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成都方面转递来的奏折之后,李天衢遂长声念道。蠹国害民的王宗弼,终究被成都百姓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处死,其长子王承班则因助桀为恶,次子王承涓因仗剑入宫劫取蜀帝后妃等罪责,而一并处于斩刑。
其他还包括屡屡向属下勒索财物,冤杀臣僚的王宗黯,以及性情残虐、好蓄姬妾,为官时杀人夺田的王宗翰,还有以佞谀污邪之事媚主,而瞒上欺下的宦官王承休...等一批奸臣贪官,也俱被处斩,用以安抚民心,而又让川蜀百姓出了心中恶气。
魏朝处死蜀国恶名较重的奸官佞臣,虽然法刀不留情,可是李天衢自问这般处置方式也也已十分仁厚了...王宗弼等首恶伏诛,家产也被悉数抄没,可是绝大多数亲属族人,也并没有如他们原本的轨迹那般,而都落得个被株连诛杀的下场。
李天衢翻阅过奏书,忽然说道:
“既承诺过王衍,若肯奉表归顺,我朝便好生安置他与蜀国宗室族亲,朕固然言而有信...但是王衍枉为人君,食民膏血,秉性也实在太过荒淫无耻,如今成了亡国之君,也不要再指望还能如以往那般纵情酒色。
较之河东李家子嗣,朝廷拨发给予亡蜀王氏宗室的钱粮用度消减七成,我朝也不会养那么多闲人...若是不足以养活家小,你且想法给那些王家宗室子一些自食其力的门路。
至于蜀国嫔御妃子、使女宫人...便由抄没的权奸家财中拨调,赐一笔财帛以做盘缠,尽数遣散归家、各安生计。可如若有人因久在宫中,返乡后难以维持生计,也愿意转迁至汴京的,便由你内侍省进行甄选一批入宫,余者再安排至汴京牙行去,助那些孤无所依之人谋份行当。”
“臣遵旨......”
李天衢身侧,内侍监张居翰手掌拂尘,俯首肃立,先是恭身领命,又过片刻,他渐渐的面露笑意,瞧那副模样也完全不似是不少眉宇间夹杂着阴邪气的宦官,而更像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者,而感慨说道:
“陛下以仁德之心,恩泽川蜀黎民,又能顾及成都宫人生计...如此施行德泽,也当真无愧仁君之名......”
李天衢闻言笑而不语,心想本来应该是后唐庄宗李存勖向蜀帝王衍承诺“固当列土而封,必不薄人于险,三辰在上,一言不欺”...而后却听信身边奸佞谗言,出尔反尔,又下诏称“王衍一行,并宜杀戮”......
李存勖违背承诺,下的那道旨意不但包括王衍及其宗族,乃至随行臣僚将佐连同亲属几千人一并杀绝...张居翰却于心不忍,遂将诏书中行字改成了家字,而更一字救下数千人的性命。
该杀之人固然不能放过,但我也确实不想枉造杀业。你张居翰秉性仁厚,也不必再为数千本不相干的人,去冒着天大的凶险而篡改诏书了......
珍馐署做出来的白切羊肉,良酝署调制的梨汁被一起送入房中,以做为李天衢的宵夜。张居翰挥了挥手,示意呈来佳肴的小黄门退下,随即又道:
“我朝大军已占据成都,诸处州府望风而降,想必再不出许久时日,南面其余军州也将一并归从。陛下还要为委派接掌蜀地政务的官员劳心费神,只是国事虽重,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也切勿太过操劳。”
李天衢本来正要动箸,可他听张居翰说罢便停下了手上动作...略作思忖后,李天衢却摇了摇头,又沉声说道:
“一并归从?不...如今蜀国虽亡,可眼下却尚还不能确定我朝便能兼并其全境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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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西南边防要地,位于黎州地界的戢水北岸,一众人马,正朝着河畔这边行进过来。但见矗立于两岸的悬崖峭壁高耸入云,山岭连绵不断,而湍急的水流浊浪排空,只听那洪流波涛汹涌,如同规模一眼望不到边际,由无数匹战马向东面奔腾所发出的巨响,已让人直感惊心动魄。
当初本为蜀国武信军节度使,如今则已经归从于魏朝的降将王宗寿神情恭谦,而对身边那位魏朝将领如实禀说道:
“刘节帅,黎州一分为二,过了戢水,便是南中军藩镇下辖的疆土。而司掌南中军的节度使杨师厚...名义上虽是蜀国臣子,可那厮矜功恃众,甚至隐隐有与朝廷对抗之势。
蜀国先帝忌其武勇,本来有意召见杨师厚觐设计捕杀...可是他百般推脱,不肯赴成都觐见。兴兵讨伐,却又唯恐将杨师厚逼迫得急了,如若与蜀国公然决裂,川蜀诸将,却又实无把握将其制伏......
直至后主继位,更无力约束杨师厚,也只得任由其划地自雄,形如自立...故而我等虽归从于魏,杨师厚却仍是自据一方,眼下却又当如何,吾等降将,皆会听从刘节帅与夏都招讨的指示行事。”
王宗寿其人,好学而琴律棋奕,为人谦和,喜道家之术,也是少有的时常谏劝蜀帝王衍须自省勤政的臣子之一。不过按史载轨迹,他本来拒不肯降,然而得知自家主公已经投降的消息后大恸痛哭,而也归从了后唐...直到亡了国的君臣再度相会,王衍便对王宗寿追悔莫及的说道“早从王言,岂有今日!”......
而后王衍与宗亲尽被屠灭,本是许州民家子出身的王宗寿只不过是先帝王建的假子,所以并没有受到牵连。不过而后又听闻兴教门李存勖遇弑之时,王宗寿便躲入山中避祸。直至李嗣源上位,他又赶赴京师,上奏恳请安葬王衍与宗亲遗骨,李嗣源为表他忠义之心,遂封王宗寿做了保义军行军司马。
如今王衍既降从的是魏朝,王宗寿自然而然的便为魏军所用...然而当他言及杨师厚这个当初入蜀投奔先帝王建,而后却早已游离于蜀国朝堂之外的骄横将领之时,也察觉到前来南巡的魏朝将帅刘鄩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已是六旬上下的年纪,过往厮杀征战时尤以善于用计而闻名的智将刘鄩...按说他性情沉稳内敛,与王宗寿等降将接触时,也显得甚为从容理性。可是眼下身边将佐,似乎也都能感受到刘鄩情绪上的波动,就见他沉着张脸向对岸眺望过去,眉宇间也分明还带着几分忿怒。Χiυmъ.cοΜ
遥想自己尚还是淄青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听命于王师范而联合如今的主公李天衢共同对抗篡唐称帝的朱温,然而当初面对那员梁军将领自己却落得一场惨败...刘鄩忽然间就感到好似有块巨石忽然压在心头,默然良久,他冷哼一声,忽的沉声说道:
“杨师厚...枉我自诩善于用计,当年却是你的手下败将。这多少年来,战败之辱,我也一直铭记于心。你的确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但也不足以一己之力扭转大势所驱......
梁亡奔蜀,如今蜀国也已覆灭,我朝大军杀至...而你据滇蜀之地,却仍要对抗我魏朝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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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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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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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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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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