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辛芽正给燕绥煮水果茶。
午饭后,大院的来了人,送了一箱新鲜的水果。燕绥时常出差,冰箱里存不住东西,水果也是。每次不是带去公司让辛芽煮水果茶,就是做成水果沙拉,一天解决。
唯一例外的是椰子,只可惜开椰子太费劲,燕绥没这个耐心。
茶温刚好时,辛芽切了柠檬淋汁提味。忽听客厅一阵鸡飞狗跳,郎家那小少爷哭天抢地,吓得辛芽手一抖,“咕咚”一声,半个柠檬直接掉进了水壶里。
辛芽顿时傻眼:“完了完了完了……”
——
燕绥收拾完郎其琛,渴了,半天没等到辛芽的水果茶,朝厨房叫了声,讨水喝。
辛芽出是出来了,泡了杯速溶的,红着脸递给她:“柠檬加多了,水果茶太酸了……我重新煮一壶。”
“不忙了。”燕绥摆摆手,“我出去一趟。”
辛芽诧异:“现在?”
燕绥一口气灌了半杯果汁,俯身捞起挂在沙发扶手上的毛呢外套,边穿边往外走:“我得把这小畜生送回去,车还停在部队门口,不开回来我晚上得走着回大院。”
辛芽瞄了眼沙发上被压在抱枕下的电脑,欲言又止。眼看着燕绥换好鞋,开门要走,连忙道:“燕总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走。”
她匆匆拎了外套,跟上去,等进了电梯,提醒她:“燕副总下午投标,再过一会该跟你电话连线了……”
燕绥还没作什么回应,郎其琛先哼了一声:“姑,这个人怎么还在你公司上班啊?”
燕绥瞥了眼身侧低头挠耳朵当做没听见的辛芽,瞪他:“怎么说话的?”
“我还说错了?”话落,正好电梯到达一层,他搂着燕绥带她往外走,和辛芽错开几步:“你是不长记性还是怎么着,当年姑爷爷刚出国,燕沉就指使他妈来公司跟你争权争公司……”
“到此为止啊!”燕绥立刻打断,没再让郎其琛说下去。
有些事,还不到摊牌的时候,就提也别提。琇書網
——
燕绥先替辛芽拦了车,送她回公司。
五分钟后拦到第二辆,送郎其琛回部队。后者还因为刚才燕绥让他闭嘴的事,满腹情绪,扭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郎家大爷的独子和儿媳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他一白发人独自抚养孙儿长大,送出国搞科研。后来郎其琛出生,夫妻两忙于工作,只能把孩子寄养在郎大爷那。
可惜郎大爷去世的早,临走前把郎其琛托付给了郎誉林。
朗誉林军中事务繁忙,有心无力。所以,照顾郎其琛更多的反而是燕绥的小舅妈和郎晴。也因燕绥看着他长大,两人虽是表姑侄的关系,却比一般的亲姑侄还要亲。
郎其琛以前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也就占了辈分的便宜。”
当然,这种话通常是开玩笑的时候才敢说,对着燕绥,郎其琛有一百个胆子也只能乖乖听话。因为燕绥急眼的时候,骂是真骂,揍也是真揍。和朗誉林不一样,朗誉林被他惹急了顶多关个禁闭,罚个检讨,扣个零花钱,几乎没怎么和他动过真格。
整个郎家,真正能镇得住这小狼崽的,除了调任去北部军区的舅公,就是燕绥。
没让郎其琛的闷气生太久,燕绥软了语气,哄道:“燕氏最艰难的时候我都扛下来了,现在谁还敢惹我不痛快?”
郎其琛闷哼一声:“每年过年借着走亲戚,来给你添堵的人是谁?”
燕绥被噎得差点回不上话,她也不想和郎其琛说太多公司的事,转了话题,说:“傅征回来了。”
年轻人是真的好糊弄,郎其琛瞬间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偏头看她,兴致勃勃问:“有想法了?”
燕绥故意蹙眉:“没有。”
“是真的没有。傅征就一闷葫芦,他对你没兴趣的时候,你绞尽脑汁也撬不动他的嘴。聊天增进感情?不存在的。”
郎其琛掰过她的脑袋,使劲地往她跟前凑:“看我,快看我。”
燕绥嫌弃地一把推开他,嗤了声:“看腻了,不想看。”
郎其琛原本是想暗示她多发现发现他充实的内在,迎头接了这么一句,差点内伤,郁闷了一会才道:“我是让你看你旁边就坐了一个现成的军师……”
沉默了几秒,燕绥说:“算了吧,我觉得我自己瞎琢磨都比你出馊主意强。”
郎其琛想,这个姑姑他可以选择不要吗?
