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莫要高声吵嚷!将主都已下令,军中有妄议朝政,而扰乱军心者立斩不饶,近些时日彻查的更为严苛,如此祸从口出,岂不是要掉脑袋?上阵厮杀,兴许还能保得命在返乡。可是若违背军令而撞到刀口上...死得却不冤枉?”
那军校满腹怨懑,仍忍不住口吐怨言:
“好歹老子也是河东军出身,当初征战厮杀,绝非是贪生怕死的孬汉。可如今每月饷钱都没个着落,出征时军粮较之先前都打了几分折扣!咱藩汉马步军固然听命于将主,可这日子的确愈发的难熬。我那媳妇前些时日才生了个儿子,老子不惜命,也总要而妻儿着想!
上头那些鸟官盘剥得却越来越狠...就算咱们的命不值钱,可老子若死在沙场上,便是家里的顶梁柱塌了,留下孤儿寡母也要忍饥挨饿!
本来将主有令,也只管上去拼命便是。可这次与南朝兵马厮杀,成家有了妻儿,我却真知道怕了...这次侥幸捡得性命回来,谁又知道下一次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军校一番怅怨的言语说罢,也引得周围一众军卒感同身受。毕竟现在后唐朝廷贪污横行,诸部将士的日子愈发难过也是实情...眼睁睁看着那些权臣滥官骄奢淫逸、贪滥无度,然而从军入伍历经风霜、还要出生入死,结果到头来甚至难以养活妻儿家小,也难怪藩汉军诸部将士也如其他后唐军旅一般,心中的怨意也是与日俱增。
“噤声!将主来了!”
忽的却有一人连忙惊呼示警,本来愤懑咒骂的一众将兵便立刻闭紧了嘴巴,而不敢当着周德威的面流露出半点怨意。
一彪亲卫骑军,距离此处供伤兵疗伤歇息的棚子也不过四五十步远的距离。周德威策马前驱,若有所思,有员亲随骑将催骑赶至他身边,并低声报道:
“将主,那伙兵卒忿声喧哗,看似也有散布忿言怨词,而动摇军心之嫌。按将主军令,须当立斩,以儆效尤...末将这便去拘来带头鼓噪之人审问?”
周德威闻言,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也朝着那边聚集了一众伤兵的棚子望去。他虽然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可凝视片刻后,却长叹了口气,便沉声说道:
“罢了...我下军令严查惑乱军心者定斩不赦,也是为稳固军心。那些儿郎已奋力厮杀几阵,他们方才说了什么,你也不必去责问。明日军法如旧,但今日的事,我不会追究......”
那骑将闻言低声领命,随即仍亦步亦趋的跟随在周德威身后。实则自从藩汉军出征以来,将士怨言四起,军心不定,周德威也早已心知肚明,可他却也很理解那些心怀怨意的将士苦衷。
这些时日周德威一直沉甸甸的,感到压力极大。关隘之外,还有葛从周那个劲敌扎寨结营、严阵以待。周德威现在只能采取守势,尽量维持军心。然而史建瑭中伏战死、李嗣恩重伤不起、李嗣本为契丹所掳...一桩桩军情战报传来,更使得后唐诸路军旅的士气备受打击。
蒙先皇赏识提拔伊始,我为河东李家竭忠效死。如今这等形势下,也唯有竭尽所能,尝试力挽这等危局。只是如今我朝风雨飘摇、国事艰难,魏朝大举反攻,可恨契丹又从北而来,意图趁火打劫,这局势也不能再险恶下去了...否则我朝势危,只怕已是难挽天倾......
然而天不遂人愿,周德威继续坐镇娘子关与葛从周所部牙军对持,不过几日后...不仅关陕方面,便传来党项七部降从于魏朝,而定难军、鄜延路两处藩镇全境沦陷,后唐勋臣李存璋也已战死身故的消息...还有另一处藩镇节度,也已撒手人寰......
卢龙军李存贤,先前由于打治理藩镇军政事务操劳过度,便已经积劳成疾。而契丹萧阿古只、韩知古、王郁统领十万兵马侵攻燕云之地,他又带病出征,几阵交锋过后,却病倒于帐中...被护送回幽州治所之后,李存贤卧榻不起,后来听禀说契丹兵马趁势又攻破占取几处州府,本来便已是气息奄奄,更因急怒攻心,而病逝于幽州官舍中。
自骤然发兵侵攻昭义军以来,史建瑭、李嗣恩、李嗣本、李存璋、李存贤...这些后唐勋臣宿将战死的战死,病故的病故,乃至重伤不起、被掳至塞外...已折损了大批的将才,又接连丧师失地,更使得几路后唐军旅的士气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周德威尚还能镇守娘子关,与葛从周僵持下去...可位于成德军镇州的东线战场,山呼海啸般的狂野吼声震天撼地,无数的魏朝将兵如潮水一般朝着前方掩杀过去,还不过两刻的功夫,后唐中军本阵便开始骚动起来。www.xiumb.com
站在前排的士兵瞪大了双眼,惊恐的望着已经朝着这边撞杀过来的敌军部众,也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朝着四周环顾过去,更有胆怯者不禁开始后退。
即便也仍有两三员后唐将官策马来回奔走,大声喝骂,以试图稳住军阵乱势,然而更多的人往后退去,直至开始转身狂奔,而意图尽快从这边战场中脱离,就连那些统兵将官,相继也都加入逃跑的人群当中。
毕竟后唐固然有周德威、李嗣源、李存璋...等元勋宿将凭着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与治军手段,而竭尽所能的激励麾下军旅的士气。可是其余隶属于太原治下的军旅受盘剥更为严重,军纪败坏,诸级将官也多是克扣关支军饷敛财的军中蠹虫...这般军旅能够发挥出来的战力,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眼见后唐败军逃得盔歪甲斜,只恨不得再多生出两条腿来...魏朝兵马也再无顾忌,先是几队骑兵疾驰猛赶,如虎入羊群般凿如敌军溃逃的人群,锋利的长枪、马刀,便如穿朽木那般搠入那些后背朝向自己的逃兵身体,这似乎也与单方面的屠杀没有什么分别。
相继奔袭追上的魏朝锐骑也是毫不顾忌,也狭裹着股扫荡尽眼前一切生灵的剽悍锐气,继续朝着后唐溃阵深处冲杀过去,而做势要将敌军部众尽如杀猪宰羊那般屠个干净!
魏朝军旅一路追击,势如破竹,距离镇州南隅的栾城县已不过二三十里远的距离...而魏军本阵当中,统领这万余兵马的将领喜上眉梢,当即豪声念道:
“当年世人称河东军剽悍善战,而当年我身为梁将,与晋贼厮杀时,也未曾见过这般脓包的军旅!自降从魏朝以来,正苦无建立大功,而加官进爵的机会......
眼下先杀溃这拨孬兵弱将,再趁势袭取栾城,轻易抢得杀入镇州地界的头功,这对我而言,也正是个美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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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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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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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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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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