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那义愤填膺的牙军指挥使虽然刀还未出鞘,可他真打算砍了提议迎魏军入城的刘审交。然而再听对方一番言语,那指挥使一时语塞,也根本不知又当如何回复。
刘审交再转过身,继而又道:
“你说的不错,我乃幽州文安出身,初事刘守光,是归从唐国的燕人降臣。也正因为幽燕之地,是我家园故土,更清楚卢龙军较之中原其它藩镇,遭受塞北外族侵害更为频繁...历任藩镇节度,无论德行优劣,要抵御契丹这等北地兴起的异族势力,也向来轻视不得。
李存贤李节帅,受命为卢龙军节度使,为打理藩镇政务废寝忘食,以至忧劳成疾。又因契丹入侵,烽尘交警,一日数战,最终病逝于城中...他也是为据外族于塞外,而一直殚精竭虑到最后。Χiυmъ.cοΜ
可是唐国社稷,无论是身故的李节帅还是我等,终究无法保全,那好歹也要确保幽州不能沦入契丹外族之手。可如若我等在执意据城死守下去,那结果又会如何?”
一边说着,刘审交一边又往踱步上前。而手按刀柄,方才还喊打喊杀的牙军指挥使,却不禁向后退了几步,他气势顿时弱了几分,又见刘审交凝视过来,继而又道:
“那么我等还将拼死抵抗魏人攻城,直至拼到山穷水尽,就算侥幸还能打退南朝兵马一两轮攻势...倘若再有任何变故,而契丹复至,再猛攻已是奄奄一息的我军余部,这幽州蓟县...岂不是朝夕可破?
我只知道,这卢龙军治所,若是唐国保不住了,可是魏朝国富兵强,仍能震慑得契丹心生忌惮。幽云几处州府,已经为塞北外族攻占,如若再失幽州,契丹掌控北面门户之地,再往南要侵害中原,便是一马平川......
做为后唐臣子,我等做为死守幽州的孤军,已经抵抗至今,而做为卢龙军的牙将谋臣,镇守幽燕之地,抵御外族,也一直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更何况...你执意还要死守下去,却还没注意到城内其他军民的心思么?”
经过刘审交的提示,那牙军指挥使这才朝着周围张望过去。他瞧见城头上那些牙兵,连同民夫壮丁眼巴巴朝着这边望来,各个神情苦楚,眼带乞请之色...从他们的眼神看来,便已能看出蓟县城内军民也当真不打算再死拼下去了。
对于卢龙镇牙军余部而言,他们固然因节度使李存贤因操劳过度,导致久积沉疴,最终病逝于军中而心生愤慨....可是后唐其它部众或是已经覆灭,或是归降于魏朝,就连李嗣源也已经带领着其余残部远遁塞北了...只剩下他们这一拨孤军还在据城死守,可是再坚持下去,也仍看不到半点希望。至此对后唐已经仁至义尽了,余部牙军将士到底也还是要为以后生计打算;
至于城内踊跃协助牙军守城的老百姓,由于关外异族一旦要南侵寇钞,卢龙军地界首当其冲,久而久之也有大批民众将契丹这等崛起的外族势力视为洪水猛兽。即便耶律阿保机安置汉民开荒垦田,但是契丹兵马入侵幽燕诸州,大肆剽掠的事件同样屡见不鲜...谁又愿意自己的妻儿家小在外族的奴役下做牛做马,而担惊受怕的过活?
如今既然来的是魏朝大军...毕竟是咱们汉家的中原王朝,我们盼得就是要有个强大的靠山倚仗,那又何必再打下去?
本来强烈反对归降于魏朝的牙军指挥使,大概也看出个眉眼高低...他本来怀着无论抵抗魏朝、契丹,也都要死战到底的心思,可是再听刘审交这一番言语下来,这牙军指挥使却感到如果再固执己见,自己反而倒要成为累害蓟县全城军民殉难,甚至致使幽州治所沦入外族之手的罪人了...渐渐的,他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过了半响,忽然又懊恼的忿声道:
“罢了!我本是个粗人,只以为既然身为唐国军将,也自当以死报国才是!可是这是非对错,我说不清楚,如今蓟县军民,与我也已不是一条心...这个主,我却做不得,就由你抉择便是!”谷
刘审交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即召唤过来旁边几名军校,再嘱咐一番,而让卢龙镇牙军余众按着他的安排行事......
...蓟县南面城门,各自摆开了阵势,对持的形势万般紧张,冲突也是一触即发的魏朝、契丹双方人马,忽然却听见一阵绞盘吱嘎嘎的响动声,一处城门的吊桥缓缓放落,而城头上方,亦有牙军小校高声喊道:
“蓟县自此便交托于南朝,好歹幽州治所,仍能为中原北面屏障,还请魏军入城!”
那小校话音未落,他周围一众牙军士兵也相继高声应合起来,也登时引得外围契丹部众一片哗然。我军几番强攻,急着要抢占城关,却折损了不少人马,数度无功而返...而你们据城死守,就是不降,如今一直紧闭的城门,却要主动打开了?
按说魏朝也是覆灭你晋人社稷的死敌,可我们要取幽州做所,你们百般不从,结果魏军一来,你卢龙镇牙军余部就上杆子要开门归降了...这又是几个意思!?
不少气急败坏的契丹军将,已经忍不住要统领麾下兵马,从即将打开的城门中涌杀进去。然而契丹军阵刚有所动弹,王彦章双目精芒暴涨,他擎起手中大枪,厉声暴吼,犹如旱天忽的打下一道霹雳:
“你们是聋了不成?幽州蓟县守军,愿意归从我魏朝,而不是你契丹!此处也已是我朝治下疆土,若再敢进犯,便视同侵犯国境,而要与我军开战!仍要讨死的就尽管来,我看哪个敢动!?”
王彦章凛凛神威,那一声怒吼,也震慑得面前一众契丹兵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环绕着蓟县城郭的魏军锐骑将士,也纷纷将手中锋刃雪亮的兵器,对向了与他们迎面僵持的胡骑部众。便如同在城郭外又形成了一道钢铁壁垒,任何人胆敢冒进,也无疑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目睹此情此景,耶律倍的面色自然也变得更为难看,可却仍然无法横下心来,而与王彦章所统领的魏朝大军彻底撕破脸皮。
卢龙军做为当初唐朝河朔三镇之一,主要的职责本来便是为防备契丹等塞外族裔...当初的刘仁恭,后来由河东李家派遣的宿将坐镇幽州藩镇治所,便与契丹经历无数大小战事...而耶律倍情知若是拿下这卢龙军中枢所在,对于契丹而言,当然更是意义非凡。
然而王彦章挥军突然杀至,半路截胡,幽州蓟县守军又直接降从了魏朝...耶律倍向身旁的赵德钧、赵延寿父子乜了一眼,而不由忿恨的念道:
即便我契丹安置汉民、重用汉臣,我也热衷于学习汉家文化...可是似赵家父子这等情愿为我国所用的燕地汉臣,终究还是少数,卢龙军治下汉人军民,大多还是将我契丹人视为须提防戒备的外族啊......
耶律倍也意识到幽州治所既已向魏军请降,而现在选择与王彦章开战又殊为不智...心中纵然万般不甘,可是过了片刻,他口中终于还是挤出了两个字来:
“......撤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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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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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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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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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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