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亲随军校前来禀说各路同袍军旅的战报,刘鄩沉吟片刻,旋即长声念道:
“不止我魏朝几路兵马,沙州归义军、肃州龙家也已受我朝使者传唤,备置兵马辎重,眼下也已该启程,由西往东协同我军,而一并杀至甘州回鹘都城山丹了吧......”
甘州西隅,的确正有一支军队正在进行,不少骑乘着战马的士兵绰长枪往来奔走,更多的步军衣甲铿锵,列成紧密的阵列朝着东面挺进。在诸族林立,局势复杂的河西地界,这一支规模大概有万人上下的军旅,倒也仍是以汉家儿郎为主。
行伍当中,打出归义军牙旗也正迎着朔风猎猎招展。而接掌藩镇节度使曹仁贵,也就是正史中力主归义军投附中原王朝的曹议金全身戎甲披挂,他骑乘着高头大马,来回观望麾下正在行军中的牙军将士,那般模样也甚是威武。
而除了归义镇各部牙军,也有车夫军汉驱使着装满了粮秣的车仗行进着,以做补充魏朝军旅后勤补给之用。
毕竟刘鄩之前筹谋用计,做戏要做全套,而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诱使药罗葛狄银所部敌军中计,夹杂在猛火油与柴薪当中的辎重车仗,也的确包含着大批粮秣...所以也需要征调归义军军粮,而做好攻打甘州回鹘都城的充分准备。
又是出兵、又是出粮...实则归义军沙州与瓜州以曹、张两大姓为代表的几个汉人世家,也不免对协助魏朝征服接邻的甘州回鹘有所非议。
毕竟天高皇帝远,即便归义军眼下掌控的疆土大幅缩水,可起码在瓜、沙二州,当初追随着张义潮打下一片基业的几个汉人世家后裔子孙,于当地势力根深蒂固。而魏朝倘若吞并甘州,再如同对待中原其它藩镇那般对待归义军...不止要受制约,也有可能失去他们在当地世袭的权利。
可曹仁贵却是力排众议,坚持归义军做为偏师辅助魏朝夺回汉家河西故土。
民族大义,这也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起码以他的立场而言,枯守两处州府做土皇帝,非但也仍要受周围其他诸族割据势力的威胁...毕竟中原地大物博,他们这些曾与中土隔绝的汉人世家,也终究还是要如当初的藩镇之主张义潮那般,打出光复汉家故土的旗号,完全归附于魏朝...这对于他们这些河西汉人豪族的前程着想,才是势在必为的。
而曹仁贵驱马前行,巡视着进行的麾下牙军,他忽的喃喃念道:
“我辈本就是辗转迁徙至河西的汉家儿郎,重归汉土,这本来就是祖公的志愿,而唐廷虽亡,如今魏朝于中原已称正朔,并拓边至河西地界,于情于理,也理当举镇内附。更何况...这也毕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啊......”Χiυmъ.cοΜ
而距离归义军牙军部众以南五十里,还有另一路军旅也杀入甘州地界,并且遭遇一拨回鹘兵马,两军甫一发现对方的踪迹,便立刻引兵厮杀起来。
号角声与喊杀声混杂在一处,这一路杀入甘州的兵马占得先机,渐渐的已占得上风。而甘州回鹘同时要应付几路魏军,不得不分散兵力,只目前这数千兵马,也明显抵挡不住对方这拨同样马战精熟的军旅攻势。
也算是趁势痛打落水狗,冲杀在最前面的骑兵手中诸般兵刃,也早已是鲜血淋漓。铁蹄纵横驰骋,又从对面溃乱的骑阵中凿穿而过,较为显眼的是,这路眼见要击溃甘州回鹘兵马的诸部军健相貌特征看起来普遍不似是汉儿,却身着唐朝边军制式的衣甲。
至于甘州回鹘方面,统领这拨兵马的骑将苦不能当,他身上插着两根羽箭,腰肋也被刀锋划过,创口处正有泊泊鲜血涌出...即便拼力死战,他也仍抵挡不住这一路被世人评价“人轻锐,健斗战”的部族军队...而狼狈的拨马回身,只得向东面逃去之时,这员回鹘骑将忿恨的回头望去,口中仍不禁恨声骂道:
“可恨!肃州龙家,怎么也甘愿做魏朝汉人的走狗!?”
