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当初他兄长朱友珪为麾下心腹手刃时那丑陋的模样,朱友贞虽然因利刃捅穿心脏的痛楚不由面容扭曲,可他眉宇间夹杂着更多的是黯然与失落。身子颓然向后倾倒之际,皇甫麟又赶忙上前搀扶,缓缓的将朱友珪平放在地上。
朱温之后,梁国一个废帝、一个末帝,虽然死法相同,但是朱友贞感受到意识愈发的模糊,他也缓缓的闭合了双眼,起码面临死亡的态度显得从容了许多......
而皇甫麟遵从梁国帝君最后的命令,他跪倒在地,如丧考妣的嚎啕大哭起来。再朝着朱友贞的尸身嗵嗵嗵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之后,钢刀终究还是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伴随着他抹脖刎颈的动作,殷红的血液激溅挥洒,皇甫麟的身子也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而紧跟着朱友贞共赴黄泉。
宫殿外苦等守候的控鹤都将官军卒,也早已是急不可待,当中有人也生出离队脱逃的心思。而隐约听见宫中传来皇甫麟的嚎哭声,那些控鹤都军校、士兵顿感不妙,也顾不得在外等候的命令,纷纷撞开宫门,疾奔入殿一探究竟。
目睹本是九五之尊的朱友贞胸襟处一片血红,就静静的躺在地上。而他们的上官皇甫麟就倒卧在一旁,从脖颈处泊泊涌出的鲜血,也仍在流淌之际...震撼得控鹤都将兵一个个好似泥塑木雕那般,也都呆立在当场。
其中也有曾参与讨伐弑父篡位的朱友珪那场战事当中,而当初率先杀入皇城的将佐眼见面前这般景象,震愕的感觉也更为强烈。
那时朱友珪的心腹冯廷谔按他主人的吩咐,手刃主公之后便立刻自尽;如今推翻他登基的胞弟朱友贞,于长安被攻破之际,也命宿卫都将皇甫麟取了他的性命...这般君臣一同倒在血泊当中的场面,又是何等的相像?
而梁帝朱友贞既然身亡,梁国宗室也已后继无人,长安城内守兵,也更没有理由再抵抗下去。
由康延孝统领的五千骑兵,便轻易的占领的梁国国都长安。各支部曲则奉令分别朝着皇城宫闱,乃至梁国一众公卿重臣的府邸扑去,也有几队军士管领城内武侯胥吏扑灭几处火势,而城内钱粮国库仓廪当然也都须派兵封存。
相继听闻长安城关陷落的消息,大多梁国臣子,也都已决议降从。毕竟转投称霸中原的魏朝,如蒙录用才能保住自己的家业与爵禄。然而长安内城归梁国原崇政使所用的官邸当中,当敬翔确定魏军攻占长安的消息,他也已是老泪纵横。
朱友贞生命的最后时刻,敬翔没有守在皇帝身边。惊觉府外有火光升起,而且杀声喧嚣之际,他也立刻意识到灾厄临头。然而身为一介文臣,敬翔还来不及走出自己的府邸,也根本无力改变什么,长安皇城宫宇,便已由宿卫军旅投降献于魏军骑众。
冷冷清清的厅堂当中,敬翔身着素缟,安静的跪坐在堂屋正中。直到府中都管匆匆赶来,也是满面的悲戚,而向敬翔报说道:
“相公...卑下探闻皇城被魏人攻占之前,陛下便已驾崩,似是下旨命控鹤军将官加兵刃于身,而执意赴死......”
敬翔闻言,脸上恸悼之色又浓郁了几分,他点了点头,说道:
“我晓得了...张老,府中金银细软,你尽量多取一些便是,否则也不知魏军冲入府中时,是否要收缴财物登记造册...我虽无儿无女,可是敬家族亲,也仍要劳烦你好生关照。
毕竟我自投先帝伊始辅佐谋画,对梁国而言,虽然得蒙厚封重用。可晋人对我梁国恨入骨髓,魏帝与晋王结盟势必要覆亡我朝,也是以讨伐主公弑唐帝断前朝国祚的名义...而天下人也都晓得,既然我辅佐主公终成帝业,那么在晋人眼中,我不但是致使覆灭唐室的逆臣祸首之一...更是助梁国朱家壮大实力,而助涨当初压制河东声势的帮凶......
所以若是晋王攻入长安,他谁都能饶得,却饶不得我这个先帝的心腹近臣,只怕敬家族亲也要被夷族诛杀...可既是魏帝先至,他要夺的,是梁国的江山社稷,而不似河东李家那般,与主公结下的血仇大恨实在太过深重...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夷族屠尽我敬家血亲。”
正说着,敬翔微微一顿,随即又喟叹了声,继而说道:
“至于我那续弦所娶的妻室...她当初出入于宫闱之内,得了国夫人的名号,也是日渐娇宠,别置爪牙典谒、书币聘使,甚至还引得权贵皆相巴结。可叹我自问能为辅佐主公打理国事,却无力管住家中败俗妇人......ωωω.χΙυΜЬ.Cǒm
即便先帝遇刺驾崩之后,她不能再恃太祖之势,是以稍有所收敛...可与我也早没什么情意可言。就算徒有夫妻之名,她敛取的私财也远超我敬府家业,更是瞧不起我这先前还被陛下冷落的闲赋臣子,实则也早已各自分居...而我知你的为人秉性,也唯有向长老嘱托后事了......”
那个张姓府中都管闻言,更是不忍见敬翔因梁国覆亡而要尽死节,他连忙劝道:
“相公,您有经国济世之略,魏帝也未尝不糊下诏令收录任用...您为梁国鞠躬尽瘁,也已是仁至义尽了...既然相公也说魏帝不似晋王那般,与梁朝贤弟之间有深仇大恨,他多半不会赶尽杀绝,也应该会重用如相公这等治政能臣。是以还请您留得有用之身,又为何非要殒命尽死节?”
敬翔听了,也只是轻轻摇头,而他正待言语时,却听得厅堂外面一阵喧哗声起。似是有不少人破门而入,也骇得府中其他家丁仆役惊呼奔走起来。
等到敬翔再缓缓转过身去,就见有一名身上衣甲,尚有斑斑血迹溅染的军将揪住个府中家丁的衣领,统领一众如狼似虎的军健杀气腾腾的撞进厅堂...
那军将上下浑身素白的敬翔一番,忽的冷笑一声,随手甩开被他揪住的家丁,便沉声说道:
“足下便是当年朱温帐下首席谋臣,先前官居梁国宰相的敬翔敬子振?我乃大魏殿前司下辖四军都指挥使康延孝,当初梁国尚还掌控陕虢军时,也曾在藩镇牙军中任职。
如今梁帝殒命,长安外、内、皇城也仅由我军攻取。而久闻相公大名,是以便由我亲自前来崇正使府,暂且监管梁国公卿朝臣,而看相公这般架势...是因梁国覆亡,遂打算为朱家殉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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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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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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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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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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