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白衣公子不杀别人,他只是在跟这一家三口较劲,他告诉虎子爹:“偷人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她只要做过一回,就永远都改不掉的。你现在不杀了她,将来她给你惹出更大的事,你怎么对得起你的孩子?就算你不在意,他长大了也不可能不在意。”
执剑的手往前递了递,女子脖子瞬间就渗出血来。
男人喊了声“不要”,虎子哭得更凶。
夜温言无奈,快步上前,伸出手握上了那白衣公子的手腕,“师兄,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好不好?”
白衣公子权青画忽然就笑了,他看着夜温言,眼中是道不尽的痛苦。
“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能遇见你?”
夜温言懂他是何意,便说:“公平,我当初最狼狈时也是被你所救,总是要给我找些面子回来的。师兄,我饿了,在家没吃饱,你带我去吃饭行不行?”
权青画点头,“行,但是要先杀了她。”
“不要杀我娘!你凭什么杀我娘?”
“我是为你好!”他突然转过头,直接甩出一声咆哮,“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有一个这样的娘是多么痛苦的事。”Χiυmъ.cοΜ
“我不会,我只想要我娘!”虎子边哭边说,“你是谁呀?你为什么要管我们家的事?我娘不会再犯错的,她说改了就一定会改,不会再犯错了!”
“我说会犯就是会犯!你怎么就不明白?”权青画看着虎子,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听话,我不会骗你,现在你哭闹,长大以后就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我不用你为我好!”虎子挣扎着从他爹身上滑下来,冲到女人跟前,“就算我后悔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我不要你管!”
夜温言还紧紧握着权青画的手腕,她真怕他一冲动直接把这女人给杀了。按北齐律法,不贞之妇确是死罪,可死罪也该由官府来判,不该死在他权青画的手里。
何况家里人都选择原谅了,他一个外人跟着掺和什么?
于是再劝权青画:“他说得对,这是他们家的事,不该由别人去管。”
他偏头看她,一脸疑惑,“可我家的事,不也有别人管着了吗?”
“这事儿我们去别处说好不好?”她用力把他的胳膊往下拽,同时跟那男人道,“快带着你媳妇和孩子离开,赶紧的!”
男人反应过来,立即把孩子抱住,然后拉着那脖子还在滴血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权青画收了剑,看了一会儿剑尖儿上滴着的血迹,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多管闲事。可是……“你今日赶上了这一幕,拦了我,可别人管我家事时,你若赶上,是否也会拦一拦?我有两次机会可以摆脱那个噩梦,一次是在十年以前,一次就在前几日。这些事情,师妹都是知道的吧?那你为何不去拦他们?他们才是多管闲事的那一个!”
“我们去别处说好不好?这街道不宽,两边都有人家,难道师兄想把那些事情弄得人人皆知吗?咱们换个地方,坐下来,你想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今日这事儿我若没遇上,肯定是管不着的,但遇着了就不能不理。”
“为何?”
她抬头看他,实话实说:“封昭莲写了长信,特地嘱咐我一定要看着你管着你。”
他失笑,“你与她萍水相逢,何必听她的?”
夜温言摇头,“并不是萍水相逢,这世上有一些人有一些事,纵是师离渊我都没办法同他说得清楚,就只有封昭莲最懂我。你不明白那种感受,当你远离家乡故土,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身边所有人都是陌生的,谁都不知道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她与你有共同的朋友,她说出来的名字全是你日日思念的人,你说这样的人你要不要和她建立友好的关系?她拜托你的事情,你要不要尽力做到?”
权青画听得直皱眉,远离家乡故土,这样的经历他也有,可是他不愿意谈故土,不愿意听到有关临安城的任何事情。甚至他后来悄悄做生意,都刻意避开了临安。
对于他来说临安城、北齐皇宫,那是心里挥散不去的阴影,终将伴随一生。
“师兄,我饿了。”她放下手走回马车,上车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正看到他也往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终是他叹气一声,跟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外城有一处酒楼,上次权青画带走了夜楚怜,就选中了那里。夜温言也没问那酒楼跟权青画有什么关系,反正来都来了,先吃一顿再说。虽然在家刚吃过,可毕竟气氛不好,她也没吃饱,趁机敲这位四殿下一笔,就当抵了她用自家马车带他一程的脚钱,也不算太亏。
眼看着夜温言点了一桌子菜,看得权青画竟以为她真的是来吃饭的,他甚至还不确定地问了句:“你真饿了?”
