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青画并没有看到河里还有其他人,他救夜楚怜的时候还真的留意观察了,因为想着夜楚怜不可能这个时辰自己出城,一定是有人跟着一起来的。
但实话实说,他也没去想什么丫鬟的事,他是怕跟着一起来的人是夜温言。
可惜,所及之处就只有一个夜楚怜,并未看到其他人。
他昨日葬了虎子爹,之后直接去了邻城看铺子,回来得晚了一些。却没想到路过这条大河时竟发现河水中有人,待他去救人时竟又发现还是个熟人。
权青画实在无奈,“本王与你们夜家人真是有缘,当初你四姐姐在城外遇险,也是撞见了本王连夜回京,被本王所救。今晚又换成了你,但愿不会再有另外的夜家人被本王遇到吧!”
他说完,又对着一脸希望的夜楚怜摇摇头,“夜五小姐,除了你之外,本王并没有在河水中看到另外的人,你那丫鬟……怕是凶多吉少。”
夜楚怜抬手捂脸,无声哭泣。她到底还是害了随喜,明明随喜已经阻拦过她,还提醒过她今日时辰已经太晚,不要出门,可惜她没听话。如果不是她坚持出来,随喜不会死的。
夜楚怜往河边扑,开口大声地喊:“随喜!随喜你听到了吗?你露个头,四殿下可以救你!”可惜没有任何回应,就连她自己的声音都被流水声盖下去了。
虎子许是见她可怜,便同她说:“姐姐你别急,我沿着河岸去帮你找找。”小孩子说走就走,沿着河岸一路小跑不说,口中还不停地喊着随喜的名字。
夜楚怜看了一会儿,就问权青画:“那是你的书童吗?”
权青画摇头,“不算,就是养在身边的一个孩子。夜五小姐,你最好起身,往后坐坐。河边风凉,你才上岸身子还虚着,万一再栽下去,本王就还得再救你一回。”
夜楚怜听话地往后缩了缩,夜风吹过,她终于感觉到冷。可是再冷也抵不过心里着急,她一直向虎子跑去的方向看着,看到虎子跑远了,人没了影子,再看到虎子又跑回来,遗憾地冲她摇头,她的心就彻底凉了。
权青画拾了树枝燃起一个火堆,他跟夜楚怜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虽然是侍候人的丫鬟,但若是相处得久了,便跟亲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亲人还要更亲近几分。因为只有你们才是常年为伴,不管你是低谷还是繁盛,她都不会离开你,都会一直陪着你。相反的,你的亲人们或许都做不到如此,甚至一直以来给你带去困扰的,都是你的亲人。”
夜楚怜听着他这话,就想起小时候随喜替她挨打,不是挨她父亲的打就是挨二夫人的打。
好在她从来不打奴才,只会拉着随喜关上房门,悄悄地演着一出一出关于夜温言的戏码。
那是一个秘密,只有随喜知道这个秘密,一直陪着她演,一直替她好好保守。
她以为可以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没想到忽然之间就会失去,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恍惚,就好像一切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这些事情发生,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场梦。
只是这梦境太真实了,就坐在她对面,也还湿着衣衫的四殿下也太真实了。
夜楚怜低下头,什么话也不再说。权青画也是什么话都不说,虎子就慢慢地往火堆里添柴,添了一会儿就跟夜楚怜说:“下游有人家,虽然离得很远,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这位姐姐,你不要太伤心,只要没有见到尸体就不能定为死亡,你要找的人兴许已经被人救了,她有可能会回来找你,有可能就不再找了,会换一个身份在另一个地方好好地生活。”
夜楚怜抬起头去看虎子,就见这孩子一身素服,头上还扎了个白布条,明显是家里有大丧。家中有大丧的小孩还知道这样子来安慰她,实在是懂事。
她冲着那孩子笑笑,虽然笑得苦涩,但也代表她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但愿像你说的那样,她能活下来,然后换个身份好好生活。还是做平民百姓好,跟着官户人家,命运就完全不在自己手里了,即使主子待她好,也躲不过有人算计她的主子。”
她说完,又去看权青画,“四殿下今日救我一命,是大恩,只是这大恩我该如何报?”
