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很细,却扯不断,也不觉很勒手。颜色柔和,总觉得在越是黑暗的地方就越是有些隐隐发光。
这种红跟师离渊在郊外为她拔刀时释放出来的红光很像,可惜她只看到过一回,后来他身上有伤,红光就再也没放出来过。
她将手里的银铃摇了摇,里面明明有铃芯儿,但铃铛并不响。
便想起师离渊曾说过,她若有事相求,需灌入灵力摇动。想来这不是普通铃铛,应该类似于法器一类的东西吧?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过固定的法器。她的术法是以花为引,变化万物,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花。
这只铃铛于她来说很是新鲜,纵是换了衣裳不方便挂在腰间了,也舍不得摘下来放在家里。何况这里于她来说,还算不上是家。
嫁衣换下,素服穿起,夜温言将银铃的红线试着套上手腕。
原本略长的红线竟在触到腕间的那一刻有了变化!
红线自动调节,从长度到宽度,迅速调整到了最适合的状态。
银铃挂在腕间,就像女儿家常戴的一条手链,精巧好看,她甚是满意。
再出来时,夜家四小姐素面朝天,未施任何粉黛,就连头发都是随便用银簪挽起,多余的装饰一样没有。ωωω.χΙυΜЬ.Cǒm
即使这样,依然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穆氏是熟悉自己女儿的,她知道这个三女儿有多美,也知道外界那些关于临安第一美人的传说,多半都不是夸张,而是真的。
可眼下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兴许是夜温言那张煞白的脸,也兴许是她握她手时,那种冰冷如死人一般的体温,还兴许是语言神态中透出来的那一点别扭。
总之,今晚的夜温言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距离感,就好像这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可不是她的女儿又是谁呢?这明明就是她的言儿啊!
院子里,夜景盛正在问云臣:“眼下宫里是什么情景?大臣何时能入宫议事?皇上驾崩,按理说臣子都应该披麻戴孝,进宫跪灵的。”
云臣点点头,“确实如此,在京的大人们早就进宫跪着了。”
夜景盛懵了,“那为何没叫我?”
云臣反问:“夜大人想进宫?那便跟着四小姐一起去吧,也算沾个光。”
“本将军为何要沾她的光?”夜景盛怒了,“我堂堂正三品的武将,原本就应该进宫议事跪灵的,有她没她我都应该去!为何不叫上我?”
云臣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没叫就是没叫,本官掌管钦天监,朝中之事一概不知。夜二将军若想知其中缘由,那也得去问该问之人,而不是问本官。”说完,扭头看向已经走出来的夜温言,“四小姐,咱们走吧!”
夜温言点点头,跟着云臣和吴否一起往外走。
人们自动为几人闪开一条路,穆氏也往边上站了站,正好听到夜连绵小声嘀咕了句:“这这个魔女怎么跟从前不一样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二女儿都看出来了,那么别人呢?别人是不是也看出夜温言不对劲了?
边上,萧氏看了夜景盛一眼,向他递了个眼色。
夜景盛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咬咬牙,跟在夜温言后面,准备一起进宫去了。
老夫人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一行人走远,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再看向穆氏一家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深意。
但她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由君桃扶着,慢慢地离了清凉院儿。
穆氏提醒萧氏:“弟妹也回吧,天色晚了,该歇了。”
将军府的夜路不好走,因为谁都没提灯。坠儿本来要跟着给照路的,被夜温言打发回去照顾穆氏了。
三人都着素服,吴否还扎着白带子,夜景盛在后头远远看着,就感觉前面走的像三个鬼,怎么看怎么渗人。
夜温言到不觉如何,她只是有点儿冷,即使素服是棉的,寒意还是侵骨而来。
雪还在下,地上积雪越来越厚,一踩就咯吱咯吱响,到是好听。
她压低了声音问云臣:“是谁让我进宫的?”
云臣含糊作答:“在下只听一人的话。”
“师离渊?”她笑了开,“那就有劳大人走这一趟了。”说完又看向吴否,“也有劳吴公公。”
吴否赶紧摆手,“奴才还要感谢四小姐。”
她不解,“谢我什么?”
吴否苦笑了下,没有说话。
云臣把话接了过来:“他还真是得谢谢四小姐,否则这会儿皇后娘娘就该下好懿旨,让他准备给大行皇帝陪葬了。”
夜温言听得皱眉,“陪葬?”
