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温言看了她一眼,“舅奶奶真没问出那个秘密是什么?”
汤氏摇头,“我是真没问出来,她已经怀疑我了,无论我怎么问都是不肯说的。”
“那舅奶奶不妨猜猜看。”
“猜?”汤氏实在是不明白夜温言这是个什么路数,这种事还有猜的?她摇摇头,“我猜不着,我同她也不是经常见面,就是这临安城也都有许多年没来过了。”
“那就猜猜以前。”夜温言说,“舅奶奶让我保全你一家人,但却只替我问出一半的答案,这么点筹码就想求我救命,也太不实在了。不如再加几注,说说老夫人的从前,替我分析分析,她得是说出了什么样的秘密,才能把我祖父活活气死。”
夜温言一边说一边散步一样地走动起来,汤氏无奈只能在边上跟着,跟着跟着就跟到了一处小园子里。如今已经到三月了,地上已经有草在渐露苗头,虽然临安城的天还是很冷,但比起正月和腊月已经暖合了许多。夜温言低着头看着这些露了尖儿的草,心里盘算着兴许再过半个多月,就可以到城外的山上去撒花种子了。
不知道临安有没有卖野花种子的,那种金贵的盘栽可不适合在山上大面积播种,非得是野花不可。她以花催灵无所谓什么品类的花,只要是真花,量够多,灵力就可以催动到极致。
夜温言心里琢磨着事儿,汤氏也老半天没有说话,但她也没闲着,一直都在想着夜温言说的让她猜猜以前,是指什么事情。
其实夜温言也不知道以前有什么事,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一个人能被活活气死,那得是什么样的事呢?既然想不到,就只能广撒网,打着鱼就算。
心口被扎过刀子的地方又疼了起来,身上那种没有活人体温的寒意又泛了起来,师离渊给的暖玉都要压制不住了。夜温言不受控制地打起哆嗦,吓得坠儿脸都白了。
“小姐,你怎么了?”坠儿小声问,同时还用身体将夜温言和汤氏给隔了开。
夜温言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儿冷,你去给我取件披风来吧!”
坠儿不放心,“小姐一个人在这里怎么行,要不咱们一起回去。”
她摇头,“没事,谁也伤不着我。”
坠儿拗不过她,只好拔脚就跑,尽可能跑得快些,回来得也就能早些。
夜温言脸色愈发的白,本来就毫无血色的一张脸,这会儿白得都有些发青了。
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的反应,虽不是来自于她自己,但因为如今这身体为她所用,所以这些反应于她来说就是真正的感同身受。
她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愤怒和悲恸,也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愤慨。两者合二为一,那种情绪上的冲击力是十分强烈的。
汤氏瞅着她这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就想问她这是怎么了,却听夜温言先开了口说:“能把一个男人活活气死,得是什么样的事情?”这话是问汤氏的,问得汤氏微微发怔。
“如果有一天舅爷爷被一件事情给气死,舅奶奶以为那得是什么事?”