她心里想着,话本子里常说的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只是这种报恩的法子对于四殿下和她来说肯定不适用了,毕竟就算她肯许,他也不会肯要,到最后还是自讨没脸。
可若不以身相许,她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了。
这对于夜楚怜来说是大事,但权青画却并不在意,他跟她说:“不用报,举手之劳,就算是个陌生人,遇着了本王也是要救的。这是在我北齐的土地上,你们是权家的子民,保护你们,本就是权家人的责任和义务。何况本王下水救人时,本来也不知道是你。”
“哦。”夜楚怜点点头,原来不知道是她啊!“可我还是要谢谢殿下的。”
“那便多酿几坛好酒送到尘王府上,本王留着待客。”
她有些意外,“殿下喝过我酿的酒?”
“嗯。”他点头,“你四姐姐求我办事时拎了两坛,本王喝着甚好。所以你若真有报恩的心,便再送一些酒吧!”他说这里,见夜楚怜用力点头,便又想起当初夜温言也几次三番提过报恩的话,可惜,恩她一点没报过,麻烦倒是没少给他找。
见权青画突然就笑了,夜楚怜一愣,随口问道:“殿下笑什么?”
他实话实说:“想起你那四姐姐,受过我救命大恩,后来却恩将仇报,实在不仗义。”
夜楚怜不知他所说的恩将仇报是什么意思,但见他说起这件事时也没有表现出恨意,便知那事儿要么没有多么要紧,要么就是已经过去了。或许曾经在意过,现在却可以当闲话一般说出来,想来也不是多大的事。
她是这么想,却不知,夜飞舟偷走那三封信的事,对于当时的权青画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等我回京就给殿下酿,如果殿下着急喝,有酿好的也可以先拎过去几坛。就是不知道殿下口味,酿好的酒兴许您会不喜欢。殿下可以告知您喜好,下次再酿酒时我就能调出你喜欢的味道来。”她给出一些提示,“这个季节果子多,殿下喜欢哪种果子?”
权青画想了想,说:“梅子、荔枝。若是可以,请选这两种果子来酿,本王的贵客喜欢。”
她愣了愣,“是贵客喜欢?那四殿下您呢?”
他摇头,“本王并无喜好,只管照顾贵客口味即可。”再想想,又补了句,“或者弄些花酿也好,她也喜欢花香,曾经还自己尝试过以花酿酒,可惜没成功。”
夜楚怜听出不太对劲,便问他:“四殿下的贵客……是女子?”
权青画点点头,“对,归月国的昭莲郡主,再过两月左右便会入京,来送归月国给我北齐的赔偿。到时应该会宿在我府上,她生性嗜酒,劳烦五小姐多送一些过去。”m.xiumb.com
夜楚怜说不出来是个什么心情,原本挺好的气氛一下子被昭莲郡主这四个字破坏掉。
她很想问问权青画,为何昭莲郡主来北齐要住在尘王府里?不是有驿馆给使臣住吗?或者住皇宫,客居的宫院留着是干啥的,怎么住也轮不到住尘王府啊?
可是再看权青画的样子,却像是不愿意再继续说这件事情,她便没问。
气氛又沉了下来,夜愈发的深,之前露出一角来的月亮不知何时又缩了回去,要不是有面前这堆火,她都要看不清楚对面坐着的白衣公子了。
只是白衣公子这会儿有些狼狈,为了救她,他也跳入河中,一身全湿,就连手里的折扇都不能再用了。可即使这样,他依然好看,依然像是画中人。
夜楚怜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也不知道是被火烤的,还是看他看的,总之这地方她是坐不下去了。于是站起身,跟权青画请求道:“四殿下送我回京好不好?兴许我回去跟家里说说,家里还能派出些人手沿着河岸寻寻随喜。另外今日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家里还有一个仇人等着我回去质问她,随喜的仇不能不报,我此番落水的罪也不能白受。”
她一想起这些事就浑身发抖,“今日她能害我,明日她就能再害别人,早晚有一天要害到四姐姐头上。我们家里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不能让她再兴风作浪。”
权青画见她总算提起这一茬来,便点点头,“有仇报仇,这是正理。你能记得这件事情,本王就没白救你一回。但是现在回不去,你且先坐下,待天亮再说吧!”
夜楚怜不解,“为何现在回不去?我们要在这里坐一夜吗?”她又往另外的方向看了看,那是车夫逃走的方向,她在河里看到了。除了夜连绵,那个车夫也绝对不能放过。
“本王只有一匹马。”权青画往边上指了指,果然有一匹白马栓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你看看本王这一身,再看看你自己那一身,就算本王带着你同骑,夜风也能把你冻个半死。何况还有这孩子,你总不能把他扔下。所以,夜五小姐,安心坐下来烤火,待天亮了,衣裳烤干了,再回京不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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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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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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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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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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