吴否点头,“对,陪葬,因为奴才曾是大行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
她没有再问,旧时礼制中,陪葬是一项极其残忍又始终没有被摒弃的制度。有的是因情,有的是为主,还有的,是在权力斗争下不得去充当的牺牲品。
她不知吴否是哪一种,但是很明显,吴否是不想死的。
一股冷风吹来,夜温言打了个寒颤,云臣问她:“四小姐这是穿少了?回去取件披风吧!”
她摇头,“不用,许是白天冻着了,身上有些冷。”
云臣面带关切:“四小姐脸色不好,待宫中事情解决完毕,寻个太医瞧瞧。”
她还是摇头,“没事,我心里有数。”
几人匆匆出府,上了钦天监的宫车。夜景盛坐了夜府的马车在后头跟着,时不时催促车夫将车赶得快些,把前面宫车跟住了。
子时已过,临安内城的大街上一个闲杂人都没有,白幡早就挑起来了,纸钱也撒了满地。
吴否说:“按说纸钱都是在出殡那天才撒的,但皇上生前喜欢微服出宫,所以宫里认为还是先撒上,万一皇上这会儿重游旧地,没有钱花是不行的。”
夜温言以前不信这些,但如今她自己便是后世之魂借尸起命,有些事就也由不得她不信。
宫车外挂着钦天监的牌子,所有官差行礼避让,连带着夜将军府的马车也跟着一并放行。
直到了皇宫门口,吴否先行下车,再请下了云臣和夜温言。
夜景盛也下了马车,一路小跑地追上前,站定时,就见宫门口的禁军伸手将夜温言拦住,冷冰冰的声音说:“此处德阳门,乃上朝官员所走之门,女子一律不得从此门进宫。”说完,又看了夜温言一眼,然后对吴否说,“吴公公,今夜没听说有召女子入宫,请公公解释。”
吴否没解释,也没介绍夜温言是何人,他只是指着云臣说:“这位是钦天监的监正大人。”
禁军闻听此言立即收手,低下头讲了一个“请”字,就再不说什么了。
夜温言一行走在宫道上,远处有和尚念经超度的声音传来,吴否说:“是奉国寺的高僧进宫来为皇上做超度法事,这会儿所有大臣们都集中在承光殿内,皇子公主们跪灵,大臣们商议该由哪位皇子继位。”
夜温言没接话,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此番请她进宫是由云臣出面,但她跟云臣既不认识也没往来,所以真正想要让她入宫之人肯定不会是云臣。
可就算这是师离渊的主意,她也依然猜不到师离渊为何会有此所为。
皇帝驾崩,这事儿跟她有关系吗?
到是师离渊为平定无岸海大啸身负重伤,这事儿更让她操心一些。
她想问问云臣师离渊的伤好了没有,结果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一开口问的却是:“你那顶头上司死了没?”
云臣吓了一跳,虽然没太反应过来“顶头上司”是个什么意思,但架不住他这人聪明,只略微一想便明白这问的是帝尊。于是赶紧摆手:“四小姐可不好乱说,帝尊他老人家康健着呢!”说完还撇了吴否一眼,见吴否低头垂眼,这才放下心来。“四小姐为何有此一问?”
夜温言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但又不好承认她是想关心一下那人伤势,便只好硬生生地转了话题,还没话找话——“皇家真是有钱,宫里的地面竟全是玉石制成的。”她指着脚下踩着的一块块玉砖,“北齐盛产这种玉吗?”
云臣答:“算是盛产吧!但用来铺地的这些算不上名贵玉料,若用来打制首饰就显得粗糙许多,就是用来制玉枕,家底子稍厚点的人家也是不愿意用的。所以干脆都磨成砖,用来铺衬皇宫,踩起来比青砖柔和些,也不爱坏。”
说完,又补了句:“四小姐怎的说起这玉砖来了,好像您头一回来似的。这皇宫里,以前您可没少随夜老将军一起来过,不管前朝还是后宫,对于夜家人来说都是不陌生的。”
她多少有些尴尬,含糊道:“许是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了,感观自然就也跟着不同。云大人,问句不该问的,大行皇帝高寿?是寿终正寝吗?”
云臣点点头,“大寿五十八,近几年身子一直不大好,算是寿终吧!”
“五十八就算寿终?”她听得疑惑,“那活到七老八十的又怎么算?”
云臣愣了下,“四小姐说笑了,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活不过一甲子,怎么可能有活到七老八十的。大行皇帝五十八,确实算是寿终正寝。”
“一个甲子?”那便是只有六十岁!
夜温言强压住心中惊讶,再一次努力翻找原主记忆。半晌,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了有关于北齐人寿元一事。
这一翻,着实让她震惊不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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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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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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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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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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