夜温言点头,“真饿了。上午师离渊亲自去我家提亲去了,结果闹了点不愉快,他是被气走的,所以家中气氛就不太好,我吃饭也没吃饱,正好出来改善下口味。还有,这顿你请,我出门没带银子。”
坠儿在边上插了句嘴:“小姐,奴婢带了。”
“闭嘴!”她翻了个白眼,“刚说你长大了你就打我脸,这有现成的能请客的,为什么要花我们自己的银子?四殿下那么有钱,我吃他一顿饭怎么了?”
坠儿不敢再说话,夜温言笑眯眯地抬头看他:“师兄我说得对不对?”
权青画点点头,颇有些无奈。他就坐着看她吃,看了一会儿,觉得小姑娘也能吃个半饱了,这才开口问道:“你说帝尊大人与你家里闹得不愉快,是什么意思?”
夜温言一边挑鱼刺一边搭他的话:“我有个二姐,从小被老夫人养大的,养歪了,整天跟我们作对。上午她又闹了一通,我母亲总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儿,就也没责备她,只叫人把她带回屋里看着,再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师离渊就急眼了。”
她又夹了一筷子鱼,然后往边上推了推,“还剩半条我都没动呢,坠儿你端到隔壁雅间儿去吃吧!想吃什么自己再叫,账都算到四殿下头上。”
坠儿捂脸,“小姐您别这样,说得像是奴婢很馋这些菜似的。虽然也饿了,但不至于另外再点,这半条鱼够奴婢吃了。”说完,端起鱼盘子就走,顺便还带走了夜温言没怎么动的一碗大米饭。
夜温言拿出帕子擦擦嘴,这才又道:“说说吧!不管是你说还是我说,这事儿总得有个开始。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毕竟人都被我二哥和三殿下从落云村带回来了。不过说之前我得和你说明白,这事儿我事先是不知道的,当天我人还在长公主府,并不知道我二哥去了哪里。后来三殿下先走,也只是说他感觉心慌要出事,这才先行离开。”
她将那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停了一会儿,然后再开口问他:“去落云村的那些杀手,其中也有你的人吧?”
权青画握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目光里有挣扎,却还是点了头,实话实说:“有!”
话题一打开就收不住,那些他压在心里头十几年的事、那些他发誓一辈子都不愿再提起的事,被夜温言三言两语勾了起来,便再也压不回去。
就像今日在街上看到那个女人挨打,看到那个孩子哭泣,他的记忆就好像被拉回到了十几年以前。其实他那三哥的揭发还是晚了,那样的事,早在他五岁那年,黎妃就已经做过,且还不止一次。
他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一个久居深宫的妇人哪来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勾引宫中侍卫,还敢同太监眉来眼去,甚至连朝中大臣都不放过。但凡有机会能站到她面前的男子,除去亲人,无一不被她用眼神和言语撩拨过。
有的人没当回事,有的人惶惶不安,有的人则色胆包天,就真的敢登门与她欢好。
他第一次撞见那种事时还不明白,就以为是有人欺负他母妃。可是后来撞见的次数多了,他也长大了,才明白他有一个什么样的母亲,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害怕和憎恨,也为自己母亲做下那样的事,而感到自卑。
“这些年过得很糟糕。”他跟夜温言说,“有些事情你不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所有伤害我们的人都可以找他报仇,可当那个人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这个仇就无处可报。
我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她为何要做那些事,当她同父皇在一起时,我能看到她眼里对父皇的爱意。可当她跟别人在一起时,我竟也能看出她眼中的欢愉。
她待我极好,从小到大都好,可当事情败露,你知道她对父皇说了什么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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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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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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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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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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