汤氏被她这么一提醒,竟也主动自觉地把这个事儿往自己身上代入了一下,很快情绪就代入进去,想到蒋硕,想到自己的儿孙,也很快就给了夜温言一个答案——“你舅爷爷与我就只有一个儿子,儿子也就只生了一个儿子。他是我们蒋家的根苗,是你舅爷爷最最看重的。如果他能被什么事气死,那也就是……”
汤氏突然一下瞪大了眼睛,“那也就只能是我告诉他,其实蒋杭并不是他亲生的。儿子都不是亲的,孙子就更不是亲的了。他活到这个岁数,儿子不是亲生的,就意味着断子绝孙。”
汤氏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四姑娘,你怀疑你祖父是被这样的事情气死的?可你祖母她……”话说不下去了,因为汤氏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在蒋家还没有救夜老将军之前,那时她也没嫁到蒋家去,她跟蒋秀还是闺中姐妹,常到彼此家中坐客。
有一次蒋秀同她说,将来如果嫁人的话,一定要嫁个书生,她可以陪着书生寒窗苦读,只求书生一朝及第,也能像她的父亲一样成为天子门生。
蒋家三代从文,蒋家人对于科考的追求是祖上传下来的,所以蒋秀心里也一直想着将来能嫁入到书香门弟,相夫教子,先陪丈夫读书,将来再陪孩子读书。
可是没想到蒋家竟跟夜家搅到了一起,还有了那样的缘份,她一直以为蒋秀当年欢欢喜喜地嫁进夜家,是真心看上了夜家的权势和夜将军的品性样貌。却忘了蒋秀其实打从心底里就看不起武夫,从来都说武夫就是草莽,跟书生秀才比都不能比。
还有一件事,蒋秀当年好像同一位颇英俊的书生走得很近过。虽然过去了许多年,细节她有些忘记了,但依稀记得蒋秀曾让她帮着打过两回掩护,就为了跟那书生见面,且每次回来脸都红扑扑的,明显就是大姑娘家芳心暗许,非人家不嫁的样子。
但后来有了夜家的事,那书生就没人再提了,好像就是一夜之间,书生就离开了秀山县,从此再也没见着过。她后来还找过几次,都没有找着。
那实在是一位很俊朗的书生,汤氏知道当年自己也动过心,但那书生只相中了蒋秀,她为此还哭过一场。直到后来书生不见了,她找不着,家里又给说了蒋秀的弟弟蒋硕,她心想着蒋家在秀山县也是大家族,又跟京城夜家做了亲戚,她嫁过去也算是高嫁了。
于是欢天喜地等着嫁给蒋硕,渐渐对那书生也就死了心。
可书生到底去哪了?他当年跟蒋秀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蒋秀每次私会书生,回来时红扑扑的脸蛋是怎么回事?
大量的疑惑涌入进来,当年懵懂之事如今已是过来人,自然想得更明白。可也确实是越明白越恐惧,若蒋秀真如此大胆,怕是夜温言都要保不住蒋家人的命啊!
夜温言盯着汤氏,一双眼睛像鹰一般,“舅奶奶想到了什么?”
汤氏一哆嗦,下意识就去否认,却见夜温言突然伸出一只手按到她的头顶,五根手指头就像铁钳子一般,不停地在向她的头部施压。她感觉脑袋就要被夜温言给捏爆了!
“四,四姑娘,你要干什么?你快松开我,太疼了,我的头要爆掉了!”
夜温言却不理会她的话,只是告诉她:“我若想知道,自然有我能知道的办法,只是那办法比较暴力,所以我不希望舅奶奶做那样的选择。”
“你,是想杀了我吗?”
“有何不可?”夜温言勾着唇角笑起来,“杀人这种事,我们夜家上上下下都会做,从我祖父到我父亲,再到我那祖母,手里的人命多则成千上万,少则几个或是几十个,我怎么就不能承他们的衣钵了?所以舅奶奶还是说了吧,你好好说,我也能保你个平安,多好。”
汤氏彻底放弃了挣扎,因为她在夜温言的目光中看到了死亡降临的样子,她丝毫不怀疑这个小姑娘会突然捏碎她的脑袋,也丝毫不怀疑就算自己死在将军府里,也没人能把夜家的人如何。就像夜温言说的,这一家子,处理起死人来,实在是太轻车熟路了。
“我说……”
汤氏说起当年的事,把蒋秀和那个书生的事说得明明白白,但凡她能想起来的都说了,想不起来的也做了合情合理的猜想,甚至最后还分析说:“如果你祖父知道他的儿子并不是他的,而是你祖母跟别人私通所生,到了他那个岁数真就能被气死。他是什么样的人啊!堂堂一品大将军,整个北齐都敬着他,皇族在他面前矮上三分,他怎么能受这种气?”琇書蛧
夜温言松开了捏着汤氏的手,坠儿这时也取了披风回来了。
披风被搭在肩上,依然抵不住彻骨的寒,还有扎过刀子那地方剜心一样的痛。
“舅奶奶回秀山去吧!”她伸手入袖,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挡,从储物镯子里面调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来。“银票拿着,至于后面的事,只要我祖父和父亲的死,你和你的儿孙没有参与,我必说话算话,保你们一命。”
汤氏都要给她跪下了,接过银票不停地道谢,夜温言却已经在她的道谢声中渐渐走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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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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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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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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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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