肃州龙家为焉耆族人,先祖乃是位于新疆塔里木盆地的阿耆尼国出身,最早也是印欧人种的吐火罗族裔。而后辗转东迁,又与汉人、吐谷浑、突厥、波斯、党项、回鹘...等诸多民族不断的融合,所以时至今日,相貌基本上都带着十分明显的黄种人与白种人混血儿特征。
而按魏朝调遣,统领部众自肃州酒泉出发,如今已与过往的老邻居甘州回鹘人交锋厮杀的军中主将,此刻正勒马观望战局。他身披的戎甲上披覆着一层华丽锦袍,蓄浓密的大胡子,深眼窝、高鼻梁,看起来约莫五旬上下的年纪,这个人指挥军旅同回鹘兵马开战,倒也颇有几分威严气度。
忽的一员青壮驱马踱至那人身边,他先是皱着眉头,环视前方战团一阵,便转过头来,语气中仍带着几分忧虑的说道:
“...父亲,往日我肃州龙家,与沙州归义军,甘州回鹘可汗,乃至凉州温末等诸方立足于河西的势力虽时而交战,时而冲突,可一旦有外敌觊觎河西疆土,我等也往往一致对外。
可是魏帝意在一统河西,已先灭了凉州温末,继而立刻兴兵攻讨甘州回鹘...我肃州却与归义军做为魏朝偏师协同出战,可是魏帝吞并甘州,这下一步...不是也将要算计我肃州龙家?
我焉耆在肃州好生经营,得以自据一方,难不成正要将世代统治那片土地的权力...便轻易的拱手交予魏朝?”
做为本来的焉耆王室,而如今被世人成为肃州龙家,也正因为这支部族世代的君主都是龙姓。这一代龙家之主名为龙怀恩,而听自己的儿子龙广义质疑己方势力追随着归义军,而为魏朝鞍前马后的抉择,他默然半响,忽的长叹了一口气,便沉声说道:
“那按你以为,我肃州龙家如若不肯顺从魏朝安置,那又当如何?”
仍按过往先例,肃州龙家当与沙州归义军、甘州回鹘等占据河西的诸方势力结成攻守同盟,再联系后唐夹击魏朝等言语,刚要脱口而出。可龙广义忽然意识道,如今凉州温末已亡,而这些时日归义军与己方势力来往之时,也已明显表态会倒向魏朝一方...眼下后唐大军也来不及出兵干涉,那么肃州龙家也要举兵与魏朝为敌的话...以现在的形势而言,不也只能与甘州回鹘做对难兄难弟?
瞧着自己的儿子一时语噎,龙怀恩又乜了他一眼,便转过头来,继而叹声说道:
“我焉耆人转迁至河西以来,与其它族裔相较,也向来势单力薄...过去吐蕃人统治过我们,回鹘人也时常仗着势大引兵来犯,当初时常勒令我龙家交人为质,索讹钱粮(按《肃州防戍都状》所载:回鹘指明“须得龙王弟及十五家质,便和为定”,而当时龙家之主兄弟有言“若发遣我回鹘内入质,奈何自死!”)...那等屈辱,你自然也不会忘却。
龙家名义上自据一方,实则一直以来,也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自从议潮公振臂举事、驱逐吐蕃之后,肃州一直便奉归义军为主,正是因为要保我焉耆族民,也必须要仰仗周遭最为强大的势力...而以如今这等时局,在河西扎下根基的诸方势力当中,又有哪一方...还会比魏朝更为势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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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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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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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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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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