弯下腰,轻拂石碑上落花,笑了笑:“老主子你可以放心了,你看中的人很好,有他在小主子身边,小主子后半生必将无忧。”
……
月宁安与陆藏锋,按照月尽绝留下来的航海图,在海上航行了近七个月,来到了一座名为洛月岛的海上小岛。
小岛上,住着被朝廷送来的月家人。
这些月家人,不像“弑月”组织里的月家人,对月宁安这一脉充满仇恨,认为是月宁安这一脉,夺去了他们生存的机会。
见到月宁安与陆藏锋,岛上的人不算友好,但也没有敌意,只把月宁安当陌生人对待。
得知月宁安是来找他们,接他们离开的,岛上的月家人也没有欢喜,甚至大半的人都不愿意离去。
“我们在岛上呆了大半辈子,已经不习惯外面的生活了,你把那几个孩子带走,免得他们在岛上耽误了。”岛上还活着的月家人,只有十三人,其中年轻人只有五个。
这五个年轻人,是岛上的月家人,与外人生下来的孩子,也是月家仅存的血脉了。
月宁安没有劝说,离去前,她去了岛上的墓园,祭拜月家人。
岛上生活艰辛,朝廷把月家人丢到这座孤岛上后,就不再管岛上的人死活。这座岛上,死的人,远比活下来的人多。
这座岛,埋葬了数百个月家人。
埋葬在这里的月家人,远比埋在青州墓园的月家人多。
看着岛上密密麻麻的坟墓,想着岛上仅剩的十三个月家人,月宁安明白他们为何不愿意离去。
换作是她,她也不愿回去。
大周抛弃了他们,不承认他们是大周的子民,他们又为何要回去?
不回去,是他们仅剩的骄傲与尊严。
“我后悔了,我不该把月家票号与商行交给皇上。皇上不仁,我为何要义。”月宁安死死地握住陆藏锋的手,才能压下心中的愤恨。
她恨,也怕……怕她会忍不住弑君!
岛上的月家人不回去也好,回去,只怕一个个都忍不住,想要报复皇室,想要弑君。
他们月家有钱无权,皇上却手握重权,坐拥江山,凭他们月家的力量,根本无法跟皇室对抗,届时……
只怕又是给子孙后代招祸!
“一切都结束了。”陆藏锋握着月宁安的手,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皇定与月家纠缠了上百年,再纠缠下去,对彼此都不利,到此结束对皇室、对月家来说都是好事。
“月家还有血脉在,终有起复日。”陆藏锋不希望,月宁安跟皇上对上。
跟皇上对上,就意味着跟朝廷对上,跟朝廷对上,最后苦的只有黎民百姓。
月宁安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把月家的一切都交给了皇上,了断了月家与皇室的恩怨,但她不相信皇上。
只要赵家人坐在皇位上,月家就不会有起复的那一天。
离去前,月宁安对岛上八位老人道:“月这个姓氏,在赵家人心中的刺。以后……这五人就改姓五岳的岳,青州月氏与他们无关。”
月家与赵家的恩怨,她已了结。
便是还有什么仇、什么恨,那也是她月宁安与皇上之间的事,不必牵扯到下一代。
八位老人听罢,点头同意了。
他们放不下心中的仇恨,但他们希望年轻人能放下。m.xiumb.com
背负仇恨而活,太累了。
……
月宁安带着五个,改姓岳的月家人离开了小岛。在海上航行了大半年,在江宁府的码头靠岸了。
一上岸,还来不及安顿那五个年轻人,他们就听到的一个大消息……
金国与西夏的兵马,已打到汴京了。
朝廷的官员正劝皇上迁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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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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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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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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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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