——
把郎其琛送到部队门口,燕绥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走进去,不由失笑。二十好几的人,却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她站了片刻,转身去对面。
海军部队驻扎在南辰市近郊,离市中心较远,附近有一家小学,还有个农家乐式的农场。餐馆就开在小学对面,除了餐馆,还有几家超市和文具店,不算太荒凉。
燕绥过了马路又走了一段路,才看见停在餐馆门口大G,引擎盖连着挡风玻璃大半露在渐渐偏西的阳光下,车漆锃亮。
燕绥昨晚没休息好,肠胃不适,中午和辛芽叫的外卖也不合胃口。这会看到餐馆,才觉出几分饿,又抱着万一能碰见傅征的侥幸念头,进餐馆点了碗面。
下午茶的时间,餐馆里没什么人,站前台的女孩正坐在椅子上歇脚,燕绥加点了一份酸萝卜和芥末章鱼,女孩犹豫了下,问:“我们餐馆来的大多是部队里的,所以给的分量比较大……小份也很大。”
她戳着笔帽,打着商量:“不然我给你量放少点?价格就按量收费。”
还真是实诚的生意人。
燕绥一口汤咽下去,点头道:“好。”
女孩掀开帘子去了后厨,交代完再出来直接坐在了燕绥隔壁那桌,问:“你是军人家属吗?”
燕绥微微挑眉,觉得有趣:“怎么看出来的?”
“我刚看见你从部队那方向走过来。”女孩笑了笑,有些好奇,又不敢直盯着她打量,就含蓄地看着她。
燕绥见着这种纯良无害的姑娘就忍不住打趣,顺口忽悠道:“我来看朋友的,很久没见了,也没个联系方式。”她唆了一口面,继续道:“也不知道进部队要提前申报审批,被拦在门口,进不去,也找不着人。”
女孩惊讶地嘴微张,有些同情。正想说什么,后厨喊了声,许是叫女孩的名字,她转头飞快地应了,起身去端菜。
离燕绥最近的包厢,人员满座。
傅征大半年在海上,错过了去年十一月末的老兵退伍,也错过了年关前后战友的婚礼。昨天战舰归港,不少收到消息的退伍老兵一大早赶回了南辰市,说要补上那杯酒。
军人的情谊,不是一起扛过枪不是一起训过练不是一起流过血受过伤,外人是真的不懂。
这些男人,都曾一身军装,出海远征。或是保卫边疆国界,或是替商船保驾护航,不论事情大小,全是真刀真枪豁出命去保卫国家安全,守护国家边境,保护祖国子民。
同样,都曾以星辰大海为征途。
傅征一夜没睡,一大早就高铁站飞机场客运中心,一个一个的去接了,直到所有人到齐,回到了这家餐馆。
刚坐下,还能互相打趣。
这个说老班长妻管严,这趟出来提前跪了榴莲,嫂子才点的头。
那个说李海洋金枪不倒,结婚没两月,媳妇就怀上了。还维持着当年一靶十环,十靶也十环的傲人成绩。
说着说着,又开了荤话,一堆大老爷们回到这里,就跟还在部队时一样,只有那一身脱下的军装,是真的脱下了。
傅征喝了不少,门被推开时,他回头看了眼,餐馆老板的女儿又抱了一箱啤酒进来。酒太沉,她使劲憋得整张脸通红,放下啤酒后看了眼醉得歪七扭八的大老爷们,转身就要出去。
屋里酒气太重,空气滞闷。
傅征交代她:“门先开着透透气。”
闷了许久才说话,他的嗓音低沉,有种说不出的惑人。
女孩答应了声,又急匆匆跑到厨房给燕绥端了凉菜,重新坐下来,热心地问:“你找的人是谁啊?”话落,又觉得自己太唐突,解释道:“我家在这开了十几年了,军区首长都在这里吃过饭,你告诉我名字我也许有办法帮你联系上。”
燕绥一口章鱼没夹住,她抬起眼,一双眼亮得惊人:“真的?”
女孩重重地点头,点完又有些犹豫,说:“不过你得跟我讲清楚讲详细了,我先帮你问问。”
燕绥乐了,从筷筒里掰了双筷子递给她:“不然再上点花生米,饮料,我这事有的说。”
女孩忙摆手:“不不不用了。”
燕绥长得好看,还不是一般的,是那种放在红毯盛典满座明星里都能脱颖而出的好看。这会笑容明艳,那双眼睛看着人时像会勾人一样,让你想去看又不敢直视,被她扫一眼,仿佛就能融化在她的笑容里。
她的笑,就像是有光,明明什么也没做,就已经让人心甘情愿把最好的都拱手相让。
女孩忍不住避开燕绥的视线,红着脸,支吾:“你快说。”
“半年前吧,公司的船在亚丁湾海域被劫了,海盗索要赎金。我们公司三个人去了索马里,结果雇佣兵跟索马里当地的武装势力勾结,险些就死在半路上……”
燕绥说得投入,压根没注意闹哄哄的包厢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傅征本来只是觉得说话的人声音耳熟,这会听着故事……也挺熟的?
他往后,搬了搬椅子,继续听。
燕绥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说书的,整个故事跌宕起伏,情节饱满,情感丰富,绘声绘色,业务很纯熟啊。
她夹起最后一口章鱼沾上芥末,总结道:“我起初还以为是救命之恩,可都过去半年了,我对他还念念不忘……所以听到他回来了,就想来碰碰运气。”
筷子凑到唇边,燕绥张嘴咬住,还没尝到芥末的味道,忽听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对我念念不忘,我怎么不知道,嗯?”
燕绥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转头,看见傅征的刹那,嘴里的芥末味“轰”的一下,直冲脑门,辣呛得她灵魂差点出窍。
她掩唇想,还不如真的灵魂出窍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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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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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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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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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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