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田进行的同时,暗潮开始在常州城内涌动着,那些田地将被收走的“苦主们”,无不是分纷串通着。
“单靠咱们肯定不行,要把老百姓都鼓动起来!”
“还有各家的佃户,只要这十几、几十万百姓动起来,民意沸腾,我还就不信了,他还敢收咱们的田!”
“可怎么鼓动百姓呢?”
“田皮!”
阴影中传来一个冷冰冰的话声。
“派人出去传话说,钦差不但要收田骨,还要收田皮,田骨田皮一率交给那些丘八!”
在江南许多地方都流行永佃制,允许农民交纳佃租永久耕种或放牧,而地主仍保留土地所有权的权利,也就是“田骨权”,佃户拥有田面,也就是田皮。一般情况地主无权随意增租夺佃或干预佃农耕作,而佃农可退佃、转租或典卖佃权。田底、田面可分别让渡,其前提是,田面让渡不影响地主收租,田底让渡不影响佃农耕作。xiumb.com
“吴老兄这一招可真是妙啊,田皮瞧着不起眼,可却关系到许多人一家的生计。只要把这个风声放出去,再有人从中鼓动一下,这常州可就要乱了!”
“不能只是一个常州,要乱,扬州、苏州,松江,各地都要乱起来,事情闹的越大,就越难收拾,到最后非得逼官府杀姓方的谢天下不可。”
“就是,那姓方的我让人去查过,他们方家怎么没收过投献,不过是最近才清退罢了!”
“这次,非得和他拼他鱼死网破不可!”
“拼个鱼死网破?笑话。”
突然有人冷笑道。
“鱼肯定会死,但网肯定破不了,整个大明上下可都在瞪着眼睛看咱们呢,只要咱们这边动起来,到时候朝廷那边儿,肯定会有人给他上眼药,他姓方的,还想全身而退?就是皇帝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现在它激起的可不仅仅是民怨啊。”
不仅仅是民怨!
有怨气的哪里是老百姓啊,分明就是他们这些人。当然还有成千上万站在后面没有说话的那些大人物们,他们同样是满腹的怨气。
毕竟这一次方以智打破的是大明几百年来约定成熟的一个习惯。不是习惯,是大明的祖制,当然这个制度并不是皇帝定的,但却是他们的祖辈几百年来约定成熟的一个传统。
这个传统无论是谁都从来没想过把它打破过。当年的那个海刚峰够刚吧可是他也不敢打破这个祖制。
“总之,还是那句话。咱们这边把事儿闹大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站出来替咱们收拾他姓方的。”
……
李三是常州城外的普通小民百姓,家中只有三亩薄田,这点田根本不顶事,虽然靠着女人缫丝织绸,勉强也能维持生计,可要是离开世代租种的几亩田地,估计全家人都得饿死。
其实,这几年他和许多江南的百姓一样,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
这十几年,江南的日子也不好过,动辄大饥,长子饿死,次子典卖,长女已经嫁人,次女和幼女……尽皆典卖!
其实,这些年,江南的日子也就稍稍比北方好点,崇祯五年,江南大旱,崇祯十三年、十四年,浙江数月不雨,旱灾、蝗灾不断。
崇祯年间,是小冰河期灾害最频繁的时期,这也是百姓生活最艰难的时期,北方如此,江南同样也是如此。
像李三这样的平民百姓,在灾荒时饿死几个人,卖上几个儿女,实属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那些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幸好,这两年老天年总算是开了眼,不再像先前那样水旱蝗不断,否则李三估计就真得饿死了。
这天和往常一样,带着媳妇织好的绸子送到城里的绸缎庄,这边卖了绸子换了银子,就在他寻思着买些什么时,那边就听到有人在议论着钦差清田抄田的事。
这种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都是老爷们的事情,就在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时,那边却有人说道。
“……这次官府抄家清田,不但要清走的财主家的田,就连佃户的田皮也要收走,说是要给那些军户。”
“什么?把田给那些丘八?连田皮一起都给他们?”
“可不是,你们想想,那些丘八自己种就行了,那还用得上咱们!”
“那,那咱们可怎么办啊?”
“就是啊,田皮给了那些当兵的,咱们可怎么活啊”
“哎呀,咱们的死活,那些当官的那会在乎……”
在旁人唉声叹气时,忽然有人在一旁说道。
“岂止是不是在乎,人家正好趁着抄家的机会,把田抄到自己家里头,田骨田皮一起抄,咱们活该饿死!”
听着他们的话语,李三也紧张兮兮的围了过去,聚集在那不但有百姓,还有读书人,他们也都是义愤填膺的状。
“我等读书人又岂能坐视良民被贪官夺田,活活饿死!各位朋友,还请与我一起去向知府请愿,请知府发还良民田地,勋臣霸占良民田地,官府不为民作主,反而助纣为虐,掠走百姓家业,是何道理!我等要揭贴告知世!”
“正是,正是,必须要让官府给个说法,要是不给个说法,就把他姓施的轰出常州……”
担心着自家那几亩田皮的李三,也跟着众人一起鼓嚷了起来,他的脸色尽是愤恨之色。
典儿卖女的好不容易撑了下来,眼瞅着又能过上安生日子了,可官府里的贪官怎么就把他家的田给收走了,田皮,那也是田!也是一家老少的生计。
“好,同往!同往!”
众人无不是激动不已,纷纷呼喊着朝着知府衙门走去,一路上不断有百姓加入其中,在接近官府时,浩浩荡荡的足有上万人之多,其中更是有不少读书人大声鼓动,鼓动百姓们一同到官府“申张正义”。
浩浩荡荡的人潮涌向知府衙门时,得到消息的施明礼足足愣了好一会,半晌才说道。
“要,要出大事了!”
虽然是他是山东籍的官员,可来常州赴任时也听说过这边动辄“哭庙”,百姓动辄呼啸“民变”,这种事情一但起来了,最后无论事态如何平息,当官的肯定是前途尽毁。
怎么办?
“府尊,百姓把衙门围起来了,要府尊出门给他们一个交代!”
“交代,本官要给他们什么交待,那田是钦差大臣抄的,与我何干……”
施明礼急匆匆的就想撇开关系。
“方钦差在那?”
“今天早上就出城清田去了……”
正主不要,只能找他这个知府了,不等施明礼想通怎么应对,衙门外面聚齐着的生员百姓中就有人嚷喊道。
“知府大老爷肯定不愿意见咱们,他必定和那些贪官污吏勾结,想要吞没咱家的田地,大家冲进去,找他问个究竟!”
“冲进去,找他问个明白……”
……
这边有人鼓动,百姓们纷嚷着冲进了衙门,衙差刚好阻拦,冲击衙门的“百姓”就用棍棒殴打衙差,而跟在人群中的李三手中也提着挑货的扁担,迎头撞上了一个差役的,差役瞧着气势汹汹涌进来的乱民,就手刚要抽刀,李三手中的扁担已经打了过去。
被扁担打中差役惨叫从台阶上摔倒下去,撞在石阶上脑袋“砰”的一声飞溅出一团红白之物。
杀人了!
其它人的差役一见,立即惊喊道。
“暴民杀官了……”
奋力自保的差役们立即与百姓殴斗起来,可双拳难敌四手的他们,那里是那么多百姓的对手,不过片刻功夫就被打倒在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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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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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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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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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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